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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身。”淡淡带着威严的声音。
我和陈嬷嬷站了起来,躬身退在一侧,而丽妃,并没有进来,只是站在外面,似在打量着。
过份的是,她身边的人,并不向宁妃行礼。
宁妃从床上坐起,理理散乱的发鬓,平静地说:“丽妃娘娘可真有心,来看本宫了。”
丽妃一笑:“宁妃姐姐看上去,气色真不好啊?”
“老了,身体就不行了,人总是得认老的。”她有些悲凉地说着。
我似乎看见,宁妃不再软弱,不再躲在自己的世界里,她一直,就是这么坚强的。
她眼里闪着一些光采:“丽妃娘娘怎么不进来坐啊,初雪,侍坐。”
我正要去搬凳子,听见丽妃的声音:“宁妃姐姐不必了,本宫还赶着回去看皇上的花鼓戏呢。今儿个,皇上高兴,要亲自让本宫看看他学得如何,听说冷宫不太平静,就进来看看宁妃娘娘了。真想不到,宁妃姐姐病得这般厉害,要不是有人说冷宫这二天人可多了,本宫也不相信宁妃姐姐病了啊。”清清细细的声音在屋里响着,一字一字地让人细细地嚼味。
宁妃轻笑,动动身子,我赶紧过去扶着她起来。
她娇弱的身子还有些颤抖,枯瘦的手指紧紧地抓着我的手。
“让丽妃娘娘担心了,也不过是旧病而已,倒让七皇子担心了,也让丽妃担心了。丽妃娘娘今儿个抽空来看一看,本宫就已经很高兴了。”宁妃不瞒她。
这倒也是,瞒也瞒不住的,纸如何包得住火。
丽妃嘴角微微弯着,挂上温柔而关切的笑容:“姐姐何必客气呢?正巧,今儿个,方御医也来了,让方御医帮姐姐看看有没有什么大碍。”
宁妃脸上一白,手抓得更紧了。
宫里要是发现有传染的疹毒,必然是不能再留在这里了。
我想,不用到明天,红嫔就会消失,不是没有人不知道她得了那毒疹。而是,有人故意这般,想让她传染出去更多。如今宁妃这事一闹出去,红嫔连冷宫也呆不了,或者,连人世都呆不了。
我心里压着一层气,好闷好闷。
我不能怎么样,人各有命,生死由天,我不能帮助她。我也没有这个能力,其实,我也很惧怕她。
要是御医把脉出我们都有毒疹,那冷宫,也是不能呆了。
丽妃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深沉地笑:“姐姐是不是有什么不能让御医知道的啊?”
如此一说,能不给把脉吗?树因风而作浪,她来,不是没有目的的。
七皇子带来的人,自是不会说出去的,而丽妃知道,有备而来,可见,有多少暗处的眼睛看着。
我扶着宁妃坐在桌子上,手轻轻地握着她的手让她坐下,朝她安慰地一笑。
宁妃拢拢发,不失优雅和贵气:“那就麻烦方御医了。”
丽妃有些怔住,很快就掩饰了这一瞬间的失神,转过身子道:“方御医,好好给宁妃娘娘瞧瞧。”
“是,丽妃娘娘。”一个御医走近,施施礼就坐在一边。
我站起了身子看,看看他又能怎么样?丽妃娘娘就那么怕吗?连进也不敢进来,也不让我们靠近。
好大一会儿,那御医才说:“宁妃娘娘的身体没有什么大碍了,就是过于虚弱。开些补气养血之药,好生安养,康复也就快了。”
宁妃伸出手,抚抚额上的散发,轻淡地说:“是吗?每个御医都是这般说,可是本宫的病,已经几年还是没有康复。”
“姐姐放宽心了,自然就好得快一些了。”丽妃眉头轻皱,似乎不相信御医说的话。
宁妃收起笑,自在地看着她,“让丽妃娘娘百忙中担心,真是有劳了。丽妃娘娘如若没有别的事,本宫就先安歇了。”
丽妃明媚一扫,竟然看了我一眼,笑着说:“不扰宁妃休息了,回宫。”
又是一番礼数,从窗口昏暗的光芒,还可以看得到丽妃的身影,花枝招展,身边簇拥着宫女和嬷嬷,好一个热闹。
屋里徒留下浓烈的香味,真是不简单啊,随便的路过,都能带着御医前来。
宁妃大大的吐着气,指甲划过木桌,是刺耳的吱吱声。
