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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始皇-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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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史记》记载的史料看,战国时代充斥的不仅仅是战争,还有各种的联盟活动。尽管大量的竞争是为了保全自己,但从此它们统统都不再尊奉周王的威严,自己称王。秦也加入这一潮流,在进行了丰盛而仪式复杂的献祭之后,秦惠文君十二年开始改为秦惠文王元年。 
  秦国变得越来越举足轻重,但秦人仍然以质朴无文、举止粗野著称。惠文王的长子,秦武王(公元前310—前307年在位),一次酒后为了炫耀他的力量,试图举起一只非常沉重的青铜大鼎,这使他受伤,旋即暴毙。曾有一些较小的诸侯国统治着河谷的土地,秦国吞并了它们,于是秦的疆土深深延伸到了南面、西面。好在征服者质朴而粗犷,虽然秦国疆土空前扩大了,但并没有让所有的地区改变原来的统治方式。虽然秦自己也不时经历戎狄入侵,它的西、北边境开始建立起防御性的长城,这样造就了像山峦一般的自然屏障。现在,秦国跟远离它的齐国交换贵族作为人质,齐国将它的储君送到秦国作“客”。 
  此时,周王室仍号称它是天下名义上的共主。秦国陶醉于对其戎狄邻居的不断征服,它征发大量奴隶和刑徒去构筑西陲的长城,以便建立起游牧民族不能入侵的防线。公元前300年,在那位因举鼎而死的秦武王的少弟—秦昭王(公元前307—前251年在位)统治期间,长城终于建成了。 
  公元前3世纪的80年代,看上去像是秦、齐互相企图超越对方的年代。公元前288年,这两国诸侯王都号称自己是天下的统治者,就像传说中的古帝王那样。其他国家,此时还强大得足以拒绝这种宣称,这种称帝的雄心和闹剧很快退场并被淡忘。秦昭王本人曾在燕国作过人质,他于公元前284年参加了反对齐国的联盟,他派兵跟他先前的敌人赵、魏一起组成联盟,由燕国一位将军(乐毅)领导,入侵齐国。   
  神圣的命运(6)   
  联盟很快就崩溃了,因为别的秦军继续在吞噬着这次盟国们的疆界。但联盟还是达到它的主要目的,那就是齐国曾强大到能跟秦国分庭抗礼,它是秦国最大的心腹之患,此刻,它被削弱了,它跟以前的齐国比只是个影子罢了。 
  当时的人们认为,世界末日肯定快要来了,权威还在继续下降的周王更是这么认为。甚至有的人认为根本不可能寻找一个(名义上或者实际上)可替代周朝的。孔子死后,他后来的信徒开始认为他是“素王”,因为这个世界没有让孔子真正君临天下,所以一片混乱。行星的灾变也预示着当时局势的混乱和下一个救世主即将出现,后人在回顾时认为孔子出生是圣人的出世,在此后的五百年将不再有圣人出现。如果上天放弃了对周王的合法保佑,那么,取代它的理想候选人也早就没了。 
  这样的观点在学者们中很有影响,尤其孔子的后学们,他们认为孔子才是理想的政治家。但孔子本人只是作为一个传统的传承和解释者出现的,并没有建立其任何新的东西,他的后来者们经常认为孔子如果施教于整个世界,人们将真正认识自我。 
  在秦始皇出生以前的时代,最著名的儒家代表人物是荀子。荀子来自一个小国,但在齐国完成教育,他成了一名引人注目的学者,三次做过东方地区最高学府—稷下学宫的领导人。稷下学宫的名称来源于古代中国的一种谷物—稷。稷下学宫鼓励学术争论,许多伟大的思想都产生于其中。它的神圣性同样产生了鼓励追求真理和一切可能性的氛围。“稷”是至关重要的民之食物,这寓意着政治家们的工作是为了让天下人远离饥馑,远离外交上的争斗,让农夫们确信他们将毫无克扣地获得他们的收成。 
  荀子诠释着先人的施教,这导致了另一种在秦看来的“胡言”的来临。事实上,他继承了孔子的观点并走得更远。他敢于宣称关于神灵们的故事仅仅是传说,他像一个伟大的愤世嫉俗者那样质问:如果天子在献祭时仪式有什么闪失,是否真的将发生灾异?难道天上的龙真的会吞噬太阳?还是月亮的影子遮住了它?如果仅仅是月亮的影子遮住了它,那么,人们在发生日月之食时是否敲锣打鼓或献祭,对日食是毫无影响的! 
