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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用吗?方捷终于先转移了视线。
冷红没有回答。她根本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
有用吗?方捷又问。
冷红低下头,目光落在床单的梅花血迹上。
有用吗?方捷的口气又恢复了以前的沉稳。
有。冷红说。
有什么用?
你的耳朵配听吗?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方捷的脸上平静如水,仿佛根本没有听出冷红的鄙夷:你可以告他,也可以告我,不过告之前你也要准备好在身败的同时也面对名裂。你也可以用其他的方式去报复他,打他,甚至可以暗杀他,不过同时也要准备好去坐牢。无论你是哪一种选择,你肯定会把自己赔进去。也许你觉得同归于尽也没什么关系,可是你想过没有,你妈妈和你妹妹怎么办?方捷顿了顿:其实,即使知道了他是谁,昨夜的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吗?你就是今天晚上结婚,也……和昨天不一样了。这才是最关键的问题。那个男人无非就是个男人,但是你的失贞却是已经铁定的第一事实。这个事实不容更改。你首先要面对的,应当是怎么面对这个事实。
我正在面对。
不,你没有面对。你只是在愤 怒。方捷说:有时侯,最保贵的东西一旦成为历史,就只有在回忆中才会有价值。但是,我们不能靠回忆继续以后的生活。我所说的面对,就是让目前的事实具有最大的价值。
别说了。我不想听!冷红捂住了耳朵。她觉得自己的心被方捷说得有点儿迷乱了。汽油河流由于方向不明已经开始静止,并且正在一点一点地往空气中挥发。
我说的都是心里话。从我认识你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你是一个实诚的人。所以我才对你这样实诚。方捷坐在床边,轻轻地整了整冷红的头发:对真人我从来不打诳语。昨天晚上的事情我真的是刚刚才知道。不过,这确实也应该怪我,我答应过把这间浪漫二号包给人家住两个月的。这一段时间,他一直没有来住,我就忘了。昨天看你那么虚弱的样子,我就想让你好好休息一 下,没想到就这么巧,他恰恰就回来了,而且还喝多了酒。现在,他也很后悔……
他怎么会有钥匙?冷红寻觅着谎言的缝隙。
我们这里有规定,包房的客人在包房期间都可以持有一把钥匙的。
他是谁?!冷红又抑制不住地问。她找不出破绽,但是她还是觉得这一切都是圈套。
你真的要知道吗?
我要知道。
也许,现在我来要求你的理性是太过分了。可是,我还是劝你不要冲动。方捷说:你会为此付出代价的。
我已经付出了最惨重的代价,还怕付出什么?冷红觉得方捷的话简直是荒谬之至。
方捷叹了一口气:年轻人好象都喜欢用最字。因为他们不明白在第一个最字之后还会有更多的最字。她摩挲着冷红身上的床单:你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情吗?想吗?
冷红沉默了。是的,她不想。报纸电视上每每说起犯罪分子辣手摧花而许多受害女子因顾及声誉含羞忍辱的事情就大有哀其不幸恨其不争之意。她现在才明白,那些人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同时也明白,原来自己也不过是茫茫尘世中最凡俗的一例。
既然不想,那么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要如何面对这已经降临的灾难,也就是我刚才所说的如何使目前的事实拥有最大价值的问题。
什么价值?钱吗?
方捷没有回答。
我就知道你要说这个。可我不是妓女!我不卖!我失去的千金万金也买不来!冷红颤着声音。
我是女人。我知道。方捷缓缓地说:我说过了,人不能在回忆中继续以后的生活。你失去的再珍贵,你也已经失去了,这是事实。我现在做的,只是想以自己的方式为你要回一些补偿。
要什么都等于卖了我自己。
什么是卖?先收钱后给东西,这是卖。先被别人抢了东西而后要钱,这就不是卖。再说,你买我卖是两相情愿的事,你情愿吗?
