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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丰暗暗摇头,到这个时候了,还觉得韩琦说话没错。可见范雍脑袋僵化之极。但自己不是来跟他吵架的,只好沉吟道:“为今之计,要想立时平复众将士,怕是不可能了。依属下愚见,只有从焦用身上挽回些影响。斗胆劝相公一句,这焦用之罚,就免了吧?”
范雍听了有些不喜,杀焦用已经是不可能的,但要一点不罚,自己堂堂主帅的老脸往哪里放?闹这么大,忽然偃旗息鼓,人家背后怎么议论?
梁丰见他神sèyīn晴不定,知他心意,微微一笑道:“相公若是觉得为难,倒不妨试试如此。”范雍仔细听完,勉强接受,叹道:“也只好如此了。玉田,老夫奉旨远来,一力要促成和谈,如今此事在军中阻力甚大,你要多多协助老夫才是!”殷切之情,溢于言表,却让梁丰好生尴尬。只好唯唯敷衍。
第二天一大早,范雍召集议事,经过头天的折腾,众人都显得有些恹恹地。只有王德用已经神sè自若安坐下首,和昨天黯然离席判若两人。
勉强说了一些闲话,又谈到党项求和的事。范雍还是那态度,赶快谈,好好谈,争取把喜讯早些传回朝廷,皆大欢喜。这会儿大家心情都压抑,谁还有心思理会他这个,倒是很顺利地就通过这个决定。让梁丰意外的是,范雍忽然宣布,让梁丰先作为自己的全权代表同党项接触,具体条款都由自己先把关再说。
他知道老头这是对自己的信任,要是不接下这桩活路,怕把他逼急了,反而丢给真听话的人去办,那就不妙了。于是毫不推辞便接了过来。
接着范雍好像很随意笑道:“昨rì老夫吃得醉了,好像有些失态吧?唉,这人一老,记xìng就是差,你们哪位还记得起来么?”说完环视众人。大家不知道他是啥意思,都不敢说话。只有王德用笑道:“军中庆功吃醉,也是多有之事。相公也不必在意。”
“诶,话虽如此,总是难为情得很。哈哈,昨天好像还有一个要同老夫顶牛的吧?焦用呢,还在不在?”
“启禀相公。焦用现仍被关押看管。等候相公发落。”陈平原昨天没说话。今天却说道。
“哈哈,活该这厮受这一夜的罪,把他带上来,老夫还要问他话。”堂下领命,一会儿就有人把焦用带了上来。老焦被关了一夜,虽然没有绳缠索捆,但也萎靡之极。进来躬身唱个大喏便要跪下听候发落。
“不用跪了,你这厮昨天害得老夫出的好丑!”范雍一面叫他别跪。又似怨似嗔地骂了一句。焦用愣了一下,昨天还要杀自己,今天居然连跪都不用了?这位相公还真是变幻莫测撒。
他正不知所措,就听范雍接着道:“好了,昨rì是你们的庆功大宴,偶有出格,老夫也不怪你们了。只是今后不许再如此胡闹。也就是本部好说话,要是换了别人,恐怕真砍了你的脑袋。来呀,取两碗酒来。给他一碗。”
焦用和在场人士各种凌乱,都不知范相公今天咋如此好说话。等近卫取了酒来。一碗端放案上,一碗塞在焦用手里。范雍道:“来,喝了这碗酒吧。昨天欠你的。”说完也不等焦用答应,自己一口就干了。
看着焦用还端着酒碗晃神,范雍又骂道:“你这厮,昨rì老夫喝不下,你非逼着喝。今rì同你补上,你又拿腔作势给我看么?信不信真的砍了你的脑袋?”
焦用脑子再笨,也知道自己这回是死里逃生了,赶紧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诚惶诚恐把碗递上。范雍这才呵呵大笑:“今后要立个军令,军中再有互相灌酒,杀是不须杀的,但非要打四十军棍不可。免得由着这厮们乱了军法。”说完大笑率先离开。
范雍一出戏表演得功架十足,但自始自终却没有替“好男儿”们翻案,因为他是被逼无奈,其实内心深处,同韩琦一样,非常看不起这些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丘八们。
等众人散尽,焦用还在那儿发呆,王德用歪歪头,梁丰跟着他走到焦用跟前。老王笑道:“傻小子,还犯糊涂不犯了。哼哼,没要了你的狗命,还不快多谢梁副使么?”焦用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又是人家梁副使替自己求的人情,赶紧拱手作揖相谢。梁丰将他扶住道:“焦大哥不必如此,打好仗比什么都强,做个好汉子,扬眉吐气!”
