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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大宋赵家的规矩,一甲进士基本上都是宰相预备队的人才,确实提拔晋升得很快,而且都是些清、显、威、纯之职,只要磨勘考察过得去,过不了几年就可入馆阁当个清流,慢慢走向朝廷权力中枢。曹正确实也说得不错。
他这个开封府功曹,目下的职责就是掌核本府一应大小官员的铨选、人员功过记录在案,纠察吏员有违律条事等等。原先还兼着府院大人的协理事务,后因大宋机构rì渐臃肿,叠床架屋,已经有人司了此职,于是渐渐只署理本曹司务,不顾其他了。这玩意儿,就相当于一个缩小了的开封府吏部衙门。
梁丰想到东屋卷宗房看一看,曹正赔笑道:“哎哟对不住大人,那卷宗房一共只有两把钥匙,一把在府院大人身上,另一把在前任功曹张大人身上,因还没定下交接rì子,所以今rì他没来,只好等你老改天与他交接了方可进去官瞧。”
梁丰点点头表示理解。略坐了一坐,便起身离开,也不去拜别薛奎,自己回家便了。今rì了解了一下差使,心中算有了个大概。
才出了北房,就见廊下站着三个小吏,望着梁丰出来,急忙上前行礼唱喏,原来是功曹司另外两个令佐跟一个杂役来见他。梁丰笑着和大家打了个招呼,又说了几句话,也不要曹正等人相送,自己出来。走到院外,便见一个跟自己一般黑幞头青袍打扮的中年官员笑着望着自己,已经拱手。梁丰也拱手行礼笑道:“不知尊长是…………?”
“探花郎,冒昧了,下官乃是你的邻居,法曹刘川便是。今rì听说探花郎前来报到,特地过来相会。因我已同士曹张大人说好,若探花郎得暇,今rì咱们初次相会,不如小酌几杯,也算给探花郎接风,如何?今后大家同在一处勾当差使,多有互相照拂,望勿推辞啊。”这刘川说得直截了当又热情,看来是个经常请吃吃请的主,很能掌握主动,也会调和气氛。
梁丰心下一动,第一天报到就遇到一位同僚相邀,若是拒绝了恐怕于对方面皮不太好看。可为什么对方只是两个人邀请,其余兵曹、仓曹、户曹却未见动静,是不是小圈子的问题?自己这一脚踩下去,会不会对今后有啥不良影响?
这时候也来不及多想,笑道:“小弟今rì才来,原该我拜见几位大人才是,哪有让大人破费的道理。这样吧,相请不如偶遇,今rì小弟做东,便请刘大人约上至好,咱们好生吃几杯酒,彼此认识认识也好。刘大人别推辞,且让小弟尽尽心意,其他改rì再说可好?”说完也不等刘川推让,回头喊了一声曹正。那曹正听到招呼急忙出来伺候,梁丰便命他回去知会一声本曹其余三人,就说今rì遇到法曹刘大人等,干脆来个部门联欢,所有人当完值,一同道兴国寺旁的盛宾楼相聚,大家联络联络感情。又叫曹正随他先去帮忙安排。
领导这样体贴,下属没有不响应的道理,曹正急忙进去传了话,赶紧出来跟着伺候。刘川见梁丰态度诚恳坚决,也不好再推让,便笑笑点头,自去联系士曹的张大人等去了。
梁丰便领着曹正退到衙门左门外等候,一晌刘川领着一个白面微须的官员一同出来,梁丰忙上去见过,这便是开封士曹张庭张大人,三人打了招呼,互相推让,谁也不肯先走,最后干脆把臂同行。身后是三曹随员跟着,一起往盛宾楼行去。(未完待续)
150、听听案子
来到酒楼,梁丰吩咐曹正要了两个包间,曹正等属下自行一间,自己则陪刘川、张庭二人在另一间坐下。
不一时,酒楼小厮来摆下果子、干碟、蜜饯等物,又筛了酒布下。
“两位仁兄,今rì相遇,今后还请多多照应,请。”梁丰也不多话,举盏相敬,二人也笑着喝了。
“早闻探花郎大名,今rì得见,果然一表人才,器宇不凡,非池中之物啊!这小小开封府衙,只是探花郎牛刀小试之处,早晚见必当显贵,来,咱们兄弟也敬你一盏,也请将来多多看承才是!”张庭一路上言语不多,这时才举起酒来回敬。
寒暄数句,店家已将酒菜流水般传来,满满当当摆了一大桌子,尽是京城名菜。刘川看了,不住点头道“破费了,破费了。”言下颇为过意不去。
其时大宋官员薪俸颇高,梁丰初次授官,只是一个从八品,张、刘二人却都兼着正八品的散佚,每年光钱也有百来贯,还有许多其他额外补贴,已经足够在京城舒舒服服地过rì子了,但见到梁丰的手笔,还是有些替他肉痛。
梁丰却只是谦和笑笑,口称难得相请,不成敬意。
“今rì真是遗憾,没能见到其他几位司曹,是他们公务繁多么?”
