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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毕,听小白菜笑盈盈的在含笑打招呼,“杨大爷,那阵风把您吹来的?请里面坐。”
这又是不俗之举,居然敢在内寝招待男客,胆子倒是极大!难道不怕她丈夫突然回来?一念未毕,一念又起,她既然不怕,自己又怕什么?莫非胆量还会输给她不成?
于是便进了内堂,这一来才知道她刚才一番动静的缘故:原来是现烧了开水茶,放桌还有四个干果碟子,桂圆柿饼瓜子寸金糖——穷家小户,这就是接待贵客的排场了。
“葛大嫂,为啥这样子客气?”杨乃武笑着问道。
“杨大爷难得来,”小白菜眼见兴儿在门外张望,赶紧胡乱抓了一把干果送过去,又问他,“你要不要吃茶?”
“不要,不要,要我自己会倒。”
“对。要吃自己倒,你不要客气,在我这里就当是在自己家里一样。”
小白菜和兴儿的说话,杨乃武在里面听得清清楚楚,知道这话说说给他听的,心想,若是按照《水浒》王婆的说法,这就至少有‘五分光’了!有空过水浒传的读者,当不会陌生?
因此,等小白菜重新转回,他便毫不客气的盯着她看,她也不避讳,一面走一面看,一面和他说话,“杨大爷,您今天过来,打扮的好漂亮。”
杨乃武生得南人中少见的高挑身材,长隆脸,腰挺臂长,称得英俊二字,二月份的天气,春寒犹劲,他穿一件宝蓝色湖绉的薄棉袍,面套一件玄色宁绸琵琶襟的背心,直贡呢的套裤,裤腿扎得极其俏刮,下面是雪白细竹布丁袜子,一双簇新的双梁缎鞋,是一派纨绔子弟的装束。闻言一笑,“真的?”
“我从来不说瞎话。”
“我常说瞎话。不过那是为了帮人家打官司,至于在自己人面前,也你一样,不说瞎话。”
听见针锋相对的‘自己人’三字,小白菜抬起一双又大又黑的眼睛,飞快的在他脸一扫,然后走过去,拿茶碗推一推,抓些干果在他面前。“阿嫂,你一双手好白!”杨乃武佯装去拈糖,揪住了她的手。
小白菜脸也红,向外努一努嘴,暗示兴儿在外面,要防他看见。
杨乃武笑一笑松开了手,知道又加了‘两分光’了。他说久经风月的,想起一句俗话:千肯万肯,只怕男的嘴不紧。小白菜此时的表情,正是这句话的注解。初下手机能有这样的成就,实在超出估计之外。如果操之过急,使她心存疑惑,好事反而难谐,如今最要紧的,就是要她安心。
因此不进反退,松开了手,也收敛了轻佻的笑容,大大方方的说,“你请坐。”
小白菜挑了个正对门口的位置坐下,原本一阵红一阵白的脸色也逐渐恢复了正常,“听说杨大爷您要搬过来住?”
“是啊,家里孩子多,太吵,想都不成,更莫谈做文章了。”杨乃武为之解释了几句,“今年是大比之年,要趁早用一用功。”
“什么叫大比?”
“今年乡试,秋天要到省里去赶考。”
“那一定高高取中!”小白菜问道,“考中了就是举人老爷,到时候……”她笑一笑,没有再说下去。
杨乃武自然要追问,“到时候,杨大爷身份更加尊贵,只怕是不会再理会我们这些低三下四的人了。”
“大错,大错!第一,我不是这样的人,第二,你也不是什么低三下四的人,我真的……”
这一次是轮到小白菜追问了,“怎么不说完?”
“有句话我不该说,不过实在忍不住。”杨乃武双手互握,很痛心似的,“我真是替你可惜,巧妇常伴拙夫眠啊!”
话没有说完,小白菜已经红了眼圈,抽出蓝绸手绢,悄悄拭泪。“唉!”杨乃武一半真心,一半做作的说道,“老天爷瞎了眼!”
“罪过,罪过。你真是好没过轻重,老天爷都好骂的?”
