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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呸谁让你张罗了?”皇帝一瞪眼,“肃顺,朕看你是越混越回去了朕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你不知道吗?”
肃顺迎头挨了一顿臭骂,不敢不老实,“那,皇上,您说怎么办呢?总不能让奴才只带着几个人,就陪着皇上出行在吧?这样的天气,大所不宜啊”
“不就是冷一点吗?怕什么?”他根本听不进去,用力一挥手,“你不愿意去就算,朕自己带人去。”
肃顺心中叫苦,皇帝的脾气执拗,想做什么就一定要做,自己拦是拦不住的,皇后倒是能够做到,但自己却万万不敢出以如此,否则,皇上一定会大大的恼怒自己,但若是就这样出了行在,出了什么麻烦,在沟沟崖那样的地方,荒郊野外,又是滴水成冰的季节,可怎么得了?
他一个迟疑的功夫,皇帝迎面又啐了他一口,“你滚出去,朕懒得理你。你也不用和朕一起去了。”
肃顺吓了一跳,赶忙跪下来,“别,别啊主子,奴才陪您去就是了。奴才陪您去还不行吗?”
皇帝也不多带人,只是领着肃顺,携几个御前侍卫出了行在,还不到午时时候,天气虽然很冷,却是艳阳高照,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很觉得舒服,“皇上,奴才给您预备下后挡车,请主子登车而行吧?”
“这样的好天气,乘什么车?朕和他们一样,骑马前往。”
“皇上,天气太冷。”
“不怕的。”他的精神头极大,踩着侍卫的后背上马,用手中的马鞭一指,“还有,不许叫我皇上,改叫老爷。”
肃顺无奈,只好恭敬领旨,心中暗暗打鼓,这样的天气,私自带着皇上出行在游玩,可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才好啊
第30节奇异的出行(1)
快马奔行一个时辰,出县城向北三十里,前面不远处就是碓臼峪,这里是京郊的不冻水,即使冬季也不会有冰潭冰境,相反,因为近在京畿,官道往来纵横,便是山路,也是可以骑马而行的。
皇帝跟在侍卫的后面,纵马上山,一面欣赏着沿途奇石林立,数不胜数的景致,一面回头和肃顺说话,“就和你说嘛没事没事,你总不听,你看看,现在多好?要是成天呆在行在中,哪有这样寻幽访胜之美?”
肃顺无奈苦笑,“主子说的是,奴才天生就是俗人。原也消遣不来这样的闲情逸致。只是,主子,天气寒冷,再往前走一走,就回去吧?”
西凌阿从前面把马转过来,也说道,“是啊,主子,不是奴才胆子小,这山中的天气,说变就变。要是遇到风寒,主子身份贵重,可了不得啊”
“怕什么?这样大好的天气,怎么会变天的?”皇帝却是一副完全不当回事的样子,“等到了沟沟崖之后,我们再回去。”
“皇上,这可不行。沟沟崖距此还有三五十里路呢。马行山道,速度不能加快,到沟沟崖,非得天黑了不可。不如今天回去,等明天一早,奴才再陪着皇上从行在起身,时辰宽裕,也好安心游览?”
“回到行在,只是老六那一关就已经不好过了。还想出来?”皇帝叹了口气,抬头看看天色,确实已经到了红日西斜的时刻,“算了,就依你们所说,从前面的山路绕一圈,然后就回去好了。”
“皇上从善如流……”
“你闭嘴”男子的心情很坏,瞪了肃顺一眼,管自驱马向前,一路顺着山道去了。
等肃顺几个人转过前面的山脚,眼前的视界令人心中一宽,一片广大的平整山谷中,星罗棋布的百十间民居,袅袅炊烟从屋顶的烟囱中冒出,衬托着顶上积存的白雪,像是为一团雾气笼罩住一般,给人以虚幻的美。
“我们到下面去看看,然后就回去。”
“皇上,眼看着天就要黑了。”肃顺说,“而且,主子身边护卫不够,若是其中藏有什么……”他忽然觉得脸上一凉,伸手到风中,一片雪花从天而降,在手心中瞬间融化,变作一汪小小的水珠,“糟糕皇上,下雪了”
众人抬头看天,可不是吗?细细的雪粒从天而降,紧接着,就是大片的雪花飘落,不到一会儿的功夫,头上、肩上变得一片晶莹,“皇上,”西凌阿赶快纵马上前,“眼看着天色将暗,又下起了雪,奴才护着主子,赶紧回城吧?”
