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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交出了命数,那自己就由生魂变成死灵了!自己拼了性命救山鸠,三郎谢谢不说一句也就罢了,居然还要置人于死地,亏他一直都是那副老实宽厚的模样!可这似曾相识的命数究竟又是什么时候怎么进到自己灵体里的?为什么一点都没有发觉呢?阿鸾脑子里都乱成了一锅粥了,直到对方的指尖锲入胸口的感觉清晰地传入大脑,他才陡然间反应过来:“对了!这命数……是那个‘巧果人酥’!”
“一点也没错,你这迟钝的家伙!”稚嫩的童声蓦地响在身后,箱盖上的山鸠忽然露出惊恐的神色,瞠目结舌地指向阿鸾胸前。少年迷惑的顺着指示低下头去,却一下子僵在当场——一只小手正从背后穿透自己的身体,牢牢扼住手腕控制三郎捏着命数的五指!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小墨从阿鸾背后缓缓探出头来,逼视着依偎在一起的三郎和山鸠,“算总账的时候到了,连小素的份也给我一块儿还上,你们谁也别想逃!”
“你算你的账,给我放开阿鸾!”砚池的那一端,突然传来凛冽清朗的语声。伴着这沉着却不失威严的命令,曾经一度迫退情鬼和冤魂的金色辉光如同扇面般,再一次在砚池水面缓缓摊开,和上回的刚烈霸道不同,这次的光芒是柔和温暖的。
就算如此,情鬼们也骚动着纷纷潜进船舱躲避,虽然三郎被制住手腕一时不能自由行动,却毫不犹豫的侧身挡在了山鸠的身前。小墨并不撒手,只是眯起眼睛恼恨地回过头,朝光芒照耀过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艘琥珀色的独木舟劈开沉沉水面,破浪而来。
这轻舟的形状古拙质朴,毫无修饰,尖尖的首尾伶俐地挑起,通体缭绕着金茶色的微光,想来就是那具有净化力的强光之源。船身中央站着一个剽悍高挑的身影,红发和衣袂被疾风扬起,脚边则蜷伏着一个脸色苍白,背着账本包袱小伙计——那分明是另一个“阿鸾”!
即使被三郎和小墨卡在中间没法回头,阿鸾也早已经辨认出舟中来者的声音,他忍不住欢呼起来:“清晓!是清晓!”
驾着犀角舟的清晓却并不回答,他傲岸的伫立着,手里捉小猫似的拎着一团白东西,看起来像是小孩子的身量。他冲着小墨扬了扬手中的白物:“还不撒手吗?我看你是不管这家伙的死活了?”
“小素!”小墨失声惊呼起来。听到叫声,清晓手中的小孩轻轻的动了动,慢慢抬起头来,有气无力的哭了出来:“我好难过啊,小墨……”
“当然难过,这可是通天犀角所化的船,它的光芒可以辟散一切魑魅魍魉。幸亏你是白无常才能支持到现在,一般小杂碎早化成灰了!”清晓得意地冷笑起来。难怪可以轻而易举地迫退那些异类,原来这艘“船”是由一对“火力全开”的通天犀角首尾相接幻化而成的。这对犀角其中之一为清晓所持,而另一枚则挂在阿鸾脖子上,恰巧在他阴差阳错的灵魂离体后护住了肉身,一直支持到清晓到龙尾关前水码头上发现他为止。
“你这鬼都嫌的家伙到底想怎样?”小墨怒视着清晓,沉声喝道。
“我和你们两个无冤无仇,犯不着结这个梁子,只是……”清晓朝进退两难的阿鸾的背影扬了扬下巴,“别再玩什么花样了,把阿鸾‘整个儿’还给我。”
一听“整个儿”这三个字,小墨脸色骤变。这时小素再也克制不住,抽抽噎噎地说开了:“小墨别听他要挟!你本来是大伙儿之中最能干的一个,每次都被我拖后腿。你就不要管我了!拿这次抓到的这些魂魄命数交差,你一定可以洗脱罪责恢复原来样子的。然后就去找能干的白无常搭档吧,别再为我浪费时间和灵力了!”