她眉心拢了拢,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精光在眼里闪过,冷淡地说:“陈嬷嬷,帮我把指甲剪了去。”
我不知道宁妃娘娘是什么意思。
我轻轻地说:“宁妃娘娘,上官公子给娘娘服了药,压住了那毒性,御医是把不出来的。”
她轻笑:“好一个上官雩,八年前,本宫如何请他入宫也不入,如今,本宫是冷宫残命之人,又得他相救。”
她言语中,有一种苦笑,有一种自嘲。
“娘娘。”我轻叫着,看着她的十指,纤秀的手指上,那指甲,尖尖又长长。
她也低头看着,眼角有些光,叹了一口气:“这指甲,也是冷宫所长的了。”
“娘娘,嬷嬷替你剪过了,过长了,也莫要不小心地伤到了。”
她轻笑,眼神中,有着从来没有见过的坚定和镇定,重重版吸了一口气说:“陈嬷嬷,你给我剪得干干净净的,让它重新再长过新的。”
我心想,也许她从她的憧憬的生活中,慢慢地走了出来。
她怕受伤,氢,她困在自己的世界里,但是,生活是残酷的,总是不得不把人的神智从春暖花香中拉了出来。
除非她放弃,可是,她放弃了,她就什么也没有了,连冷宫,也沾不上。我不知道她们是怎么想的,每百人,都有不同的想法,她们是皇上的妃子,即使是送到了冷宫,终还是有高墙,还是宫,一旦离开了,就像心里所有的墙都塌了下来。
我想,如果让宁妃到宫外,她大概也学不来,怎么生活,她心里装得下的,只把皇上,只有她的皇子。
宫里,终是能将一个女人的心智,磨得只有宫和等待,每到夜里,宫里长长的,深深地叹息,无孔不透地传来。
不过,我所想的这些,也罢多余,皇上的妃子,如果不要了,冷宫也容不下,那就只有死和出家了。女人和男人的不同,大概出因为头上三千青丝,一线,一情缠,如何割舍。
指甲透明又坚硬,剪落在桌上,竟然发出轻微的声音,我想,宁妃是不是要重生呢?
她在脱胎换骨,她在痛,所以,她不得不面对。
天珠的梦,太美,她曾想沉迷于中,可是,梦终是梦。
我有些感叹,我也有些无奈,满天星斗,映照着我,寂寞得可以。
我对着一闪一闪的蝮,好失神,好迷惘,我倪初雪,以后会怎么样呢?
对我好的人,不少,林珣,太子,上官雩,可是,他们都太高,太好了。这也像是天珠一样,我终是怕,折了一地的粉紫,残了一地的冷香。
我什么时候,才会像林珣所画的那个倪初雪,与世无争,自在自得。
如果不是上官雩下午来特地交待我,让宁妃服从那乱气之药,岂能让御医把不出。
他是聪明人,他对宫廷很熟,熟到知道所有的事,虽然我不说,他不问,他却是像很了解这些一样,果不其然,丽妃就来了。
我也没有跟宁妃姐姐说,上官雩交待我爱事,我想,他就被相信我。
过去了就好,没必要,将所有的事实和真相,摆在所有人的面前,我终是对不起上官雩。
他不喜欢宫里,八年前召他入宫为官,他没有来。
八年后,也不见得他会改变心意,但是他来了。他说,就因为知道我会闯祸。
我低低矮笑,倪初雪,从来不喜欢招惹是非,惹人注目的,在他的眼中,也是一个傻丫头。
他会治好宁妃,可是,他所要的平静,就会被打断了。
我暗暗地叹气,辗转反侧,夜气转凉才有略微安睡意,一手触到那微湿的玉佩,心里昂些暖意,太子,不知他可好。
我想,如果他在,他也会帮我的。
呵,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我竟然,越来越繁的杂事,管得还真是越来越宽。
我又想起爆林珣的话,别放下感情。
迟迟,就算我不放下感情,我侍候宁妃,自然也干净不到那里去。
天微亮的时候,就听到到了进来的脚步声,我正要推窗看个究竟,门就轻敲:“初雪,是我。”
是上官雩的声音,如此之早,真是不可思议。
按宫规,他得过了辰时之后,才能入宫的,可爱,天才刚刚亮呢?是按入宫早朝的官员一起入的吗?他倒是,也不瞒我爱,罢,我也不去问,除非他自己说。
“我醒了。”我轻轻地说着,正要下床去开门,他却推了进来。
满脸的笑意,手里捧着一盆花,“倪初雪,看,这是什么?”
