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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内务府肃大人。”
袁甲三正在一愣,他和肃顺当年关系很好,这一次回京之后,彼此往来问侯更多,就是在大年初一,两个人还彼此过府为对方拜年,怎么今天又来了?是了一定是知道皇帝在此,赶来促驾的。
“让他进来吧。”皇帝在一边说道,“是朕让人通知他的。”
“是。”袁甲三答应一声,他自己不好亲自起身迎客,命袁保恒代自己出迎。不一会儿的功夫,肃顺穿一身朱红s的长袍,外面套着同s的马甲,跟在袁保恒的身后进到堂上,“奴才叩见皇上。”
皇帝扑哧一笑,“肃顺,你穿的这是什么啊?还有比这更难看的吗?”
皇帝和六福乘着马车到了东城的草帽胡同,不等马车入内,皇帝就叫车夫停住,“你还乘马车,到肃顺府上,和他说,年前和朕说过的事情,朕等一会儿要亲口品尝。另外,让他带人到袁府接驾——这种马车,简直要把人的腰颠折了。”
“主子,那,奴才走了,您怎么办?”
“这不已经是到了袁府mn前了吗?朕自己进去就行。你快去办你的差事。”说完,他管自转身向胡同内走去。六福命车把式重新转向,一路赶奔肃府。
肃顺正在府中和端华、载垣、华丰、世铎等人说话,新年到来,所有衙mn一律歇假,公事更是全无,众人放松下来,享受这新年欢愉。说起来,肃顺不提,端华等人却是北京城中生活得最舒服的一群人了。
他们担着铁帽子亲王的爵位,每年一万八千两银子的俸禄银子雷打不动,更不必提还都兼着御前大臣、领sh卫内大臣、内务府大臣、宗人府的闲职——每一份闲职,都是按月发给饷银的。平均起来,每个月总能有三五千两的进项。
到咸丰二十年,大清正在全盛,真可称得上富有四海四个字;天下物阜民丰,物价极贱,在北京城中,办一桌最上等的燕窝八珍席,也不过三五个银元。以端华、载垣等人每月入账饷银之丰厚,自然是酒池ru林,敞开来的huā销。不过在端华等人看来,犹自未美,这是因为京中虽不禁ji,但朝廷官员,却是不许踏足风月之地的,所以只好退而求其次的以台上名伶献技,台下侑伶佐酒为赏心乐事了。
这一次在肃顺府中所开的堂会便是如此——肃顺于这种事情并无太大的兴趣,但架不住兄长和各位王爷促请,没奈何之下,只好答应,叫了程长庚、秦雅芬、朱莲芬,还有为皇上赐名,如今早已经红遍四九城的谭鑫培等,都是名动四方的‘相公’。只有一个人却是从来没有人敢以其老斗自居的,便是梅巧玲——他是内廷供奉,这犹罢了,据肃顺说,皇上很喜欢他——试问天下还有哪一个,敢剃皇上的眉mo?
这一天的戏码也好,由肃顺亲点,一出是谭鑫培和秦稚芬的《乌龙院》;一出是程长庚和王瑶卿的《穆柯寨》,压轴的是谭鑫培和梅巧玲的《四郎探母》。
至于饮馔之物,不得不说肃顺心思灵巧,自从年前和皇上谈及新式烹调之法,引得皇帝食指大动,却因为旁的原因一时不能临幸之后,肃顺回府之后,对府中厮养的厨子说,“今后任是谁,也不能传以这样的技法,一切等日后再说。”
“侯爷,这是为什么?”肃顺给皇帝赐以侯爵的爵位,故而下人有这样的称呼。
“你少管、少问。这几天每天在府里,哪儿也不许去,只做一件事,就是把你这份手艺认认真真的练熟了,练得越熟练越好,有你小子的好处。”厨子也是jīng明人,一猜就知道,这是皇上要来。于是每天在府里勤练技艺,只等着御驾驾临,自己能够在皇上面前为自己,也为自家侯爷挣一份脸面。
但肃顺府上的厨子学会了一种崭新的技艺,瞒不过端华等人,这些人都是平日里闲得莫可如何的,别的不行,对这种事的兴趣最大,赶上过年,相约过府,一定要尝尝这种异域传来的风味。肃顺不好把话说明,只得扯谎,说厨子生病了,改为请大家吃松枝烤的全羊。
端华不干,“烤羊有什么吃头?我们在府中早就尝过了。生病了也不行总之今天一定要尝尝这特殊的风味,吃不到就不走了”
一倡众诺,载垣几个也附和着起哄,nng得肃顺没办法,只好说实话,“不是不给你们享用,不过日后皇上要来,总要等皇上用过之后,再请大家到我府中来吧?”
