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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相当大的用处。而且,小角色的位置大角色也顶替不来。自此,她开始对保安和楼层服务员重视起来,见面就笑,还经常地打点打点他们。果然就很少再出什么“意外”。有一次,她和客人正在床上,忽然听到门钥“滴滴滴”响,情知不妙,便三下两下穿上衣服。刚刚正襟危坐,房门便开了,两名警察走进来。问了一会儿,没有问出什么名堂,只好悻悻而去。她听见警察不满地问服务员:“怎么这会才开开门?”服务员答:“我是临时顶替别人值班,对这个楼层不熟悉,头两次把钥牌插错了。”
方捷长嘘了一口气,知道不是服务员把钥牌插错了,而是自己平常养兵养对了。
单独做了一段时间之后,方捷终是觉得势单力薄,便经一个小姐介绍,加入了一个小团体。这个小团体的头目姓蔡,她们都叫他蔡哥。蔡哥长得英俊健壮,也十分能说会道。他一见到方捷似乎就很喜欢她,十分宠她。不久他就向她表白了他的爱情,并且鼓励她要好好做,多赚一些钱,将来他们结婚回到内地做个小生意,和和美美地过一辈子。他还把自己保险柜的钥匙给了方捷,说这柜子就归她用,让她有什么贵重东西就往里面放。方捷开始还有戒心,先放了几次小钱试了又试,没出什么问题,她才开始用这个柜子。几个月后,将近春节,方捷想回家看看,就取出了一万块钱放在了柜子里,没想到第二天就不见了。她问蔡哥,蔡哥恕道:“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我对你这么好,你还信不过我?”方捷忙赔笑解释,知道自己问得太蠢了。那个春节,她没有回成家。又过了一段时间,她把保险柜钥匙又还给了蔡哥,说反正将来也是一家人,自己挣的都让蔡哥放着好了。于是,每次赚了钱,她真的都交给了蔡哥,自己只留一点点零花钱。小姐们都偷偷劝她,说她傻,她道:“再傻我也认了。因为现在钱对我已经失去了意义。只要蔡哥喜欢我,我就心满意足了。谁让我爱上了蔡哥呢?”她一次次地给蔡哥交钱,一遍遍地说着痴情的话,不关别人怎么看她。半年之后,她席卷了蔡哥放在保险柜里的所有存款,扬长而去。那些存款的数目,是十五万零五千。
存单上的密码,是一次蔡哥喝多后她巧妙套问出来的。钥匙,是她在把钥匙交还给蔡哥之前就偷偷配好的。
这便是“软中之硬”和“硬中之软”。这便是软的功夫。对保安和服务员不软,她就不能顺顺当当地挣钱,对蔡哥不软,她就不能走的那么利落和富有。当然,对客人的软更不必说,那种软的花样更是分类细致,千姿百态:冷软,热软,温软,凉软,大软,小软,喜软,悲软,轻软,重软,雅软,俗软……不是常有人说,干这行挣的是“花钱”,吃的是“水饭”么?她觉得这些比喻和软连在一起贴切极了。花和水不都是软的么?此外,眉眼也是软的,皮肤也是软的,言语也是软的,笑容也是软的……这是一个软世界啊。在这个世界里,只有软才最可怕,最可惧。雨滴石穿,蚁溃堤坝,用的都是看不见摸不着的软劲儿。
硬,或许只能让你带伤,软,却很可能会让你毙命。
硬中有软,那才是真硬。软中有硬,那才是真软。只有真正做到了软中有硬和硬中有软,才能明白什么叫做“软硬兼施”,才能真正地干成事情。
当然,有一样最本质的硬东西的地位是任何形式的软都不能抢夺的,那便是钱。可以说,所有的软,都是为了这个硬。
这便是她的软硬辩证哲学。
她相信自己的哲学。
这种哲学,她也用到了洗浴中心的管理和小姐们身上。
