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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娘已经吃完，正要起身收拾，笑道：“小起你也真是的，明明晓得她不吃韭芽的。”
林昊抬起一双眼来，算是看懂了几分。
“以前天天在一起的时候肯定是晓得的，很久没一起吃饭了，有点忘记了。”袁起无所谓地应着，却冲着林昊一笑。
林昊也牵了牵嘴角。
袁来一声不吭地吃饭，不去理会。
饭毕，袁来帮着三娘娘收拾碗筷，两个男生一个默默地玩手机，一个无所事事地看着她，一点要回家的意思都没有。
过了一阵，袁来叫走袁起去拿浸在井里的西瓜。路上两人只字未说，袁起抱着瓜和她并肩走着。
吃西瓜其实是件不甚雅观的事情，张嘴的弧度，咬合的位置，咀嚼的声音，以及残留在唇边和脸上的汁液，等等。
袁起吃西瓜时无视一切的态度，袁来自然是熟悉不过的，她也不甚关心别人的吃相。 林昊颇有趣味地看她吃得这么悄无声息，温文尔雅，看起来就像一个机械运动。
袁起一双眸子盯着林昊，末了稀里哗啦地啃着，含糊不清地牢骚道：“假不正经，吃个瓜都要摆出一张旧社会的脸。”
吃完了瓜，三人也没什么话题，只有袁起一人夹杂着许多的脏话，把明天要定亲，要他去做礼仪的李东海数落了一顿，顺带着还有一些其他的初中同学中枪。
袁来默默听着，很多人的名字她也不是太熟，基本都是很久不见，加上上学时交集也不多，因此也不说什么。
说了一阵，到了8点，时间尚早，也没什么活动来打发时间。
袁来起身，提议让林昊去镇上的旅馆住一晚，条件也好些，家里好像连多余的被褥电扇都没有。
袁起闻言说找旅馆太麻烦，而且又贵，居然坚决要带他回家住，就住在他房里，打个地铺就成，电视加空调，绝对的自在写意。
袁来有些被他突然的善良好客吓到，看了看林昊。
林昊本处于半孤立状态，一下子成为焦点还有些不适应，推辞了一遍，说不想添麻烦，但袁起热情相邀第二遍，态度愈加强硬，言语似刀，他也就勉强答应了。
袁起难得绽放出大大的笑容，在一边等着出门，见林昊揽过袁来的肩膀告别，他脸上的笑瞬间凋落，抢过一步，双手捧起袁来的脸，对着她的唇吻了一记，又笑颜如花地道了句“古得耐”。
这也不是他第一次用这招，袁来倒也没什么不自在，摆摆手催他们走。
累积了一天的暑气，就要在晚上消散。
袁来躺在床上听着风扇间隔规律的旋转摩擦声，感觉自己和这地球表面一下，是一个往外散发热气的无聊物体。
很多事情压得她根本毫无睡意，她一翻身，看到墙上那被发黄的旧报纸堵塞的圆洞，不由的心脏一沉。
想起初一下学期，五月下旬的那一天，她放学回家，见自己的房间安装上了空调。父亲事先并没有和她提及这件事，只在事后淡淡地说明：天气越来越热了，这样你做作业、练跳舞也凉快点，但开高点，别吹伤风了。
6年前，空调还是个奢侈品。这个机器，即使在5、6年后，依旧款式不落伍，工作正常进行。
而如今，人走了，机器也被拆走了。
机器没了，在墙上留下一个可以被掩埋的黑洞。
人没了，这残留在心里的巨大无底的黑洞，要怎么填塞？
忍不住抽泣了一声，情绪带起了全身星星点点的汗意，她连忙抹去了泪水，努力让自己安睡。
“她真的是命不好，她妈妈在生她的时候大出血死了。单亲家庭的孩子总是没有安全感。她长得漂亮，很多男生喜欢她，她从来不拒绝。”
“但有的男生只是和她玩玩，玩够了就不要了，到头来又说是因为她水性杨花。”
“她被骗了很多很多次，进了很多趟医院，不过她没有什么不好的情绪，医生说她身体底子不错，即使打过几次胎也还没什么问题。”
“她上次很高兴地和我说她找了新男朋友，说是一个话不多，蛮文气的男生。我知道她经历了这么多，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她很多男朋友是小混混，但现在她应该喜欢像你这样沉稳的男生了。”