  自从荀子认为那些传说中的神灵和他们神话般的战争缺乏依据开始,他就对传说时代不感兴趣。正如他之前的孔子那样,荀子对怪、力、乱、神也是不感兴趣的,他以这种理性而严格的态度影响着自己的学生,他回避任何建立在这些神话基础上的争论,他让自己的学生们注意真正已知的事物,尤其是孔子留给他们的历史书籍(《尚书》《春秋》)。这些上千年来真实可信的政治事件、战争、缔约等,值得学者们用一种以往事教育后人的态度去编纂。 
  孔子的著作中尤其是《春秋》,被荀子当作范例精心教授。荀子全心全意地赞同它。孔子总结了这些早期历史中的失误和外交事件,他希望这些经验可以证明:只有真理,才能在即使罪恶的时代占上风。荀子对这些并没有充分的信心。荀子从孔子总结的历史中看出了一个简单的、并不受欢迎的事实,那就是只有刑罚才真正起作用。孔子注重礼仪,希望通过严肃的仪式和庄重的举止,人们能够知晓自己的责任;荀子则把礼仪当作又一项繁琐的累赘,它不如一种更具有强制性的力量—法 ;孔子认为善举可以产生更多的善举,以及最重要的美德就是像别人希望获得的那样诚恳地对待他,他赞扬人天生的善良本性,事实上,他的许多理想都是建立在这一希望上的。相比之下,荀子更现实,他对学生们强调,有些人必须通过别人由正确的途径来引领,而这引领方式,有时是需要用大棒的,而不是用胡萝卜。这使荀子暗示他的学生,要以正确的行为对待他人,对仪式充满敬意。不过最终这一切还是要归结于对“法”的强调,尤其是刑法。荀子断言,一个圣贤般的统治者在面对犯罪和犯罪原因之际应是严峻果断的,这就是荀子的法家思想。   
  神圣的命运(7)   
  这些,其实都是已经走向偏差的事物。时间流逝,人民开始变得轻率,不再遵从代代相承的旧法。他们不忠君,同时,君主们也纵容了太多应受制裁的行为。就像周天子那样,他持续不断地重新定义诸侯们对自己的轻蔑,因为不想去处理这些。 
  当荀子在稷下学宫教授之际,他告诫学生们,让他们的注意力从无意义的对神灵的争论转移到现实世界中来。他指出,可以抛开周天子的尊严不提,因为很少有学生会到那里去任职,为什么?因为那里不过是个样子,它没有用,它什么也不能促成,什么也不能得到—权力、财富和影响,这些东西都在等待,等待着更强有力的诸侯国君,当然,除周天子本身之外。 
  跟其他诸侯国比,秦国的百姓们在紧张劳顿的气氛中生活。其中,战争是件最可怕的事情。从当时官吏工作的细节看,那时的战神庙和审问场所是同一个地方,而且在各国,战俘都为他们各自的神灵所瞧不起。早期文献还简略地记载了“衅鼓”,它毛骨悚然地暗示着一些细节尚不清楚的仪式,这仪式构成了古代中国军事生活的一部分。 
  当孔子鼓励这些国家沿袭旧有传统,各个家族应相亲相爱之际,秦国的情况则变得国君能越来越有力地控制。荒原上戎狄的长期威胁已使这个国家长期处在战备的状态,荀子将秦国的这种状态称之为“狭隘的地带”,他也可能是指渭河沿岸狭长的肥沃地带,但更可能指的是存在于秦国边界上的严峻事实:“人民被当局逼迫着,过着一种被剥夺的狭隘生活,他们被各种动机和爵赏刺激着,也时刻受刑罚的威胁。受控制的底层人们知道,只有在战场上建功立业,他们才能从控制他们的上层那里获得一些好处。” 
  荀子认为像秦这样的国家是和平的威胁,但他同时认为纯粹儒家式王道总比野蛮、霸道要好。当他更为年老之际,秦国持续不断地吞并着其他国家,荀子的王道论开始成为不切实际的空谈。荀子的一位亲传弟子,韩非,第一次提出别人连想都不敢想的观点,那就是或许秦国的政府组织方式并不是不规则地、偶尔地出现的,而是其他各国应实际效仿的。从某种意义上说,秦人对荀子的观点采取了不规则地断章取义的态度:当秦昭王那弥留之际的母亲说她希望跟她那活着的爱人合葬之际,一个富有经验的廷臣说这样的姿态根本不必要,因为根本不存在那个她的灵魂需要陪伴的死后世界。 