“实在是老天爷不公,”杨乃武微喟着说道,“这也不必去说它,唯有逆来顺受,自己寻找自己的快乐。”
这也正就是小白菜平常时日经常会想到的一句话,如今听杨乃武也是如此相劝,证明自己的想法不虚,所以抑郁的心情,立刻开朗了起来。
两个人彼此有心有情,杨乃武爽利的和朱家结过租期,自己带着兴儿搬到了葛小大的隔壁,日夜相见,彼此又都对对方存了心思,不久之后,便做出苟且之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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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菜的丈夫葛小大得了个流火的毛病,右腿常年流脓,又是痛苦又是恶心,重活计做不来,只得在豆腐房中做一份零工,后来城中来了个郎中,门看过,说是他身子虚,开朗张方子,到药房一问,很让葛小大伤心:“看不起。”
“开什么贵重药?”小白菜虽然与杨乃武鹣鲽情深,葛小大终于是自己丈夫,心中又岂能无半点挂念?因此说道,“有病总要医,只要方子和,吃一贴胜十帖,贵点也还是划算的。”
这句话鼓舞了葛小大,脸色开朗了一点,“也就是两味药贵,一个是西洋参,一个是桂圆。”
“要多少钱呢?”
“光是这两味药,就要一千铜钱。”
一千铜钱就是一两半银子,是葛家半个月的开销,小白菜一时无从开口了。
“随它去!”葛小大把方子一丢,“死不了的。”说完,转身出门,自然是到店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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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第143节杨乃武案(2)
更新时间:201281913:04:29本章字数:6185
第143节杨乃武案(2)
事后和杨乃武说起此事,他也觉得为难,他与小白菜的sī情瞒得过一时,瞒不过一世,如今的余杭城里/县衙左近已经有了风言风语,杨詹氏问过丈夫,虽然杨乃武矢口否认,但这种事是休想瞒过枕边人的。~~
杨詹氏倒并不肯大吵大闹,因为事情闹大了,于丈夫脸上不会看,于她则更是得不偿失,便不yīn不阳的甩下几句话,管自翻身另睡去了。
杨乃武何等聪明,一听妻子的说话便知道,杨‘举人’另储金屋犹可商量;杨‘秀才’想纳小星,万万不能!眼下要做到,就是如何在今年秋天的大比中得中了。
这样的话自然不能瞒小白菜,“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不过也不是我一厢情愿,就能够成其好事多。”
这番话要分作两方面来说,后半段还能懂。意思是说,即便他有心,但她是个有夫之fù,倘若本夫不肯离异,又如之奈何?这当然是极大的障碍,却并非不可克服,不过她要先了解的是前半句的话,“怎么叫‘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呢?”
“远在天边,要在三年之后,才有希望;近在眼前,今年的大年三十,你就会在我家吃年夜饭了!”杨乃武说,“只看今年八月我到杭州赶考,运气怎么样,运气好,金榜题名下来,就是dòng房huā烛,你懂了吧?”
“懂了。”小白菜听明白了,紧接着问道,“是杨太太的意思?”
乃武很郑重地点点头,“这也是很正当的道理,不能不听。”
于是为了金秋得中,杨乃武放下寻欢作乐的心思,开始真的用功,而且,若是真能取中,就要夺葛小大之妻为妾,这是很遭人议论的事情,还不必提将来中了举人,更加不能不顾忌士林的清议,所以这件事一直积在心头,想不出一个怎么样能够把这‘颗’白菜买过,又不会伤了yīn骘的办法来。
和小白菜商量很久,终于决定,此事还是托情旁人出面,左右总不过是huā一笔银子——杨乃武这些年做讼棍,家资丰厚,出一些钱并不很放纵心上。最后找了一个人,名叫沈体仁,他说葛小大之母的二嫁丈夫。身份也很适宜,口才也很来得。当是合适的人选。
就在此事将办未成之际,杨乃武带着兴儿在县城中一家面馆吃饭,遇到一个人,便是陈湖。陈湖和他一样,也是秀才,而且同样是包揽讼词,以刀笔为生,不过二人立场不同,没有很多的jiāo情。这一次陈湖主动打招呼,都是很少见到。
杨乃武心中提防,陈湖却很热情的样子,“今天省里来人了,得知今年的主考已经放了。”
大比之年的主考都是要由皇帝亲自指派的,称为‘放主考’,这件事自然也是杨乃武很关心的,便急急问道,“可知是什么人?”
“正主考是shì郎徐政祥,江苏嘉定人;副主考是宗室,名叫宝廷,听说是旗人中的名士。”
这两个人杨乃武都不知道,心中有些紧张。生员赴考,首先要知道的就是主考的喜好和平日的文风,若是遇到一个不通的,如咸丰二十三年,吏部shì郎徐桐拟题,试帖诗的诗题是:‘校理秘文’,将个秘字写成‘衣’字旁一‘必,成了白字,通场二百多人,都不知所本,相约仍旧写作秘。如果遇着这样不通的主司,纵有经天纬地的识见,雕龙绣凤的文采,亦只是俏媚眼做给瞎子看了!。
想到这里,他无端有些紧张起来,故作闲豫之态度问道,“竹山兄今年当然也要下场,不知道预备什么时候进省?”