“但你看起来比她说的要活泼很多，那样更好。她一向是往里收的人，很多事情放在心里不说，你活泼一点，可以互相弥补嘛。”
“我看到她现在变成这个样子也挺高兴的。很多事情是她心里的痛，她不大会告诉你的。我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喜欢你。我告诉你这些，是希望你更加了解她，以后在一起的时候一些话题最好不要提。”
“谁都有些过去的，她不大喜欢别人谈她的过去…所以，我希望你心里有数就好，不要和她说这些。帅哥美女，你们很配呢，你们会幸福的。”
在有太阳，在有别人的环境里，有些事情可以暂时置之不理，但当太阳落山，闲人走尽，有些事情会像蚊蚋绕耳，挥之不去。
袁来把蔡苗的话过了一遍，除了渐渐习惯的耳边濡湿的感觉，还有心脏如针刺入拔出无限循环的疼痛的快感。
她对着天花板一笑，又有几道热度流入发际，继而从胸腔中泛起一阵如巨大的气泡上扬的抽泣。
这就是她苦心经营的所谓的最好的友情？
这就是她曾经挨着饿练舞，只为攒钱送她去堕胎的回报？
她忍不住又笑了两声，鼻子渐渐不能通气，索性坐了起来，开了门去卫生间洗脸。
回来的时候，见手机在黑暗里嗡嗡地响，她调整了一下状态接听。
两个男人睡一个房间，尽管一个床上一个地下，还是觉得有些怪异。
袁起丝毫没有地主风度，霸着自己的床，摆弄着遥控板，林昊在地板上玩手机。
“哭着呢？”
林昊不知在给谁打电话，一句柔声的暧昧问话，挠得袁起心里直发痒。
“完了就好。很多事我们心里明白就好。”
“呵，这么客气我可不接受…很严肃地再问你一遍，我到底有没有希望——一丝丝就算？”
“呵，我会睡不着的。你早点睡吧，要我给你唱个摇篮曲么？那你挂吧，晚安。”
袁起隐隐地觉得电话那头是她，可又苦于找不到线索可以推测，他又不好冲过去抢人家的电话。
呵，搞不好是哪个暧昧对象呢！他这种人！
他给自己找了个理由开解，可是心里依旧不爽。
如果真的是她，那她在哭什么？
她遇到了麻烦？
他居然什么都不知道！
他看了一眼林昊，见他正微笑着给谁发短信，不由得心里一阵烦躁，径自关了电视，躺下睡了。
林昊玩弄了一阵手机，后来也就没有了声响。
袁起心里有事，挺早就醒了。他翻身一看，见林昊正睡得酣甜，一张侧脸真真地生得就跟漫画一般，在晨曦里发着光亮。
人模狗样的！
袁起默默地暗咒。
他看着林昊枕边的手机，真恨不得隔空取物，一瞧究竟。
过了一阵，林昊手机铃响，重金属的摇滚乐下得像暴雨。
林昊半迷糊着接起，挺有礼貌地应和，说在朋友家，今天下午就回去。
“吵醒你了？不好意思。”见袁起正看着，林昊起身道了个歉，径自去卫生间洗漱。
袁起听见水声响起，打开电视把音量开得不小，握着遥控板利索地爬下床，可以遮蔽的左手拿过他的手机。
手机倒是没设密码，袁起顺利找到了通话记录。
，是“女人”，时间是两分钟前。
，是“淳于是之”，时间正好是昨晚9点12分。
“你妹！”袁起咬牙切齿。
看来，林昊知道的事情比他想象的要多得多。
看来，这两人的关系比他想象的要亲密得多。
他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正要去翻找短信，却隐约听见了脚步声，于是急急地把手机锁了，放回了原地，气定神闲地看早新闻。
第十一章完
☆、逃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又快要回北京了 我爱天朝首都 20100822
袁来和林昊从车上下来，下午的暑气正浓，好在一场大雨正在途中，多少消除了一些热度。
林昊今天心情极好，或许是为了袁来昨晚的那句“有”。
就这么一个字而已。
大都市的车站，人流总是那么凶猛。他提着她所有的东西，牵着她从人群中突围。
霎时间，两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车站门外，肖格直直地站着，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们。