“皇上要来?几时?”
“还不知道呢,皇上说,年后找一天驾临府中。”
“那不正好吗?赶在皇上之前,让你府中的厨子练练手,到时候更加熟练,皇上也高兴不是?”
肃顺心中一动,也觉得哥哥的话不为无理,正待点头答应,六福登mn拜访,“大哥,小弟给您拜年了。”
“是兄弟来了?快点入席。”肃顺张罗着,口中说道,“等一会儿开戏,在哥哥这里一起听戏。来人,把戏单子取来,让我兄弟也点一出。”
“大哥,还有事呢。”六福拉着他到了一边,耳语几句,肃顺一惊,“皇上说要来?”
“可不是吗?谁敢假传圣命?皇上说,过一个时辰之后,让大哥到草帽胡同接驾呢。”
“那好,我准备一下,即刻出发。”暂时安抚住六福,肃顺又去和端华等告罪,“大哥,借你的后挡车用一用。”
“做什么?”肃顺也不解释,管自命人传车夫,一路出mn而去。
等到了翁府,请皇上乘端华的蓝呢后档马车,向肃府原路返回,“这辆车,”皇帝一上车,就发现了不同,“不是你的吧?”
肃顺心中叫一声糟糕皇帝的脾气他很清楚,于旗下一群大爷整天清谈消磨时光虽表面上不说,但心中着实厌恨,更不用提自己府里高搭戏台,正在热闹,等一会儿到了府里,可不要发作起来吧?若是那样的话,连自己也要吃不了兜着走了。他只顾害怕,忘记作答,皇帝瞪了他一眼,“肃顺,你聋了?朕问你话呢?”
“啊,是奴才没听见。”肃顺胡lun想着主意,人急智生,他借口车夫于这里的道路不熟,撩起车帘,走到外面,和府中的下人耳语了几句,后者点头,纵马而去。
肃顺重又钻回车厢,笑眯眯的盘膝坐好,“主子,奴才还正在想呢,不知道万岁爷几时驾临奴才府上,也好让奴才好好伺候主子用膳,想不到,天从人愿,居然这么快就让奴才得偿所望了”
皇帝并未多想,笑了一声,“你啊,朕突然降旨,你府里很是jī飞狗走了吧?”
“这……倒不曾。”肃顺答一句,岔开话题说道,“奴才的小犬前几天刚刚陕西任上回京过年,给奴才带回来一只口外的黄羊,奴才正派人点了松枝烤来吃呢。可巧,主子的谕旨就到了。”
皇帝早晨起来就偷溜出宫,连早膳也没有怎么吃,这会儿正觉得饥饿,听他说府上有新烤的全羊,馋涎y滴,‘啯’的咽了口吐沫,“你不说还好,你这一提,朕还有点饿了。让马车快一点”
“喳”肃顺脆生生的答应着,身子却不动弹,“主子,容奴才大胆问一句,六福可是又mng主子启用了?”
“干什么,你问这做什么?”
“奴才这不是不知道吗?刚才在府里见到他,看他满面红光,人也jīng神极了,”肃顺瞄着他的脸s,小声奏答,“皇上您也是知道的,奴才和六福有换帖之谊,见他这样高兴,奴才这心里,也为他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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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节过府(2)
更新时间:201241112:09:32本章字数:4879
'第49节过府(2)
第49节过府(2)
皇帝知道他是在和自己撒谎,但有些时候,和光同尘于己于人都是利大于弊的,也不说破,自顾自的闭上眼睛,“朕本来是想到袁甲三府上,看望一下像他这样为数不多的老臣子的,谁知道nng到最后,又成了朝堂奏对了局面——朕有点累了。等到了你府上再叫朕。”
“皇上,眼下天气太凉,主子可不要睡着了啊?”肃顺关切的说道。
“朕知道,只是眯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肃顺怕他在车中冻病了,日后又是自己的罪过,眼睛一转,“皇上,上几个月,万岁爷龙体欠安,以梦中所见,jiāo代奴才去办……”
皇帝一听这个,立刻睁开了眼睛,“怎么样,可找到那个陈生豪父子一家人了吗?”
“这,没有。”肃顺说道,“奴才命人查遍了昌平县境内,并无陈家集这样的地名。至于陈生豪……”
“怎么样?”