焦用这才记起昨天韩琦一通羞辱,顿时百感交集,用力点头不语。
而韩琦那边,却没有焦用如此轻松。一夜之间,他发现自己好像处于了完全孤立状态。早上出来,所有军士对他仍然礼貌,但已经不再亲热和崇敬,所到之处,无人主动招呼。到范雍那里报到,老范只字不提昨rì之事,但眼神中的一点点埋怨是看得出来的。又去王德用那边,王德用对他倒是照常亲热,但言语之间,却很有分寸,不再无话不谈了。其实昨天韩琦也是喝得不少,那句话才会脱口而出,当时只顾着落井下石,谁知道会带来如此严重的后果?后悔不迭啊!
幸好梁丰还继续同他推心置腹,坦然责怪他不该口不择言,影响士气。可是不知怎地,别人如此冷冷对他,他倒还理解生受,梁丰和他诚恳说话,他倒气往上涌。淡淡道:“多谢玉田兄教我,小弟愚钝,自忖话是不错,只是说错地方罢了。以后注意就是。”
梁丰被他噎得不行,只好摇头苦笑走开。心道这个韩琦,真的是同自己八字不合么?无可奈何。
过了两天,元昊又派信使送来书信,陈言自己已经jīng心安排妥当,等候安抚使召唤谈判了。不过谈判之前有事相求,话说两国交兵不斩来使,自己先前的烧香团成员如今还被大宋关着,看能不能念在两家已经准备休兵和好的份上,先把自己的礼部尚书和小舅子野利旺荣放了?也显得气氛良好和谐。
范雍觉得这要求并不过分,批示同意,让梁丰办理。梁丰知道再亢徐敏宗二人也没什么意思,赵元昊历来是帮理不帮亲的,只要对他有利,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别说押着两个官儿,就是把他老母捆了,他要闹起来,照样眼睛都不会眨一下。于是大笔一挥,命令放人。
但他知道。元昊的这种不断小试探。其实是在摸范雍的脾气和底线。他更知道。范雍对自己暂时的依赖并非来自真正的倚重和好感,而是没办法的办法。这种老顽固是红煤不掉到脚上不知道痛的,去劝他只会起反作用。所以干脆装不理会,每天多跟王德用沟通就是。
徐敏宗和野利旺荣临行时,专门去拜谢范雍。范雍倒是很有气派地设宴为二人践行,席间还同徐敏宗切磋了一下文化,居高临下地对党项礼部尚书表示了礼节xìng的、很一般的赞赏。徐敏宗也没心思跟这老头较劲,倒是比较能放下面子。曲意奉承范公的各种造诣,宾主尽欢而散。
第二天,徐敏宗和野利旺荣带着范雍对元昊国主的问候,轻快地启程回国。
第十天,已经冬月末快到腊月了,范相公终于盼来元昊的第三封信,还送上了上千头牛羊作为礼物,恳请安抚使能选择一个边境上大家都有退闪的地方作为谈判,如果可以的话,建议定于冬月廿八rì。在十里井大宋境内五十里处清河边上,届时将派出党项文官磨勘院正张元作为初期接触代表赴会。并言明大宋可随意指定接触代表,不以非要对等为原则。
收了人家的礼,又是在自己主场谈判,范雍左右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的。笑道:“他们的磨勘院正,想来就是咱们的判流内铨了,还算不低,更难能可贵有自知之明啊。如此,玉田可去,以扬我国威!”
梁丰答应了,回书信使,同意提议,加紧准备,按时赴会。
范雍心情愉快之余,居然下了一道要命的钧旨:“为使对方看到天朝上国的宣抚诚意,宋夏边境的斥候一律后撤五十里,沿途所有营寨不得私自打探党项使团的行踪,保安军、金明砦等,不得出营sāo扰,务必做到有礼有节。”
王德用一听大惊,忙对范雍道:“相公三思,大宋宣抚,显示上国气派并不为过,只是时已隆冬,风雪无常,以前的斥候侦探尤觉不够,要是再撤回五十里,党项行踪我方一无所知,恐中了计也!再者,沿途各营砦若不能互通声息,一俟有变,晦暗不明,十分危险!”
范雍不以为然道:“元辅多虑了,我来已有些时rì,咱们守得如铜墙铁壁一般,那元昊还如何下手?他已经诚意之至,咱们再如临大敌般去谈判,岂不显得小家子气么?示之以诚,待之以恩,方是王道!”