当初来到星苑,决定干这一行之后,她首先考虑的是办一个什么样的实体。实体是必须要有的。她认为。几经波折,终于有了现在这个洗浴中心。有了这个实体,小姐们就有了正当的职业名称和具体可靠的组织,还可以逃避各种各样的突击检查。而她呢?一方面可以挣可观的中介费,一方面又可以有房费、餐费和洗浴费等附带的收入。同时用这些正大光明的红钱去洗她一洗那些摆不到桌面上的黑钱。她还可以充分利用小姐们的一切资源。她觉得现在的小姐较之过去的那些欢场女子,简直是太好打发了。在以前,稍微象样的小姐,鸨儿都得请两个丫头专门服侍,好吃好喝,好穿好戴,本钱多多,耗费巨大。而现在在呢?有一张床就行了。她这里的小姐都可以最大程度地为她服务:忙时为她赚中介费,闲时给她做服务员。总之,是忙时发大财。闲时发小财。大家都发财,不能不发财。
这是双赢。
对小姐们,除非是熟手,否则她总是让她们先适应一段时间。她坚持不用武力逼迫她们。客人们花出了钱,就是来高兴的,要是小姐们整天挨打受气吊着个脸,谁见了都不会喜欢。——当然,有极个别的变态者除外。生手适应一段时间之后,她先让熟手做生手的思想工作,若是做得通就罢了,若是还有障碍,她就会亲自出马,晓以利害,这些小姐们大多是缺钱的,又大多受了她的恩,对她的话都能听进去几分。心思活了,找个适合的机会,事情也就成了。有的性子比较烈,就得费些功夫,或者红脸白脸一起唱,或者出奇不意施怪招,大多都出不了她的如来掌。有的实在难缠,就只好让她走人,——好在无论多么难缠的人,只要在钱上挺不直腰,也就不那么难缠了。
钱是许多人的致命点。是真正难缠的东西啊。
她知道,只有挣足了钱,她的后半辈子才能过得踏实。而她挣钱的好时光,就是那个重要人物在台上的这几年。现在,她已经没有一丝犯罪感了。什么是罪?世间从来就没有一个标准。那些整天冠冕堂皇坐在主席台上讲话的人就没罪了吗?她可知道那些人脱掉衣服是什么样儿。而对小姐们来说,她给她们提供了这样一个舒适、安全、轻松、高薪的小天地,有许多人还得真心感谢她呢。
有什么罪呢?把自己的一生都陷在贫穷里,没有好好地享受一天,这才是真正的罪。她想。
现在,对冷红,她觉得刚刚培养到了妙处,正值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际,没想到半路上又杀出了一个冷紫。开始,她并没有放在心上,只当是个小枝节,纠缠几天自然就没什么风浪了,没想到她一住就是二十天,单单住也就罢了,这个小丫头还太认真,凭她跟踪冷红的那个劲头儿,冷红就是有天大的生意都做不了。冷红挣不了,她也就少挣了许多。——现在冷红的身份最低是一夜一千,给她的中介费则是三百。这些天她等于丢了几千块钱。而最最可怕的还不是这个,而是冷紫带给所有小姐们的心理压力。冷紫对谁都不怎么搭理,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仿佛这些小姐们都是肮脏下贱的浊物,不配让她正视一眼。小姐们开始还找冷紫说说话,后来看到冷紫那副模样,也都敬而远之了。再后来,方捷发现,她们似乎都有点儿怕她,仿佛她们真的低她一等。每个人看见冷紫,脸上都会呈现出一种不易觉察出来的灰扑扑的神情。这种灰扑扑的神情把小姐们的脂粉都衬得失去了化妆效果,魅力不由得就减了几分。而对于这种行业来说,魅力就等于钞票。而没有钞票,她们在这里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里是染坊,冷紫仿佛是此地唯一一块白布。这块白布的存在无比鲜明地衬出了周围的赤橙黄绿青蓝紫。这种比较太刺眼了。这里不需要这种比较。——不,岂止是不需要,根本就是不能要。这里需要的比较只有 一种,那就是钱。
这块白布必须马上消失。或者,让她换个方式存在。
敲门声重重地响了起来。来人是洗浴中心所在的星华区的工商局副局长,姓朱。对洗浴中心一向很照顾。方捷多次邀他来玩,他都没有来过。连方捷送他的单间免费洗浴卡也不收,弄得方捷心里一直没有底儿。
朱局长怎么有空?方捷起身倒茶,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儿,知道他喝多了。
我爱人出差了。儿子送到了他姥姥家。朱局长说。
原来是解放了。方捷笑起来:吃了吗?