袁来感觉牵着她的手一紧，她本能地想挣脱开，动了一下却又停住了。
肖格一记凄然的冷笑，转身就要走。
她又本能地踏出去半步，却又停住。
“你先别走！”倒是林昊松开了她的手，一声喝住了肖格，一个箭步冲上去扯住。
肖格手臂高高地一起一落，打掉了林昊的手。
“是我一定要跟她回家去，是我追着她不放，她并没有做错什么！”林昊牢牢地抓回了他的手臂，出言为袁来开脱。
肖格恶狠狠地看着他，听了他的话似乎平静了些，又看向后面的袁来。
“我们谈谈。”袁来走上两步，看着他缓缓说道。
林昊叹了口气，把东西往肖格怀里一塞，流畅自然地圈了圈她的肩膀，大踏步地走了。
两人在车里都不说话，到了住处，江妍不在。
袁来把东西放在房间，肖格一直在客厅默默站着，直到她递给他一杯水，他才跟着在沙发上坐下。
“我们还是算了吧。”沉默了一阵，她开口道。
“…因为他？”他声音有些凄然。
“不是。”她干脆地回答，“他是甄筱箴的朋友。他人不错，我也当他是朋友。”
她只说到这里，留白的部分，肖格自然能够自我补充。
“那是为什么？…我不关心你以前到底…怎么样…”
“我控制不了别人的嘴，我现在都有些不清楚，我以前到底是怎么样的。”她喝了口水，语气有些飘忽，“我没有因为你瞒着我而生气，说穿了，我不也瞒着你么？你之前问过我家里的事，我只是草草地带过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你有完整美好的家庭，有可以憧憬的未来，而我…我觉得自己有些不堪…我不配和你在一起…你太美好…”
“你这是什么话？什么叫‘不配和我在一起’？…”
“我想了很多遍的话。”她抢白道。
肖格一愣，重回话题的起点，强调道：“别人说的又不是真的，你不要这么想自己！你就是一个很美好的人！”
“是不是真的，也没什么关系…我们就此分手，你早点找个好女孩吧。”她握着杯子，眼神飘了飘。
“我现在有你，为什么要去找别人？”肖格有些生气。
“谈恋爱总有个尽头，反正最后是分手，还不如早点结束。”她低着头解释，每一个字都听得肖格胆战心惊。
“我没想过分手，我们可以这么一直走下去。”他提高辩驳道。
“不能就这么一直下去的，你总得毕业、结婚、成家。”她也有些激动了。
“我可以和你结婚，和你成家！”
袁来明显一怔，双手一紧，关节都发了白。
“你太美好…我配不上你…”她低下头去。
“你那算什么理由！我说了，你是我见过最美好的人了！”
“…你冷静下来想一想吧。”她站了起来。
“不用想！我不和你分手！”
袁来被他一吼吓在原地，还来不及定眼看他，就已经被抱进怀里。
“不要和我分手…不分手…”他在她耳边呢喃道。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也许，当初面对他“做我女朋友”的请求，她就该不去招惹。
可是，这个呆傻真挚，温暖无比的男生，她要如何能够一把推开。
她犹豫着抬起手来想拥抱他，却最终放下了。
没有推开他，她已是给自己一个机会了。
两人分开的时候，肖格以一副很严正的表情盯着她，非常坚毅，彷佛天灾人祸都无法动摇。
袁来说要去俱乐部一趟，肖格也不说话，紧紧地牵着她出门去。
他说要打的送她到俱乐部，她只能点头。
“我的想法，希望你能够想一想。”车上一直沉默，临下车，袁来低低地交代了一句。
“反正我不会同意。”肖格马上淡淡地回应，挤出笑来送她进门去。
袁来拉开练习室的门，见俱乐部的半数人都在，有玩着的，练着的，聊着的。
袁来笑着冲关系不错的几个打了招呼，走到钟亦婷身边，低声问了一句。
“中午刘姐找你，让你去找她，我差点忘了。”她也不回答，说完朝她眨了眨眼睛。
袁来笑着道谢，下了5层去办公室。
敲开门的时候，刘馨正在打电话，她摆摆手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