王德用还要再劝,范雍不悦道:“我意已决,元辅勿再多言。你且看玉田此行如何功成圆满就是。”
范雍来了这么久,第一次跟王德用说如此重话,他是主帅,王德用没了法子,只好闷闷出去,找来梁丰商量。梁丰听了也是大吃一惊,这怎么行?但人家军令出去,哪里能改?只好对王德用谏言,写急信送到李士彬和刘奎手里,严守关隘。同时把于禁也赶紧派出去,他是保安军指挥使,前敌坐镇要好得多。
也只好如此,王德用叹道。
冬月二十六,所有准备工作都就绪,梁丰领着一队人马,手持范雍转交的圣旨,带着范雍的亲笔书信和已经商议得差不多的三套谈判方案上路了。
甫一上路,风雪漫天而至。坐在车上的梁丰忍不住紧紧裹了裹身上的皮衣,这次他带着李达一道出来,李达赶紧添了添车厢里的柴炭,烧得旺些。
一路越走,风雪越大,梁丰掀开帘子对士兵道:“风雪大,行走慢些,能赶上时辰便可。”士兵答应,传令车马慢行。
摇摇晃晃又走了二三十里,天边黑了下来。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看来只有继续不停,等到了保安军再歇息。梁丰正坐在车上打盹,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拍窗之声,李达忙睁开眼问道:“什么事?”
“副使,大事不好!”外面士兵叫道。
梁丰心中一凛,刷地掀开撤帘朝西面望去,只见黑夜之中,一道道火光隐隐冲天而起,那是各路守军燃起的烽火!
遭了,元昊偷袭!梁丰心中急迫,虽然此次知道元昊投降是百分百的诈降,但没料到这厮居然这么快就动手,烽火虽然传来,但不知他到底攻向哪边。大急之下,立即命令车马回程,不再慢赶,而是加鞭冲回延州。
一路不歇,又派了两个小校打头,骑了快马冒着风雪先回延州报信。等到天快三更时候,才终于回到延州,下面急忙打开城门,将梁丰迎了进去。
还来不及喘气,梁丰就急忙跑向安抚使行辕,这时大家已经各就各位围在大堂,范雍手拿急报坐在当中,面sè铁青。也顾不得梁丰进来,正说到:“贼子如此无信,竟敢连袭两处大营。你们说,该如何是好?”
原来战报已经传来,金明砦和保安军两处同时遭到袭击,目前天气太坏,不知元昊到底来了多少军马。幸亏两处都是大将指挥,一时间应该抵御得住。
384、戏诸侯
(太可气了,码到还差一千五,忽然有人闯进办公室唠叨半天,耽误了一个小时,给大家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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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战报已经传来,金明砦和保安军两处同时遭到袭击,目前天气太坏,不知元昊到底来了多少军马。幸亏两处都是大将指挥,一时间应该抵御得住。
门外寒风呼啸,大堂上各自凝神,谁也不敢先说话。大战在即,最忌乱糟糟一团,影响主帅心思。只有主帅开口发问,才依序陈述意见。
烛影摇动,偶尔发出噼啪之声,范雍终于打破沉默,晃晃手里的战报道:“诸位,现下当如何处之?”话虽此问,但目光看向王德用。
王德用心中窝火之极,言犹在耳啊。自己才相劝得几天就出了大事,现在没主意了,又来问大家。但他毕竟是副帅,此时绝不能让下属有二人不合的感觉,否则军心一乱,败象更显。因此急忙接话道:“相公明鉴,今rì风雪颇大,羌贼时候选得非常之好。这是贼子们习俗游牧,对天气变化尤其用心之故。我大宋以耕种为主,这方面不及他们,所以才被乘隙攻击。不过么。幸亏前几rì已将于禁派出镇守保安。金明砦那边有李砦主相守。他是羌人酋长,手下羌兵也不下五万,尽可抵敌得住!暂时无虞。”。。
王德用长长说了一段,正要歇口气继续说。范雍却以为他说完了,又猛地想起一桩事情来,心里惊慌,自觉身为主帅,不yù别人察觉。便暗自打着主意。
他不等王德用再开口。又侧身对石元孙道:“善良,今rì起,便要烦劳你做个保障了。哪里出了险情,还望不吝支援。”
话说石元孙上次跟着王曾出来,带的是京城禁军十万,虽已分走一半,但还有五万在手,这就够范雍心里安定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