“只怕是人不留人天留人。”皇帝也很觉得后悔,叹息着说道,“这样的雪,用不到半路,我们就得冻病了,还是到山下去,寻找一户人家暂时躲避风雪,等明天早上雪停之后,再回行在。”
“可是,主子,谁知道这里是什么所在?更加不知道山下的村落里住着的都是些什么人。主子贸然而至……”
“你怕什么?这里也没有人认识我们,就说是上山观景的,错过宿头,借住一晚,明天一早起身回城——多多给他们一些钱也就是了。你还怕我大清首善之区,会有黑店吗?”
“奴才自然是不怕的,但皇上,您……”
“这时候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了。”肃顺催马上前,在一边说道,“镇常,就遵旨而行吧。”说完,他又对皇帝说道,“主子,您若是一夜不回行在,奴才怕宫中各位女主子和几位大人担心,不如奴才趁这会儿雪还不大,骑马回去通传一声?也好让他们放心?”
“你回去不如我回去”西凌阿大声说道,“再不行,从侍卫中找一个人回去通传,也是可以的。”
“西凌阿说的有理,你的身子如何经得起这样的折腾?西凌阿,你从侍卫中选两个人,赶紧骑快马回行在,告诉他们,明天一早朕就回去,不必担心。”
凌阿自去准备不提。皇帝大感懊恼,本来很高兴想出来游逛一圈的,居然出了这样的事情?“这场微服出行,真叫够呛”
从山上下到谷中的村落时,雪已经很大了,村中一条通道,原本已经给人平整过的路上,积满了厚厚的落雪,马蹄踩在上面,咯吱咯吱作响,沿路两旁的民居中,不时有狗儿望影而吠,对着这十几个不明来路的陌生人狂叫不已。
皇帝虽然不停的拍打着落在肩头的积雪,仍自觉得身上的衣衫已经为融化的雪水打湿,冻得打了个冷战,“肃顺,别再东找西找了,随便找一户人家,投宿算了。我……有点冷。”
肃顺带住马匹,回头看看,眉头深深皱起,“主子,奴才看您的脸色很不好。您可不会是生病了吧?”
“少废话,快点找一户人家投宿,再这样冻下去,可就真要冻病了”
“哎,是”肃顺答应着,从马上跳下来,拉着缰绳在前面步行,眼睛不时在路边的民居前扫过。这里的百姓大多穷苦,房舍无比简陋之外,更加主要的是,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根本没有可以容纳这十几个人居住的客房,向路尽头看看,触目所及,一概如是。难道要万岁爷住到柴房马厩里去吗?
听着马背上的男子轻声微咳,肃顺心中着急,也顾不得认真寻找,随便的推开路边人家木栅栏,立刻引来又一阵犬吠,“有人吗?”肃顺吓得退了一步,高声呼喝,“请问,有人吗?”
隔着明亮的烛光,房内有人影闪动,“是谁?”是个女子说话的声音。
“这位大嫂,我家老爷上山观景,不料路遇风雪,人困马乏,能不能行一个方便,容我们借宿一也?明天一早我们就启程。”
“这,外子不在家中,孤儿弱女不敢留客,请您到旁处去寻找宿处吧。”女子并不出现,只是隔着门说话。
“这位大嫂,我们不必进屋,只求您行个方便,哪怕暂时将我们安置在柴房之中呢?只要有一个遮蔽风雪的地方,就求之不得了。”
这一次,屋内女子不再出声,沉吟了半晌,屋门打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儿手托烛台,走到门前,那烛台照了照,回身大声说道,“娘,看他的样子,不像是撒谎呢”
肃顺无奈苦笑,“这位小哥儿,能否跟你母亲央求几声,明天我们走的时候,多多给你留下银钱,也好让你母亲给你买几件新衣服过年啊?”
过年穿新衣服的诱惑果然很大,孩子用力点头,“那好,你们等着啊”转身跑了回去。
不一会儿的功夫,孩子又转了出来,扬起小脸儿对肃顺说道,“我爹不在家,我娘说,让我把你们引到柴房去居住——你真的多多给我留钱?让我娘给我买新衣服过年?”
“真的,真的。”肃顺从口袋中摸了摸,怀中放着几枚用来打赏下人的金瓜子,他往外一送,“这个,先给你。可不要掉了啊”
“这是什么啊?”
“这是金子,比银钱还更加值钱呢”肃顺勉强解释几句,“这一次可以让我们进去了吧?”