“哦,这个么,因今rì是我们临时起意,未及相邀,梁司曹若有兴致,也不妨改rì相请,大家聚一聚也是好的。”刘川笑道。但颇有些言不由衷的意思。
梁丰也就不再问起,只同两人说些闲话,请教一些府衙内的公事流程和办理经验等等,偶尔也说说京城趣闻掌故。刘川和张庭都是同进士出身,门槛低了许多,是以多年只从从九品升到正八品,差不多还有个一品半品的也就到头了。比不得梁丰这种一甲新锐,从八品只是起步价,今后飚多远还完全未知。
在这种优待文官的朝代。一个探花,只要不是脑子进水或者有重大恶行,最次程度也要弄个五品致仕。一般来说。梁丰就等着熬资历出政绩,到时候自然而然要进朝廷中枢的,慢则可能二三十年,快则一二十年也就水到渠成了。
所以两个同进士出身对梁丰客气得很,几乎算是恭敬。但凡梁丰问起,均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往往还要作许多补充发挥。倒是帮助梁司曹长了不少见识,今后做事估计会轻松许多。
这顿饭尽欢而散,临了梁丰从囊中取出一封金银叫曹正去会钞,一顿饭下来。两桌人共吃了三十贯钱,曹正直伸舌头。这已经相当于曹正这一级的小吏十个月的薪俸。众人纷纷议论这个新来的上司出手阔绰,家底丰厚。原先几个人打算凑些份子向上司表示一下孝敬的念头,被这顿饭打得烟消云散,拿不出手啊!
同众人告别。梁丰独自回到家里,小嫦见他回来,赶紧笑吟吟地上前服侍,一边问他第一天应卯,感觉如何。
“还不错,很是找到些颐指气使的感觉。属下们都好生奉承,薛府尹也客气得很,应该不会太难过。”
“那就好啦,奴家还怕你散淡惯了,今后有了约束累着。官人快来看!”小嫦笑着拉起他到后院去。
梁丰买的宅子原来是三进,后面一进空着没怎么用,只是前些时候云梅两位姐妹来时暂住了一下,这回张挥、邓圣、韩琦等人已经各自回去,两姐妹也跟着走了,小嫦虽万般不舍,但也无可如何。幸好如今rì子愈发兴旺,要再见两位姐姐也不是很困难,便只好洒泪相送,相约来年再见。
梁丰被小嫦拉着来到第三进院落,不知不觉中已经被人清扫得整整齐齐,正房三间屋子门窗大开空着,原来是近rì就要请人重新粉刷装饰,用来做梁丰与冯程程的新房。
小嫦生活闲适已久,如今忽然找到些事业来做,兴奋异常,一面指指点点告诉梁丰,她准备如何规划,这间做什么,那间如何陈设,要加那些家具,雇什么人,今后如何安排,说得满脸红光,好像是她重新要嫁一回似的。
梁丰只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笑,趁她歇气功夫,问道:“你这可是‘为他人做嫁衣裳’了,不吃醋么?”
“奴有什么醋吃?这一世能遇到你,便知足了,哪怕要我布衣荆钗也甘心的,何况官人你疼我爱我,哪能再不知好歹?”小嫦甜甜笑道,半分虚假都没有。
梁丰也不说话,只悠然想象冯程程嫁过来以后,这家会是怎样一番情形。
第二天梁丰又去衙门,仍是没见到前任司曹,便又略坐了一坐,吩咐曹正抽空去找一找,看看能不能约个时间,彼此交接一下,打算也请人家吃一顿饭,客气客气。曹正答应了。
梁丰出了功曹小院,溜达着来到法曹,里面布局跟功曹一样,昨rì一同吃酒的小吏们见到梁丰,昨rì才得人家请客吃得嘴角流油,当然要赶忙上前行礼唱喏,热情之极,一面又去通报刘川。
刘川满面chūn风迎了出来,和他笑着互相行礼,一边又把他让进屋里坐下。下面人端了茶汤来放下,带上门出去,两人相对说话。
“昨rì老弟恁地破费,愚兄心中时时不安呐。有心回请一顿,奈何囊中羞涩,怕是入不了贤弟的眼,只有改rì再郑重相请了,哈哈!”刘川直言快语笑道。
开封府是个大衙门,刘川这等八品官实在算不上什么,要是放在一个小县,那也是一方土皇帝了。办公接待经费多的是,请个客还不算为难,但在这里,虽然也有报销,可终不方便,何况像梁丰那样的请客法,绝对算是铺张的,因此干脆直言说出,倒不怕梁丰笑话。
果然,梁丰对他的好感又多了几分,这个老兄倒是风趣直爽,可以交得。
说了几句闲话,梁丰便随口问问刘大人近来可有什么有趣的案子。
“呵呵,身在公门,但有讼事,哪里会是好玩的?唉,这天子脚下办案,难得紧呐。你都不知道甚时候一桩小小官司便会惊动天听(梁丰心里猛点头深以为然,当年自己不就是在东华门踹了吴公子一脚,被抓到开封府蹲了一晚上还被当时官家圣人揶揄么。),要么就是些贵人之间相互扯皮,要么就是些平明百姓为了一根针线打破脑袋,大的管不了,也不敢管;小的又太不值当,看着都替他们无聊。不过,最近倒有一桩案子,让愚兄好生惭愧无能啊!”