“笨蛋!能不能变回原来的样子有什么关系,就算永远变不回,我也是最强的!”小墨捏紧拳头高喊起来,“所以我才和你这废物搭档啊!啰唆什么,给我乖乖接受就好了!”说着,他的穿透阿鸾胸口的指尖骤然爆出一片火花,三郎猝不及防被震得一个撒手,直向箱壁倒去。还没等别人反应过来,小墨早已撤回了手,原先阿鸾胸口“巧果人酥”的位置旁,再次亮起一团一模一样的柔光。
此刻一个灵体里就有了两条命数。两团光互相推挤排斥着,“阿鸾”霎时如倒映在水底一般怪异的扭曲起来。不过这种情况只在须臾之间,与魂魄相合的本命随即占据了主导地位。炫光闪过,一枚小小的“巧果人酥”倏地穿透胸前的皮肤弹出体外,阿鸾则在一股莫名的拉力拖拽下,朝犀角舟上的蜷伏的另一个“自己”直飞过去,奇妙的温暖感觉瞬间贯穿四肢——这回他可算是真正“还魂”了。就在山鸠的命数激射而出的那一瞬,清晓放开了小素。这小小的索命使者顿时轻盈的飞离犀角光芒笼罩的领域,轻轻伸出手,那代表着山鸠生命的微弱光团凌空折转,飘向他手心。
这一刹那,三郎突然飞身而起,撞开虚弱的小素,一把将那光珠攫在手中。小墨连忙腾空跃出扶住同伴,反手投出一片电光击中三郎的脊背。三郎的身影一沉,犀角光流浅浅的掠过他的身体,却蓦地呈现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苍白的球状物上镶嵌着一对幽深的洞穴,两排牙齿咬住无尽的黑暗,规则的颈骨整齐排列,流畅延伸到胸口扩张成翅翼般的形状,与肩头的蝴蝶骨呼应,而长长的臂骨则从那里开始延伸过来,如珠串般散碎的指骨紧紧扣住那一星命数之光……
这哪里是黝黑健壮的三郎,分明是一具嶙峋髑髅!
化为白骨的三郎借助同心船的碎片,艰难挣扎着,沉重的跳回乌木衣箱,尚未顾及自身状况的他本想将命数交还山鸠,却在看见对方难以置信的表情时滞住了动作。三郎缓缓的低头看去,随即激烈的转过身体避开山鸠的视线,那动作里渗透着难以言说的绝望和追悔。
“三郎!”山鸠颤抖着呼唤恋人的名字,却被三郎厉声打断:“不要看我!”山鸠被吓得微微一怔,却还是小心翼翼的探出指尖,从背后触碰着三郎的骨骼。这动作是那么珍重,就好像稍稍用力对方就会消失一样。终于她伸出双臂,将那具白骨的背影整个抱入怀中:“这……就是三郎你违背了诺言,三年都没有再来看我的原因?”
反抗只是一开始,坚定的拥抱让三郎放弃了挣扎垂下头颅:“只要采到那颗黑珍珠就行了,就能为你赎身了……三年前的我太心急了,一心这么想着铤而走险,所以赔上性命也是活该。那个时候我就已经死了,可是不把这些珍珠亲手交给你,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往生!”
“所以你这家伙,害我和小素受罚,三年来都是这种寒酸样子!”小墨忍无可忍的大喊起来。阿鸾恍然大悟:难怪小墨说要“算总账”,难怪玉沟河边小素突然出现穷追不舍,他们并不是来抢自己的魂魄,而是在追那个害他们受罚变成小孩子的罪魁祸首——原来三年前跑掉的游魂竟是三郎!
“还不是你们从中作梗!”三郎同样也是一肚子怨气,“这三年来你们穷追不舍害我东躲西藏,根本没法靠近山鸠,若不是她今天误闯到鹊桥关前,我们恐怕永远都不能见面!”
小素倒早已尽释前嫌,连声宽慰小墨:“不能怪三郎啦。三年前是我看他好像有一定要完成的心愿,所以主动放他走的!这次山鸠花魁也是,我看她并不是真心想死,一时犹豫才弄丢了她的命数……”
“谁说我不是真心想死的!三郎你这个大骗子……”抱紧白骨的山鸠终于放声大哭,“你为什么不早说?我不要珍珠,也不要赎身,我什么也不要,只要三郎!”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白骨三郎努力想让语调显得平静,却掩饰不住那份寂寥。
山鸠咬住苍白的嘴唇,断然抬起头来:“事到如今我还要这条命干什么!现在咱们两个已经在一起了,等鹊桥关开了,我就跟你一起过生死门!”
