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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朝晖转身离开了。他怕自己再不离开就会把拳头砸到冷红的脸上。
他来到大堂里,询问值班的服务员。那个染着一头金发的姑娘漠然地摇摇头。他又问了问值班的保安,保安回答他的也是漠然的摇头。
他忽然觉得背上象结了冰一样冷。
“冷紫!”他在大堂里喊。
“先生,请不要在这里大声喧哗。”保安说。
他跑上二楼。
“冷紫!”他站在楼道里大声喊。
没有人回答。
他跑上三楼。
“冷紫!”他使尽了全部的力气。走廊上激荡起沉闷的回声。回声消逝之后,依然是沉默。
两个保安走上来。
“先生,请不要在这里久留。”他们彬彬有礼地逼视着他,“您这样会给我们中心带来不良的影响。”
“我要找她。”张朝晖瞪着血红的眼睛说。
“您要找的人不在这里。”保安一人架住他的一只胳膊,“请不要在这里无理取闹。”
张朝晖一下子甩开了保安。
“冷——紫——,你他妈地给我滚出来——”
他疯了一样喊。
保安把他拽下楼。
一会儿,冷紫静静地出现在楼梯口。张朝晖抓住她的手,一口气来到大街上,又一把把她搡开。
告诉我,你又接了多少客?挣了多少钱?他的声音不高,但每一个喉咙里滚出来的字眼儿都象是闷雷。
我没有。冷紫垂下眼眸。
没有?那你去哪儿了?
我在楼顶。
你在楼顶干什么?
冷紫沉默。
是不是正在楼顶策划你的第二次开张?
张朝晖!冷紫叫道。
告诉我,你是不是就这么舍不得这一行?如果我真的这么喜欢,那么我决不再打扰你。张朝晖一字一字地吐出:我唯一的要求是,在你春宵一刻值千金之前,能给我一句明白话。
我没什么可说的。
是么?真的没什么可说的么?张朝晖逼近她的脸:是不是我已经没有一点儿消遣价值了?连一个字都懒得给我?
真的一定要我说么?
是。
那么,祝你们幸福。冷紫说。
我们?我们是谁?
叶潇是个好女孩子,最起码比我好。你要好好珍惜。
你在说什么?张朝晖明白有自己不知道的什么事已经发生了。
其实,你根本用不着对我这么好,你只要记 得我,我就满足了。冷紫的神情渐渐回归到了平淡和寂冷。
到底怎么回事?
你听过这样一句话么?你可以在所有的时间里欺骗某一个人,也可以在某一段时间里欺骗所有的人,但是,你不可能在所有的时间里欺骗所有的人。泪水落在冷紫瞬间的微笑上:虽然,你的欺骗是这么好。
求你先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张朝晖箍住冷紫的肩:你再不给我讲明白,我就要疯了。
冷紫伸进口袋里,默默地把一张纸递给他。张朝晖匆匆扫了两眼,拉着她上了一辆出租车。他们来到《星节晨刊》报社,敲开了叶潇的宿舍。
请你解释一下,他把那张纸摊在叶潇面前,看着叶潇苍白的脸,好么?
