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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多想，肖飞就知道，曹子正接下来肯定是批判。
而且看这趋势，批判应该会很严厉。
不过，他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前世的时候，《兄弟》出来之后，也是争议颇大。很多评论家认为《兄弟》写得很低俗，甚至有涩情的嫌疑，总之，不少人都认为，这书格调不高。
但熟知文学史的肖飞却是清楚，跟其他很多所谓的纯文学作品相比，《兄弟》这样的描写简直纯洁得跟新生的幼儿一样。
不说《废都》那一段段删除若干字的标注，单是《白鹿原》等小说也都是深入写到了性这一方面的。
之所以很多评论家认为兄弟格调不高，大抵是因为兄弟的开篇，用了太多笔墨去讲述头盔事件，消弱了这部大书的严肃品格。
果如肖飞所想，曹子正开始严厉批评《兄弟》。
“但是，我要说的一点是，这部《兄弟》还是有很多缺点的。第一个缺点就是，它写的内容太低俗了，不够严肃，简直就跟个哗众取宠的戏子一样！这成何体统啊？第二个缺点，它为了可读性，稀释了太多的文本价值，故事讲得很好，但格调却是一落千丈，滑进了低谷！”
“肖飞，你来告诉我，你这本书的主旨是什么？”曹子正转身看着肖飞，发难道。
曹子正性情刚烈，眼里揉不得沙子。
他看不惯的。也从不藏着掖着，而是会干脆了当地予以抨击。
从这点上。肖飞知道，曹子正并不是故意为难自己。
肖飞笑着冲曹子正点点头：“曹教授。我这篇小说主旨很简单，就是要通过兄弟两人在文歌和改革开放时期的人生经历反映我们这个国家四十年来翻天覆地的大变局，两个不同的时代，两种天差地别的社会时代风景，都将在我的这本书中呈现出来。”
肖飞简单地表述了一下自己的作品主旨。
听得肖飞如是说，曹子正眉头皱得更紧，说：“那你这小说的开头跟你的主旨有关系吗？关系应该不是太大吧？”
“既然跟主旨关系不大，为什么不直接摒弃掉这些内容，写更严肃的内容呢？”
这话太噎人了点。
肖飞毫不动气。笑着说：“曹教授，我相信，性格即命运！所以，在我刻画我的重要人物的时候，一定会努力展现出人物最重要的性格！李光头是我小说里的最重要的主角之一，我要全面地刻画其品性，然后，才能更好地讲述李光头风起云涌的一生，这就是我为什么要浓墨重彩写下前几章的主要原因。我这样的解释您觉得可以吗？”
曹子正听完肖飞的话，凝眉思索。
想了一会，他摇摇头说：“肖飞，我还是觉得。你这开篇的三章有点画蛇添足了，你即使要刻画李光头的品性，也没必要为此足足写上三章还多！你完全可以一笔带过。然后直接进入故事的主题！”
“曹教授，我尊重您的观点。但请恕我，也有自己的思想。我不想对我的作品有任何的改变。”肖飞说道。
曹子正楞了楞，他没想到，肖飞竟然坚决地否掉了自己的建议。
他想了想，终于意识到，自己提建议的方式似乎太乾纲独断了点，肖飞这样的年轻人不能接受也实属正常。
虽然曹子正意识到了自己的方式失当，可他并不打算改正这一点。
他是个倔了一辈子的老头儿，如今老了，变得越发的固执。
“大家都传看一下吧，看完了，发表一下你们自己的看法。”曹子正板着脸将肖飞的这三章稿子给传给了自己左手边的学生。
他这是要找同盟了。
肖飞既然不愿改正错误，那他就要发动群众，让群众的呼声动摇肖飞的错误思想。
曹子正认为，自己这么做纯粹是为了肖飞好，肖飞如果按照自己的想法修改《兄弟》，这部作品将会变得更加的优秀。
他不能坐视一个前途光明的青年作家走弯路！
不能坐视一部优秀的作品有如此明显的瑕疵。
程编辑显然也看到了曹子正的意图，不过，他什么也没有说。他也想看看其他人对《兄弟》的观感。
很快的，第一个看完稿子的，将文稿传给下一个人之后，开始发表自己的看法。
“这部小说，单从开头这几章看，我认为，作者的写作态度是极不端正的，他写的不是严肃的人生，而是一场没有任何意义的闹剧！”