孩子平生第一次见到金子,欢喜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小手拉开栅栏,“快请进来,进来吧。”
肃顺和西凌阿两个搀扶着皇帝,进到柴房中,这里的面积很小,而且大约是为了门窗不严的缘故,室内一片寒冷,比之外面,除了可以躲避风雪之外,竟没有丝毫的暖意,“皇上,”肃顺低声叫,“您可好点了吗?”
“让他们都进来。”他向外指一指,“没的为了朕再在外面守宿值夜。”
“皇上,这怕多有不宜吧?”
“这是什么时候?人多了,还能挤一挤,暖和一点呢”
肃顺想想有理,又把剩余的十几个人叫进柴房,君臣众人和衣而坐,在黑暗中彼此无言,“哈秋”皇帝打了个大大的喷嚏,越发觉得身上一片冰冷,“肃顺,这一次的事,是朕做错了。应该听你的话,不这样荒唐才是的。”
“皇上,您这样说,让奴才何以自处?总是奴才未能尽到进谏之责,方有这一场小小蹉跌。等明天一早,天色放亮,奴才保着您回到行在,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君臣二人说了几句话,听外面有脚步声响起,是刚才那个女子的声音,“诸位老爷,天气寒冷,小妇人为诸位准备了姜汤,请各自取用一碗吧。”
听说有姜汤,众人精神一振,拉开门一看,果然,一桶冒着热气的姜糖水放在门前,边上是几个空碗和一把马勺。取进来分而印之,觉得舒爽了很多,“主子,真想不到,这一家的女子如此知礼。看起来,也是念过书的呢”
“这样寒素家风,更可见人风骨。其实,只是从刚才这个女子和你隔门说话,就已经可见一斑了。”
第31节奇异的出行(2)
皇帝的话正说道这里,外面有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虎子?虎子”
“爹”那个男孩儿的声音随之响起,房门打开,孩子一溜烟的迎了出去,“爹,您回来了?可打得什么猎物了吗?”
“这不是?”只听见男子得意的声音,就能够猜得到,这一趟的收获不小,“爹,这是狐狸吗?”
“正是……咦?院中怎么有这么多马匹?虎子,这是怎么回事?”
“有人来借宿。娘让他们住到柴房中了。哦,还有人给了儿子金子呢”
“金子?”男主人惊讶的问道,“在哪里?”
“我给娘了。”
男主人沉默了片刻,把打获的猎物交给儿子,径直走到柴房门前,伸手敲了敲,“请问,可有人在吗?”
肃顺起身开门,外面站着一个身材相当壮硕的汉子,眉目粗豪,带着和善的笑容,正在向内好奇的打量,“这位想来就是贵居停了吧?敢问?”
汉子听不懂他掉文的话,但后面半句却听懂了,“我叫陈生豪,这里是陈家镇。您是?”
“哦,我姓苏。”肃顺临时扯谎说道,“我家老爷中意这碓臼峪的风景,带着我们几个来此探幽,不料错过宿头,又遇风雪,故而在贵府求宿。多有打扰之处,请不要见责。”
“您是说,不要见怪吧?”得到肃顺肯定的答复,陈生豪咧开嘴巴笑了起来,“不见怪,不见怪。谁还没有一个要人帮衬的时候?再说,这样的天气,这样的事情,也是难免的。对了,列位可曾用过晚饭?”
陈生豪不提起还罢了,一经提起,从皇帝以下,顿觉腹如雷鸣“看你们的样子,就是没有用过。若是不嫌弃的话,能不能和我一起用晚饭?不过没有什么好的,勉强填饱肚子总是可以的。”
走到这一步,也由不得肃顺再客气了,“那,就多谢你了。”他又加上一句,“等明天早上,我们离开的时候,一定多多报偿。”
“什么报偿不报偿的?山里人,不讲这个”
晚饭是切碎的白菜,烩以土豆,萝卜,再就着玉米面和高粱面的饽饽,虽然干涩难吃,但饥者易为食,众人还是吃了个小肚溜溜圆。那个叫虎子的孩子,还从地窖中取出几枚地瓜,扔进灶膛,等到菜汤熟透,众人吃饱,地瓜也烤熟了。剥开酥脆黝黑的瓜皮,露出里面黄澄澄的瓜肉,一阵甜香冲入鼻管,众人也忘却了身份,不顾仪态的大啖起来。
皇帝没有多吃,倒不是嫌难吃,他只觉得浑身冰冷,关节疼痛,自知是要生病了。勉强坐在那里,有一搭无一搭的和陈生豪说话,“老兄在山中打猎,每日所获,可还足够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