叶潇沉默着。
叶潇,我知道,很多人做错事只是在一念之间。这么多年的朋友了,我知道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所以我肯定会原谅你。张朝晖的语气温和而坚定:但是,在我原谅之前,请你必须解释。
叶潇依然沉默。
你知道你为什么必须解释么?张朝晖走近她,因为你的解释和我们三个人都有重大的关系。这关系到你的良知、我的爱情,以及她对未来生活的全部信念。
叶潇盯着门板上的木纹。木纹中有一道道椭圆型的纹络,如一只只巨大的眼睛,仿佛正在好奇地盯着她。
我去找过你,可我一直没有勇气说,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我太愚蠢了。叶潇捂住脸,泪水象小溪一般渗出她的指缝: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第三十章
一年一度的星苑市“两会”已经开始筹备召开了。人大和政协的工作人员也开始进入了一年一度的忙碌之中。《星苑晨刊》和《星苑日报》以及星苑电视台这几大媒体已经纷纷着手开辟向两会献礼和汇报的专栏和专题节目,以彰显星苑市各方面的成就。这种会议一般都以“盛世盛会”命 名,以“热烈隆重”开始,以“胜利圆满”告终,是中国任何一个城市的政治生活中必不可少的重要内容和既定程序。“党委挥挥手,政府动动手,人大举举手,政协拍拍手。”民谣虽然显得有些无知和偏颇,却也有些尖刻的可爱。如此听起来,人大会似乎比政协会要多一些份量。——毕竟,一个是最高的国家权力机关,一个是各民主党派参政议政的组织形式。在会议日程上,也可以看出这一点。一般都是政协会先开幕,开幕之后就做自己的工作报告,然后是人大会开幕,政协委员们就要列席人大会的开幕式。并且还得列席听取来自于财政、法院以及检察院等各方面的多个报告。而人大代表无需列席政协的任何一次会议。当然,前者比后者重要还有一个众所周知却不能摆到桌面上的理由:选举权的范围差异。政协会只可以选举政协内部的班子,而人大会决定的却是政府要员的升迁。二者的含金量如此不同,所以对很多仕途中人来说,“两会”就成了一个鲜明的分水岭,自此,有人平步青云,有人则逐渐隐退。有人春风得意,有人秋叶枯黄。与之相跟的势力也会随之涨落。亦如种树,有人把根扎下,让自己的枝枝蔓蔓也随之蓬起,稳固并扩大着自己的一方天空和土地。而有人则被连根拔出,称栽到了别处,它周围的根系也就随之易地、收敛和枯萎,渐渐失去踪迹。
作为其中一棵大树的根系,方捷清楚地知道,她的分水岭已经近在眼前了。那个重要人物早就告诉过她,今年人大会他就届满,到退居养老的时候了。说这话的时候,他无比清晰地显示出几丝强烈的老态,方捷的心里萌生出一股难过的温情。难道真如有人所说,成功的事业就是男人最好的回春剂和壮阳药么?几年前,她跟着他来到这里安家落户,她结了婚,生了孩子,后来又离了婚,开美容美发店、酒店,直至这个洗浴中心,无论她干什么,这个男人都一直在背后给她撑着。当然,她也很争气,虽然不时碰到一些小麻烦,但是几乎没有给他捅过什么大漏子。他们合作得很好。她给他钱,陪他睡,心甘情愿,甚至心存感激。她知道,他不缺钱也不缺女人,他要她的钱睡她的人,是心里有她。后来,随着洗浴中心一茬茬年轻女孩子的到来,他们已经很少在一起过夜了,他在她的感觉里逐渐变成了一个亲戚。她对他始终怀着一种无法言喻的亲切。当然,她知道自己的这种感觉与爱情无关。——他们两个人的世界里,还有爱情这个词么?
他们是灵魂的连襟和精神的近亲。她觉得。
她相信他对她也是这样。从客观的评价上,也许可以说他既腐败又肮脏且老还色,不是什么好男人,而自己也决不是好女人,但是这能妨碍他们之间产生一种亲密的关系和感情么?她觉得不能。如同人们常说的“狼狈为奸”那样,当狼和狈并肩作战的时候,谁能说他们仅仅是在互相利用?他们之间难道没有知已的信任和至交的默契么?古人也曾说“君子以义结交,小人以利结交”,可这世上有几个纯粹的君子小人呢?谁做君子的时候,没有做过哪怕一瞬间的小人?谁做小人的时候,没有做过哪怕一瞬间的君子?而所谓的君子之交就完全没有利么?所谓的小人之交就完全没有义么?她觉得这种观点简直统统都简单得可笑。她决不会让这些观点来左右自己的生活。