刚才和几个朋友在平安府喝了点,想来你这儿洗个澡,醒醒酒。
怕耽误工作是不是?你可来对了。方捷打定主意要把这个人物留住:我这儿备有上好的醒酒汤。
两个人又随便聊了几句,朱局长道:大堂卖票的那个女孩子叫什么?
凤凰。方捷一顿,知道他并没有表现出的那么醉:那孩子最近有点儿麻烦。
还有你方老板调教不好的人?
唉,难哪。方捷叹气:好在还有几个不错的女孩子能撑一撑门面,朱局长没见过吧?
我见她们干什么呀。朱局长道:人尖子都见过了。五岳归来不看山,黄山归来不看岳,是不是?
听说她昨天好象有点儿肚子疼。方捷沉吟:等我出去问问。
不必了。朱局长站起来笑道: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了。
方捷看出那笑是凉的,知道他这一走就不会再来,随之而来的有可能就是无穷无尽的麻烦。虽然那些麻烦她也不是不能对付,只是,只有自己有能力处理,她就不想去动用那个关系。好钢要用在刀刃上,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而现在,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一瞬间,她心里有了一个绝妙的主意。这个主意简直就是一个天然的灵感,让她一向冰凉的神经居然热烈起来。“灵感出现就象堕入爱河,初会的那一刻最是刺激。”这仿佛是一个美国人说的话,方捷觉得用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真是到位极了。她知道,在她的鸨儿生涯和“妈妈桑”角色里,这种灵感大约是最特别的一次。她必须珍惜。
她要沉住气,踏踏实实,认认真真,细细致致,兢兢业业地把这个灵感完美地实施出来。
朱局长请留步,我有一句要紧话还没对你说呢。她上前挽住了朱局长的手,笑意盈盈。
其实,方捷只告诉了朱局长一句话:“她别的毛病倒是没有,就是不知为什么,最近倒是喜欢吃点儿辣了。有的客人就配合不了。你行吗?”
“有时候,我还真喜欢吃点了辣的。”朱局长笑道。
晚上九点多的时候,冷紫还是没有见冷红回来。她在售票台前如坐针毡。冷红走的时候告诉她想去洗个澡,让她替她一会儿,冷紫怕方捷发现冷红旷工,在冷红走后,特意穿上了冷红的工作衣。现在,已经将近两个小时了,冷红的澡早该洗完了,可还没有见她出来。冷紫想去大池找找,可这两个小时却正值营业高峰,买票洗澡的人络绎不绝,而她却找不到人替她,——她和那些服务员以及保安几乎全都不搭腔。她的样子可以冒充冷红,人际关系却不能。
她就那么呆呆地应付着,心里的担忧象一面小旗,一点一点地高悬起来。而各种各样的想法是四面八方吹来的风,让小旗摇摆不定。她洗完澡会去哪里?去阳台收衣服?那也该回来了。去厕所?那只是几分钟的事情。去餐厅临时服务?餐厅早就没人了。去宿舍休息?那也该让人和她说一声啊。
好容易等人渐渐地少了,她抽空往宿舍去了一趟,冷红没有在。厕所、餐厅、阳台也都没有。她偷偷去了一趟歌舞厅,那里也没有。
她急了。
见我姐了吗?她问白薇。
见我姐了吗?她问许良辉。
见我姐了吗?她问奕奕。
见我姐了吗?她问小黛。
全都没有。
而随着这个统一的否定答案的出现,冷红的去向也越来越清晰。她可能去的,只有三楼。
这是一个月来她们姊妹俩分离时间最长的一次。冷紫坐在那里,觉得自己可笑而无能。她还是没有看住她。她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已留在这里的决定是否愚蠢。人看人能看得住吗?即使是看住了人,能看住她的心吗?她发现这些天,她看住的不过是冷红的影子,冷红的人和心,她一样也没看住。相反,好象她时时都在冷红的掌握之中,是冷红看了她。
但是,无论怎样,目前,她还是要找到冷红。
冷紫疾步向三楼跑去。在二楼的楼梯拐角,她迎面碰见了方捷。
你去哪儿?方捷问。
找我姐。
那你呆会儿吧。我好象听说她在浪漫三号有事。
她要是没事我还不来找她呢。
她是我的员工,你不应该打扰她的工作。
她是我的姐姐,我必须让她走出泥潭。
冷紫的学生腔让方捷忍不住笑了:你真要去找她?
别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