“倒是有一个。”
皇帝瞪了他一眼,“你少和朕卖关子,快说”
“是。”肃顺笑眯眯的答说,“不过却只是一个未满周岁的婴儿。他父亲是大兴县人,在县衙中做一个班头,为人很是勤恳。奴才不敢说是主子的旨意,只是派下人从旁打听,听人说,陈班头人很忠厚,一辈子老老实实,从来不曾和别人抬杠拌嘴,简直像个闷葫芦。”
“那,山上的那座y虚观呢?你也派人去查过了吗?”
“奴才派人查过,y虚观在乾隆年间遭了祝融之灾,道观被焚烧一空,如今也只剩下一座空架子了。至于闲知道长,更是连听也没有听说过。”
早已经过去的事情,重又绕回脑中,皇帝回忆了片刻,这一次山中遇险的经历,全不似往常,梦醒之后再想回忆,分外困难,反而是历历在目,就如同是真正经历过的一样。“肃顺,朕问你,当初你真的是把朕安放在山dng中的吗?”
“皇上,这样的事情奴才怎么敢撒谎?便是皇上不相信奴才,西凌阿大人等处,奴才又怎么能一手遮天?”
看他神情很有点委屈,皇帝也觉得自己的话说得有些过分,旁的不必提,料想肃顺还不敢欺瞒自己。但……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等到了肃府,mn前红毡条铺地,端华、载垣、华丰、世铎几个领着家人在mn口守候,见皇帝落轿,山呼万岁声中,跪倒行礼,皇帝不知道他们也在,“哦?今儿个可巧,怎么,来给肃顺拜年了吗?”
“是。奴才等恰逢其会。本来侯爷派人回来,还想把奴才等赶走的。可奴才们sī下里一商量,难得真龙降临臣府,奴才等也顺便沾一点皇上的福气,这就印张阕恕!�
载垣说话总是这样的稀里糊涂,皇帝和煦的一笑,“也好。朕也好久没有和宗室近人亲热亲热了。今儿个都不必走了。咱们不论君臣,只谈情谊,共享佳节之乐。”
“奴才等谢皇上恩典”
进到肃府后堂huā厅,又是一番热闹,程长庚、谭鑫培、梅巧玲、朱莲芬、秦稚芬等人也纷纷上前见礼,这些人从小都是受过很严酷的训练,登台之后,又多是演王帽、才子佳人戏份,行动趋走之间,一丝不苟,看起来比端华、肃顺几个反倒更有一份特殊的美感。
“都起来吧。”皇帝居中而坐,面前搭起高大的戏台,锣鼓佬儿起身入座,“肃顺,你这府里,也总是演戏吗?”
“回皇上话,奴才不好此物,而且,奴才也看不大懂。不过过年的时候,友朋欢聚,才邀请同好过府,热闹一番。平日里,奴才是从来不和这些人往来的。”
他的这番奏答半真半假,肃顺固然不大懂戏,但侑伶佐酒,却是平生所爱,旁的人不必提,只是今天到场的如朱莲芬、秦稚芬等,都是他的恩客。皇帝知道,但并不说破,含笑点头,“今儿朕远来是客,也不必拘礼了。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吧。”
端华谄媚的一笑,亲自碰上戏单,请皇上点戏,“主子,程老板、谭老板……”
“谭老板?”皇帝忽然说道,“可是谭鑫培吗?年纪轻轻的,就也称得上是老板了?”
听他语气不善,众人面面相觑,谭鑫培心思灵动,快步上前跪倒,“奴才这点德行,如何敢以‘老板’自居?这还是全仰仗着皇上的福气嘛。”
“这话怎么说?”
“皇上,当年您在如意洲听戏,赏了谭金福‘鑫培’嘉名。您想想,万岁爷亲自赐名,京内京外又有哪一个敢不给面子。故而有此封号。”
“哦”皇帝想起来了,含笑问道,“那,谭鑫培,朕问问你,这几年来,可学了什么新戏了吗?”
“这……”谭鑫培为之语塞,皇帝不解,还是端华解说几句,才知道大概:谭鑫培为皇帝赐名,在北京梨园行成了一枝独秀,每次演出、应招堂会,所拿的份儿钱比程长庚还要多。身家固然大涨,但也给他带来了很大的害处,首先是梨园同业者的排挤,每当有巨富豪mn要招他演堂会,总有人在一边说,“谭鑫培是皇上赏识的,又是内廷供奉第一人,您掂量掂量自己,可请得起吗?即便huā得起这样的银子,一旦演出的时候出了针尖大的纰漏,旁的人不会、不敢说谭鑫培如何,只会以为是本家招呼不周——传扬出去,你可担待得起?”因为有这样的话,所以谭鑫培每年能够应得的堂会屈指可数,收入自然也就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