第一个看完的人如是批评道。
既然系主任曹子正已经吹响了批评的号角，那作为中文系的学生，自然是要配合的！哪怕刚才跟肖飞勾肩搭背称兄道弟，哪怕刚才还在向肖飞请教写作的疑难问题。
都不妨碍大多数人变脸，开始对肖飞的批评！
“小说里的人物表演太夸张了，故事太荒诞不经了，让人难以置信这样的故事竟然在祖国大地上曾经发生过！我认为，这样的头盔故事肯定是作者为了小说好看，故意自己编出来的！根本就没有生活的现实意义！”
“用自以为有趣的语言描绘苦难的生活，极大地减轻了苦难的意味，这是一种彻头彻尾的失败！”
“语言很粗鲁滑稽，每个人物都是那么大大咧咧粗鲁不堪，这是不正常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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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6章当场拍板
一个接一个的人发言，每个人都指出了《兄弟》这部小说存在的问题。
在他们的批判下，好似《兄弟》这部小说已经没有任何的优点和闪光点，全书都是各种致命的缺陷。
肖飞靠在椅背上，一脸玩味地看着每个发言的人。
不得不说，他很佩服这些人目光之敏锐。每个人都要看，每个人都要发言，而他们的发言必须有所不同。
这使得他们不得不费尽了心思，将《兄弟》这开篇三个章节里的一些原本算得是亮点和优势的地方硬生生的批成了缺点。
不仅如此，他们的批判还让人听了有一定合理的意味。
这实在是件很不容易的事。
曹子正听着自己的学生逐条地批判着肖飞的小说，他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他认为，肖飞的这部长篇缺陷肯定是有，但是，瑕不掩瑜，单从这前几章来看，这本书还是算得上一部十分优秀的长篇的！
自己的这些学生，他们讲得有些过了啊。
等最后一个人发表完自己的见解，曹子正向着肖飞颔首道：“肖飞啊，批评让人进步，在座的这些老师、同学对你的作品提出批评，是没有什么恶意的，他们只是想帮助你，让这部《兄弟》更加的完美！仔细考虑一下他们的话吧，我觉得，《兄弟》这部书如果修改得当，是有望成为现当代文学大系中的一部经典著作的，我希望你，不要让它被你的固执给毁掉了。”
他这番话说得很是诚恳。
“曹教授。感谢您以及在座所有人对我的批评和建议，但我还是要在此说明一下：我认为《兄弟》这部书就现在这样的表现形式是最合理的。它或许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它是我所喜欢的。请允许我敝帚自珍一下，好吗？”
肖飞仍然委婉地表示了拒绝之意。
曹子正听得肖飞这样说，也很无奈，既然对方执意不肯听从建议，他对此也是无可奈何的。
“可惜了啊，一部好书有可能会因为一点瑕疵而陨落掉了。”曹子正感叹着说。
他转头向程编辑看了一眼，眼睛亮了一下。
肖飞的这部长篇是投稿给收获的，那么，假如收获向肖飞提出修改意见的话。肖飞还敢不听从吗？
“程老师，刚才大家的意见你也听到了，你是什么看法呢？”曹子正开口向着程编辑说道。
曹子正希望程编辑能理解自己的想法，能顺着自己的意思给肖飞提出修改的建议。
但是，让他失望的是，程编辑微笑着说：“我认为，肖飞现在的写法就挺好的，基本不用修改就是一部非常好的长篇佳作了。”
“可是，程老师不觉得《兄弟》有太多的缺点。甚至已经影响到了作品的价值了吗？”曹子正说道。
程编辑摇了摇头，笑了笑说：
“曹老师，我跟您的观点不太一样，刚才同学们表述的《兄弟》的缺点。在我看来，恰是这本书的亮点。”
“像语言粗俗，我认为很能还原社会底层人们的生活场景。这样的语言是符合市井人物的特色的！”
“再来说说对本书荒诞不经的批评意见，《兄弟》的小说场景的确是用了大量的荒诞描述手法。但这种荒诞何尝不是对社会的一种辛辣与深刻的嘲讽呢？肖飞所写的，是这个社会病态的一面。它骚动不安，它沉重压抑，它畸形发展！仔细揣摩的话，这个社会现实难道不是荒诞不经的吗？”