  事实上,当时确实存在既能来供职、又能够挽救脸面的理智者,自从孔子本人拒绝讨论超自然事物,更愿意关注此时此刻开始。假如是为了更大的良知的话,其实孔子的作品中有足够的篇幅能被用来支持严峻的寡头政治。而荀子,正如许多儒家学者那样,知道许多理论,但很少懂得实践。当他在齐国的职位因政敌变得日益不可知之际,他开始考虑周游他国,公元前265年,秦国的相国向荀子发了一份邀请,荀子决定去看看。 
  荀子访秦充满了矛盾。关于他与秦国相国会见的记载充满了大篇明显的阿谀之辞,荀子先前曾将秦人形容成一支遥远山谷中的无知粗人,直到他抵达这个国家,他才发现应该吹捧它“独一无二的地理位置”和他所碰上的每个人无比的礼貌。但是看来荀子只有接近相国才能接近秦王本人。一次,在秦王出席的场合,荀子显然不那么逢迎,他还是那不赞同的态度,他指出,秦国如果不放弃使用武力达到目的,永远也不能成为真正文明和开化的国家。秦昭王礼貌地听着荀子关于组建一个良好政府的言论,但秦昭王已经统治了秦国将近40年,他几乎没有时间去猜测这种事情,无论荀子的企图是多么高尚。虽然荀子素来以善于捕捉严酷事实真相而闻名,他提及的现实对秦昭王而言并不愉悦。荀子在秦国呆了些日子,过了一阵,秦国的疆土扩展得更大,荀子仍然没有在秦国政府中担任公职,最终他回到了他的故乡赵国,在那里,他成了一个渲染秦国实力的人。此刻,他对于秦国的下一位统治者,一位被忘却了的秦国贵族人质—王孙异人,正住在赵国邯郸,一无所知。   
  神圣的命运(8)   
  一位君王的漫长的统治无疑能让一个国家安定,但对于其嗣位者而言却不是件好事。秦昭王在位的时间长到了足以能让他的嗣位者死在他的前面的地步。又过了两年,新的继承者才定下来。最终,秦王的二儿子安国君将即位成为秦王。这样的决定注定要发生另一场王位之争的风波,因为安国君没有能合法继承王位的儿子。《史记》记载他深深爱着他的主妻华阳夫人,华阳夫人如果为安国君生过孩子的话,她大概也只生过女儿。他的姬妾们有二十多个儿子,包括王孙异人,一个由夏姬生的儿子。 
  《史记》对夏姬记载很少,她是个不起眼的人物,不过她是否由于安国君或华阳夫人而不起眼就不知道了。王孙异人也被看作是秦国王室的疏远分支。正如那个时代许多青年王子的命运那样,异人被送往另一个国家充当人质,他的名字就是“外人”的意思,暗示了一些他孤独无援的信息。 
  这种交换贵族人质是为了防止互相发动战争。但是,秦国从来就是视人命如草芥的,异人被送往赵国首都邯郸,“赵”这个国家的名字寓意着一群人周围有一个不受欢迎的闲逛的人。赵国是在早先一个大的诸侯国—晋国的废墟上建立的,此前的几个世纪,晋国长期内部纷争,终于四分五裂,赵国就是跟韩、魏瓜分晋国而出现的。 
  对人质而言,在邯郸的生活可能是紧张的,因为只有除了赵、秦之外的其他国家才能充当赵国和异人的故国—秦国之间的调停人,这意味着秦、赵之间发生战争的可能性一直很大。异人客居于赵国邯郸,而赵国正是一个与秦国的政策有高度关联的国家,而秦国又是异人的故国。异人在邯郸跟其他青年贵族人质住在一起,他可能觉得自己被抛弃了。他被送到邯郸的时候,几乎没有仆人,也没有盘缠。他预期他去做人质是一场折磨人的命运,假如秦国和赵国关系越来越紧张的话。 
  在那里,有人认为异人所处的位置相当有潜力,这些人中最有名的就是邯郸的一个商人吕不韦。他把这位被遗忘的人质王子看作一个难得的投资机会,中国的传统使狡猾多谋的吕不韦开始寻求自己父亲的帮助。 
  当回到家,吕不韦问自己父亲:“一个人务农能有多少回报?” 
  “大概是投资的十倍。” 
  “那么投资珠宝奇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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