或许山鸠和三郎前世也是修了九百九十九年,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的一对魂魄吧。如今看来他们只能以死相守——真心相爱的恋人们即将乘着破木箱的同心船,并肩踏上前往彼岸的旅程……
“喂喂喂……”小墨好像很为难似的小声抗议着,似乎是抱怨亡魂自作主张,扰乱自己的差事,不过他到底没有说下去。
这样的情形不对劲啊!总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阿鸾从犀角舟上笨拙地爬了起来,正想开口,却看见了清晓轮廓分明的冷静侧脸。这一刻,他的眼神里竟纠结着矛盾的悲悯,一瞬间阿鸾意识到——身为局外人的自己无法做出评价,与恋人一同死去还是孤单的独自生存,自己根本不知道哪一种才是更好的选择。
“牛郎和织女……殉情了吗?”寂静的砚池上,突然回荡起三郎低沉的声音。这没头没脑的话让众人将迷惑的视线向他投去。三郎缓缓重复了一遍:“牛郎和织女殉情了吗?没有吧——就算是追到天上,牛郎也没有想过要织女和自己一起死;就算一年只能见一次面哪怕永远也不能再见面,牛郎也没有想过要织女和自己一起死。”
“每次都是这样!别拿牛郎织女来搪塞我!到头来你心里根本就没有我!”山鸠扣紧了十指,抵死都不肯松开。
“我喜欢你生气的样子,温柔样子也喜欢;喜欢你笑的样子,哭的样子也喜欢……”白骨三郎缓缓地摇着头,骨骼发出干涩的咯嗒声,“就因为喜欢,所以自己死了也要对方赔上性命……实在太自私了,这样的事情,我做不到……”
“丢下我一个人去死,留下我一个人难过,难道这就不自私了?”
“没错……自私的应该是我,是无论如何都希望你活下来的我。我时常懊悔——明明都可以在一起了,为什么我偏偏就死了呢?三年过去,我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回到人间的。想到这里我就恨透了自己,我想和你在一起,我想活下去……可是有些事情,毕竟是没法改变的。”三郎执起山鸠的纤手,缓缓转过身,坦然地以枯骨之姿面对着娇艳的红颜,“可是就算我不在了,你也能笑、能哭、能够温柔、能够生气。一想到这个,我就觉得即使自己死掉也没什么了。对不起……丢下你一个人辛苦悲伤。但是相信我,不会只有辛苦悲伤的,就算现在感觉不到,可是一定会幸福的——只要活着就能努力地一点一点接近幸福,如果死了的话,那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这样说着,三郎缓缓握紧掌心中白皙柔嫩的指尖。这一刹那,他手中的命数合上了山鸠的魂魄,温润的蔷薇色柔光流转过少女的灵体,孔雀蓝的绮丽长裙飘动着,轻盈的灰色衣襟瞬间如羽翼般展开,簇拥着山鸠向空中翩然飞升,如同天孙降临。
不可阻遏的上升趋势让少女惊惶失措,她拼命握紧三郎化成枯骨的指尖,翕动着嘴唇呼喊着恋人的名字。可是这一瞬间,她如画的容颜骤然变的透明,浅绯的光流在她周身闪动着。“我们就此别过了……”三郎抬起头,髑髅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但却分明传达出那份温暖的眷恋,“……你能活下去,真是太好了……”
泪水涌出山鸠的眼眶,一瞬间散成萤火般的星屑。天人般美丽的少女深深地凝视着可怖的白骨,仿佛要永远记住恋人最后的容颜。然后,她轻轻地点了点头……霎时间强光闪过,山鸠的灵体幻化成无数薄红的花瓣飘满天空,花瓣中央,一枚晶莹璀璨的光珠曳着光流朝天空深处飞去,消失在高峻无极的彼方……
“太好了,鸠花魁可以还魂了!”小素拍手欢呼起来。小墨反手敲中他脑袋:“好什么好,你这笨蛋,那今天的差事怎么办呐!”
“我没有遗憾了。”白骨三郎低下头,朝小墨和小素行了个礼,“为了我一个人的任性,三年来给你们添了这么大的麻烦,真是不好意思。现在我就跟你们走。”
“你是陈年旧账。”小墨没好气的哧笑着,“要知道就在捉到山鸠的时候,按规矩不论姓名身份,一条命一个魂已经自动记入我们今天的流水账了。”
如果没法完成每天的差事,小墨和小素的惩罚就会累计增加,他们的力量会不断虚弱退化,最终说不定……还会消失……
“我,我来替她!反正我是死是活无所谓……”这一刻阿鸾脱口而出,反正小墨说过自己是不该来到人间的存在,反正没有任何人期待自己活下去。没想到话音未落后脑勺上就结结实实地吃了一记,他连忙回过头来。只见清晓捏紧拳头,用冻结了似的眼神静静地逼视着自己。
从来就没有像此刻这样,清晓全身都散发着冰冷的怒火,看来这次他是真的生气了:“你再说一遍试试看,对着拼命赶来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