我惊诧地看着他手里捧着的花,天啊,我梦里,我都想看到的荷花啊。
如此的小,小巧的叶子,还报小小巴莲骨朵儿,虽然,可是,那清香味,却是不含糊。那叶子,只把我巴掌大吧,他那里弄来如此之小的盆荷花啊?
他眉眼尽是笑:“我就知道你会喜欢,可爱来之不易啊。”他将花摆在我的窗台上,转过头来看我,身上还带着晨曦的味道,那般的清新。
手在我眼里招安招:“回魂灵,倪初雪。”
我眨着眼:“好漂亮。”
“当然了,不漂亮我怎么搬进来了。”低低的声音,带着一丝的宠溺。
我愣愣地说:“往宫里搬东西,很难吧?”
他卟地笑出声,精明的眼光看着我,意味深长地说:“当然难。”
“哦。”我轻点头。
他挑挑眉:“倪初雪,就这样。”
“嗯。”就这样,我才不问。
他像是生气一般地吐出一口气,又有些无奈,手指轻轻地敲着我的头:“倪初雪,还是气人。”
我贪婪的眼光,还报看着那舒展着枝叶的小荷:“好美啊。”
“你不问吗?蹩着舒服?”他打量着我。
上官雩,傲气太高,还是不太了解我了,抑或或我太了解他了。
我轻轻一笑:“我蹩得住。”
他有些气闷,眼皮跳动了下:“好,就蹩住它,转过身去,给你施针。”
我趴在床上,小声地叫:“上官雩,你可要有医德啊。”不能借机报仇。
他拔开我的发。手像是带着热气一样,撩得我也有些晕眩。
针冷冷的一刺,痛得我直抽气,咬着唇:“上官雩,你是不是报仇,昨天都不痛,今天怎么痛死了。”好痛啊,连脚趾都缩起来了。
每每施针,他都是先为我,再去为宁妃,再为陈嬷嬷。
他一手按着我的脑袋:“一天会比一天痛,倪初雪,你就悠着点。”
心凉了半截,我呼出声:“好痛啊。”
他的声音有些冷:“再不找到疹毒,你还有得受。”
我的心里暗暗叹气,怎么办,必然是难以找到的。一针刺痛,又拉回了我的精神,全身是绷得紧紧的,他一手在我的穴道轻揉,舒宁了好些的疼痛。
施针过后,几乎麻了我的身子,然后,他点着一束药草,淡淡的香味,让我觉得很放松。
他手转到我的腰上,有力地触摸着,然后轻声地说:“倒是复原得极快。”
“嗯。”我轻声地应着。
脸埋在枕被间,舒服安神的药草味,让我变得很轻松,呢喃地说:“上官雩,我不喜欢在宫里。”
这是事实,可是,也是我第一次跟别人提起。
他没有说话,手上的力道变得轻柔了一些,不觉得有任何的暧昧,却很舒服。
我轻轻地吐着气:“也把你扯了进来了。”
有丝轻笑声在背上响起,他停下手,走到床头蹲下与我平视,那灼灼如华的眸子看着我,看得我的脸又烧了起来。
然后,他得意地笑了:倪初雪,送个东西给你。“
我看着他,这段时间怎么了,为什么,都喜欢送东西给我呢?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紫雕木的盒子,散发着淡淡的香气,打开一看,里面放着长长短短,各色各异的,笔峰毛色不同的笔,有些,还嵌着金,有些是通体如碧玉,有些,珍贵的,我一眼就看得出是紫毫笔。
我抬起惊愕的眼看他:“上官雩?”
他眼睛盯着房子的上边,唯独不看我,有些傲气地说:“想报恩,用我的画笔。画荷,画天珠,画尽天下百花给我。”
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么珍贵的东西,都要送给我。我心里软软暖暖的,不由自主地轻笑:“你这强盗,要那么多画干什么?摆着也好看吗?”
“你管我?”他合起,放在桌上。“叫你画就画,让你时间多得胡思乱想。”
“真凶。”我头埋在枕间,不让他看到我眼里拧转的泪,上官雩啊,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好得让我心酸,好得让人胆怯,让我想入非非了。
他轻笑,“我改便是。”
改,在秦淮,他也说过,会改一些的,那一句,深深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