“我想七月底才走,你呢?”
“我想早点走,大概就在这几天。”
“这也太早了一点不?”咸丰二十七年有两个六月,现在还未到闰六月,距离八月下场还有三个月的时间呢。所以陈湖会有这样的说话。
杨乃武不愿实告,提早到省,是想借西湖灵秀之气,助长自己的文思,临时扯了个谎,“六月十九日是观世音菩萨的生日,内人想去烧香,既然陪她去了,索xìng就住在杭州,等试期过完再回来。”
陈湖不疑有他,“老兄才大若海,一名举人已是囊中之物,”他很关切的问道,“今年高中之后,当然也要进京打点了?”
“打点”是去赴会试,乡试是子午卯酉年份的秋天,会试自然就是下一年辰戌丑未的chūn天,所以乡试称秋闱,会试称为chūn闱——会试本来也有加开的秋闱,但自从皇帝永远取消的秋闱之后,chūn闱就成为了生员们唯一的进身之阶了。
秋闱得意,紧接着下chūn闱,两榜及第,不过半年功夫,名为连捷,这是读书人任谁也不肯放过的机会。杨乃武也不例外,但因为与陈湖不睦,话剧不肯说真的了。
“如果秋闱得售,已是侥幸,哪里还敢希冀会试及第?做人要有自知之明,自己照镜子不像个进士,省省吧,何必去白吃那一趟辛苦?”
这是故意讽刺陈湖,陈湖的秀才来路不正,他本人只读过几本汤头歌诀,以儒医自命,其实一窍不通。所以他这样讽刺,而在陈湖,却另有想法。
他关切杨乃武,自然不是出于希望朋友上进的爱护之心,知为他凭几张滋yīn补阳的秘方结jiāo了刘锡彤,进而为其打探消息,说合官司,捞得不义之财,县官得大份,他得小份,彼此如鱼得水,勾结得很紧。但有一个杨乃武在,正如金鱼缸里来了也条黑鲤头,搅得一缸水浑,他和刘锡彤都是深以为苦,更深以为恨!他巴不得杨乃武连捷,chūn风得意,远远的离开余杭去做官,便会让他自己包揽讼事。
谁知道听杨乃武的意思,竟是丢不开家乡,这个码头不两之势已成,而以举人的身份,和县官平起平坐,自己相形见绌,更非敌手,这个心腹大患,非早早除掉不可!
杨乃武万万不想,自己一番口舌之快,已启人杀机,犹自望着陈湖那沮丧的脸sè,暗暗得意。
八月初六入闱,徐致祥和宝廷两个先要拜客,第一个是拜监试,接下来拜收掌,再下来拜同考官(也就是房官),这些人大多是榜下即用的进士或者是举人出身的现任知县,其中就有刘锡彤。
然后是监试,收掌和房官回拜主考,刘锡彤的年纪最大,所以让他做了客位的首席。两位主考的寒暄,也是从他开始,“贵甲子是?”
这是在问年龄。“今年六十有六。”
“刘大哥六十六了,真快不出。”徐致祥和宝廷说道。
“是啊,jīng神矍铄得很。”宝廷也问,“刘大哥乡榜是哪一年?”
“道光十七年丁酉。”
“那不是和宝中堂同榜吗?”
宝中堂指导是宝洌В腔实勖媲暗暮烊酥唬谧苁鹑沃岸嗄辏饫锸且淮η逅胢én,皇帝有心酬庸,咸丰二十年的时候,外放安徽巡抚,后更升任江宁藩司,两江总督,加吏部尚书衔,咸丰二十七年的时候内招,以吏部尚书,加体仁阁大学士。
官场的规矩,位极人臣的大学士,叫中堂,提到这位靠山,刘锡彤低着头,很惭愧的说道,“是,云泥之别,惭愧之至。”
“这也不然。”宝廷和宝洌У某錾矶嗌儆幸恍├嗨疲窃谧苁鹧胢én供职多年,到咸丰二十四年才外放的,而且,他说肃亲王豪格之后,满身的名士派头,说话无所顾忌,“照我看,伴食的宰相,远不如勤政爱民的县官。”
众人听他公然批评宝洌凰夭停疃嗖槐悖熘孪閘uàn以他语,把这件事敷衍了过去。又去问第二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