刘川说完,长叹一声。
梁丰赶忙很配合地接口问是什么奇案,能让法曹大人如此为难。
刘川这才道:“案子倒不是什么奇案,只是憋屈得紧。”说完又叹了口气,才继续道:“往东门出去,汴河岸边,有许多零零散散的草屋人家,其中有家只住着姓柳的一家婆媳二人带着一个孙子,老太婆儿子死了,一家人平rì也就是靠帮着周围缝补洗涮度rì,本来也算太平。谁知有一天,这柳家的孙子正在河边玩耍,穷家小孩子能有什么玩的?左右不过就是捡些石子朝河里扔,不料那rì正合他家倒霉,那小孙子一石头下去,就溅了正在河边蹲着洗手一个路人身上几滴水。那人不依,跳起来就要打骂孩子。那小儿的娘听见儿子哭喊,赶忙出来看,问明缘由,又是赔礼又是作揖。谁知那汉子平rì便是个泼皮,见人家寡妇出来便更加得脸,一把揪住小儿,说道要去人家家里把衣裳脱洗了晾干才算。
你说这不是欺负人么?寡妇人家,那好随便让人进去,妇人只好苦苦哀告。可恼那泼才只是不饶,倒提小儿腿要往河里灌,说是那便也叫他尝尝喝水的滋味。那妇人一见魂飞魄散,吓得赶忙上前抢夺孩儿,此番正中那泼皮的意,一边假意推挡一边就要占人便宜。一时把那妇人纠缠得恼了,忍不住便狠狠在那厮腕上咬了一口,当时就咬得出血。这是河边百姓都亲眼得见的。
妇人咬了泼皮,少不得挨一顿打骂,周围都是人家看不惯的,有些便上来架住泼皮不让他撒野。那泼皮见着人多,便骂骂咧咧走了。不料到了黄昏时分,来了许多惫懒汉子,手拿大棍铁条等,冲进柳家草屋就是乱砸,老弟你想,一间破草屋岂能经得起这些人的手脚?当时便被掀了屋顶,烂了门窗。这些人扬长而去,柳家婆媳带了孙子前来哭告,我这里便差了巡捕前去将人犯拿来关起。还未审问呢,那厮便在牢里放话,自己是、是,唉,是谁家的也不用说了,你只知是当朝一个相公家奴的亲戚便了。
愚兄我本不惧此等狐假虎威的狗才,便要重重责打,谁知这厮是个真有门路的,当天便有那相爷家的掌府官差人递了帖子到我这里,说既是家奴亲戚行凶,也该当重重责罚,只是怕传将出去,伤了相公面皮不好,不如放了回去,着他家自行管教便可。”(未完待续)
151、卷宗房交接
“这帖子是通过旁人直接递到我这里的。不瞒老弟,我见了也是好生为难,咱们在这京城不好差事啊,只得依从,但过意不去之下,也要帮那柳家讨几两银子赔偿不是?谁知一开口,那相公家来人便冷哼一声道,自家管教人是一回事,赔不赔的又是一回事,现已查明,那柳家房子占了河道,堵了汴河,已经有人要去拆掉。赔银子么,提也休提!”
“那现在如何了?”梁丰自来大宋,眼见一片太平景象,还从没听过如此不要脸的勾当,心中顿觉愤愤,接话问道。
“呵呵,现在么,才过了两三天,果然便有人去撵了那柳家祖孙三人,将那草屋拆为平地。呃,那泼皮我倒是没放,依旧关着,正要将此事报与府院大人,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