“肖飞用一种看似有趣的写法表现时代的荒诞，现实的冷酷，我认为，这种手法是正确的。最起码的，它会让更多的读者愿意去读。”
程编辑这是在坚决地维护肖飞啊。
“程老师的意思是？”曹子正皱紧了眉头问。
“曹老师，我已经决定把肖飞的《兄弟》交给主编终审，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本书很可能会被发表在收获1997年长篇小说专号秋冬卷上，我们即将推出的秋冬卷长篇专号正好缺少一部压轴的主打长篇，而我认为肖飞的这部《兄弟》很适合做主打。”
程编辑微微一笑，说道。
他这话一出来，会议室里一片的哗然。
任谁也没想到，程编辑只看了《兄弟》的前三章就决定将其当做收获长篇小说专号秋冬卷的主打长篇推出来。
程编辑是资深编辑，是有拍板权的，有小道消息传言，程编辑很可能马上就要升任副主编了。
肖飞是收获看重的作者，他在短短一年不到的时间里，曾经三上收获，重要的作品几乎都发在这杂志上面。
结合这两点，肖飞的《兄弟》发在收获长篇小说专号秋冬卷上的可能性有百分之九十以上啊。
这如何能不让人们震惊！
而程编辑在座谈会上这么说，尤其是在曹子正此前向肖飞的《兄弟》发起激烈批评的前提下，那简直是在打曹子正的脸啊。
曹子正听得程编辑如是说，怔了怔，苦笑着说道：“好吧，我保留自己的意见。”
他又转头向肖飞道：“肖飞，恭喜你，大作再登收获！”
说完这两句，曹子正有些黯然地往椅子背上一靠，一脸的疲惫，不再说话。
这老头儿被打击到了。
他很是想不通，自己一番好意，怎么就不能被人接受呢？难道是我真的落伍，跟不上潮流了吗？
一上午的座谈会，开到这个时候，也到了结束的时候。
曹子正推说自己不太舒服，交代中文系的另一名老资格的教授陪程编辑吃饭。
程编辑跟肖飞对了个眼神。
肖飞心里笑了，曹子正太可爱了，想必是以此来向程编辑表示不满吧？真是个孩子气的老头儿啊。
程编辑干脆就以一会还要去拜访一位老作家为由推掉了中文系对自己的招待。
座谈会结束，曹子正匆匆离开。
肖飞和程编辑则再次被人围住。
很多人在向肖飞表示祝贺，就好像刚才他们不曾对肖飞发起过凌厉的批评一样。
肖飞对此，是有点腻歪的。
好不容易摆脱了这些人，他跟程编辑一块下楼，坐进了车里。
“程老师，中午我请你吃饭吧？也让我表示一下感谢之情。”肖飞说道。
“好，咱兄弟之间正好聊聊！”程编辑说道。
两人就驱车出了北大，在学校南门那儿找了家饭店边吃边聊把酒言欢。
“肖飞啊，你这部《兄弟》后面的章节跟前面这几章的质量应该是一样的好吧？”程编辑问。
“当然！程老师，我对自己这部小说还是有信心的，我认为，这是我截止目前写得最满意的一部长篇了。”肖飞说道。
“这样啊，那我就放心了。”程编辑松了口气，笑着又说，“不瞒你，肖飞，我这次出来，其实是想为我们杂志的长篇小说专号秋冬卷找一部主打长篇来的！我本来是想遍访京城的知名作家，想看看能不能挖出一部优秀之作，却没想到，你竟然将这么好的一部作品送到了我手里，让我这么快就完成了任务啊！待会我就把你的这部长篇全部打印出来，快速地看一遍，然后给我们主编汇报一下。”
原来程编辑这时候来京城，竟然是带着这么个目的来的。
这让肖飞挺意外的。
“程老师，你们的秋冬卷不是9月份出吗？现在竟然连稿子都没准备妥当？”肖飞问道。
一般情况下，杂志都是要储备好几期的稿子的。收获这样的名刊大刊，几乎全国的作家都盯着，怎么会如此缺稿呢？
“呵呵！出了意外啊！本来嘛，这期的所有稿子都已经确定了的，但是一位知名作家很突然地抽稿，把我们搞得措手不及。”
“我们主编也恼得不行啊，决定找一部更好的长篇主打！这不，问题就出来了，仓促之间，哪里去找一部优秀长篇呢？我们的稿件库里，是没有这样的长篇的，优秀的长篇一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