有太多的事情是无法用固定的道德来评判的。因为有太多的人,那些道德并不认识。有太多的事情,那些道德并不知道。她想。
前些天,她盘点了一下近几年的收入,发现真正给她带来滚滚财源的还是冷红和冷紫姊妹来这里之后。除去房租、水电等杂项的支出和员工的薪水,她每月的纯收入最少也有十万元,现在,她银行里的存款早已经到达了七位数,够她舒舒服服地过后半辈子了。当然,再干也不是不可以。毕竟她手里已经积累了丰富的进贷渠道和充沛的销售对象。可是,她也清楚地知道这钱是踩在钢丝儿上挣的。钢丝下面都是刀尖儿,只要她一脚踏空,就会被扎得透心儿凉。以前,有那个人在,就象在她的身上栓了个保险绳。现在,保险绳就要解走了,再找新的,谈何容易。即使找到了,她还得用实践去证明这个保险绳栓得紧不紧?保险系数有多高?再或者保险绳的要价太贵的话,对她而言也是得不偿失的。她的钱已经够花了,何必再去冒这种掉脑袋的风险给别人送钞票呢?她没有那么傻。
如果说自己算是一个聪明人的话,她觉得自己最聪明就在这个地方。她没有被钱遮盖住一切。她思长虑多,有分有寸。知道出手,更知道收手。她甚至觉得对这一行来说,收手比出手更重要。该出手时不出手,顶多也就是失去一个捞一把的机会。可是该收手时不收手,丢掉的很可能就是命。
就象陈子明。
还有一个原因使她决定立刻收手。这个原因听起来似乎有些不可思议,但是,也是真的。——冷红冷紫姊妹的分裂使她失去了继续下去的最后一丝激情。从某种意义上讲,她觉得她们俩是她的一个杰出作品。她对这个作品甚至比任何嫖客都有感情。这个作品曾经让她充满了成就感。——如果她们不是老给她惹麻烦的话,她很可能会更喜欢她们。现在,随着冷紫的离去,这个作品已经破碎了。她觉得自己事业的高潮期也已经随之而去——如果这一行也能算做事业的话。
她开始慢慢实施停业的步骤。先是放出风说生意不好需要裁员,裁过之后又说还是不能维持,必须得缩小开支于是关掉了厨房和美容室。然后她顺理成章地打出了转租广告,不日便宣布全盘停业。终于,在“两会”召开前期,她给剩下的员工们发了最后一个月的工资,告诉她们,必须在三天之内离开。
冷红是第一个走的。临走之前,方捷来到了她的宿舍。两人相对沉默了许久。
你打算去哪里?方捷问。
不知道。
干什么?
冷红沉默着。方捷从这沉默中听出了回答。她还能干什么呢?
你来这儿有五年了么?
唔。
方捷看着冷红,眼前浮现出她刚来时的样子。那时候她多么小啊。其实,人只要跟自己过去一比,就知道自己老了。
手头也有些钱了吧?
冷红没有说话。这是个敏感的话题。
你不说我也知道。方捷笑道:你怕什么呢?我又不要你的。
你当然挣够了。
难道你没有挣够么?方捷尽量把语气放温和:往后咱们就要各奔东西了,可能再也见不了面了,有些实心话想告诉你,你想听就听,不想听就算了。
你讲。
这种活儿,你至多再干一两年就别再干了。钱这个东西,挣得差不多也就行了。你……
你是在劝我从良么?冷红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
你必得从良。方捷说:没有人能卖一辈子。
我知道。
我是在为你好。
当初你劝我干,说是为我好。现在,你劝我不干,还是说为我好。冷红说:你可真好。
方捷决定停止谈话。她觉得自己已经对冷红仁至义尽了。她清楚地意识地冷红虽然聪明,但是还是和自己的层次相差得太远,她们之间几乎不存在平等交流的可能。
她道了再见,转身就走,却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停下。
还有一件事情。她说。
什么事?
我曾经答应过你,要告诉你拿走你初夜的那个男人是谁。方捷说:你现在还想知道么?
不。冷红说。知不知道这个人对她来说已经毫无意义了。她想,无非是个男人而已。她不想让一个毫无意义的名字占据大脑的位置。
第二天,冷红去了水晶宫夜总会,水晶宫不包住,她在外面租了一间房子。
晚上八点,冷紫才回到租住的小屋,这是一个大杂院里的一小间平房,月租金一百五十元。她拿出钥匙去开门的时候,发现锁眼儿插着一朵小小的牵牛花。一定是张朝晖来过了。她想。她把牵牛花取下来,含在嘴里,开了门。一进门她就被拦腰抱住了。她惊叫了一声,又被捂住了嘴。
她听到了熟悉的嗤嗤的笑声。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