冷红又一次陷入了沉默。四周墙壁上的布纹壁纸散发着柔和的气息,磨砂台灯还开着,在明亮的阳光中如同一只可爱的橘子。电视边的花瓶里插着一枝俏丽的天堂鸟,据说也叫鹤望兰或爱情鸟。她以那样一种骄傲的姿态浏览着这个世界的风光,却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掐断了根茎。诱惑和陷阱有多少呢?也许,用诱惑的眼睛去看,这世界便处处都是陷阱吧。正如她是男人的诱惑,而钱却是她的陷阱。她承认,她必须得选择。要么选择出气和报复,要么就去拿钱。当然,也许把那个人告到法庭上之后,她会在法庭的判决下拿到一些钱。——但是,也很可能拿不到。而她的伤痛惨史却会就此成为公众的谈资和反面的教材,有人会主动为她铭记一生,提醒一生,让她永远不得安宁,更不用说什么幸福。她的母亲和妹妹也会因此而受到牵连,更难做人。因为许多时候,人们对于这类事情注重的并不是真相的揭示和责任的归属,而是事情给予自己神经的兴奋点。要么她就沉默下去,任由方捷去替她出头,那么这一切烦乱都将不会存在,还能拿到一笔她迫切需用的钱。
然而,这不过是目前短暂的安稳。未来的恐惧还会以另外一种方式出现,那种恐惧也是多么巨大啊。
以后,我怎么办?许久,冷红终于说。
一个真爱你的人,是不会在乎这个的。因为要发生什么事情,谁都无法预料。何况,你还是受害者。如果他因此而放弃你,那他也就不值得你托付终身,也没什么可惜的。方捷一丝一扣地说:再说,人人都可以有自己的秘密,有秘密并不违法。如果你想让这个事情变做秘密,那你可以给这个秘密做许多合适的衣裳。体育运动、骑车摔伤、妇科病检查、使用栓式卫生棉都有可能引起类似的事故。这是常识。
冷红默默地垂着头。象一个学生在聆听老师讲课。
重要的是,千万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学会使用一些理由,是一个女人进行自我保护的重要手段。方捷轻轻地笑了一声:许多女孩子都要为心上人守身如玉,要知道,守身再如 玉也不过是如玉而已。何况,就连玉本身也没有绝对纯的。自然界里的纯玉,根本是不可能找到的。
冷红无声地坐在那里,她觉得心中的汽油河流已经越来越平静,几乎已经波澜不惊了。她努力想寻觅开始时那股愤怒的潮头,却发现河流的流量已经明显减少,而且还在不停地向无边无垠的漠漠长空挥发着。点燃汽油只需要一根小小的火柴。这火柴在哪里呢?冷红不知道。她知道的只是:即使找到了这根火柴,那么这根火柴在此刻的她手里也会变成湿的,擦来擦去的结果,至多不过是一缕声息微小的青烟。
好好洗个澡,睡一觉,就没事了。只当做了一场噩梦。方捷站起来:我去给你放洗澡水。
冷红穿好衣服,也来到卫生间门口,默默地盯着方捷的背影。
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你务必给我一个真实的回答。冷红说。
你说。方捷没有回头。
这个事情是不是你设的圈套?
主观上我没有。但是,客观上我有责任。不过,你要是不去卖血就不会昏倒,同样也就不会有这回事了。
他是谁?这是我的第一次,我想我的要求并不过分。
以后你就会知道的。但不是现在。
冷红盯着浴缸周围白得刺眼的瓷砖,觉得这些瓷砖仿佛是一张张磨方了的没有血色的脸。
你做过我这样的噩梦吗?
方捷的背微微滞了一下。
为什么不回答?
套用一句名言吧。幸福的女人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女人各有各的不幸。方捷转过身,脸上居然停留着一丝笑容:我也有过噩梦,但是和你的不同。
第六章
冷红是在那个事情发生一周之后拿到钱的。在方捷的办公室。
一万。方捷说。递给她一个牛皮纸信封。
冷红慢慢地接过来,把信封塞进口袋,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她不想当着方捷的面去点,那种赤裸裸的行为会让她又一次想到那个“卖”字。
回到宿舍,她坐在床上,数了一遍,又数一遍。这些崭新的票子象一把把平躺着的刀子,她觉得自己完完全全地被他们割破了。她忽然记起小时候,一到过年,爸爸妈妈就会给她们俩极少但是极新的压岁钱,基本上都是一角两角五角的情形,最多的一次也不过一块。可是她们都很知足。她们管这些新票子叫“割耳朵票”。这一次,拿到手中的这些钞票已经不仅是割耳朵票,它割去的太多了。
冷红,你值不值一万?你是贵还是便宜?她默默地问着自己。哭了。
她点出五千块钱,交给了方捷。从此以后咱们两不相欠了。她说。
这事我也有责任,不用还了,算做我对你的精神补偿吧。方捷又把钱推给她。
精神损失得用精神方式来补偿,钱算什么?我的精神损失,你补偿得了么?冷红说:最初我就是想还这些钱才走到了这一步,现在还给你,我也就心安了。
那好吧。为了你的心安,我收下。方捷抬起眼又看冷红:下午,你去客房部找静静干什么?
冷红不语。
有些失望是吧?
静静说,包房客人的登记表都在你这里。冷红毫不示弱地看着她:我有权利知道他是谁。
那你怎么不来找我?
你说过不会告诉我的。除非到了你认为应当的时候。
你很聪明。我果然没有看错你。能记住我说的话,这很好。方捷微微地笑着:那么,你不妨再记住我的另一句话:你的权利多着呢。但是,你永远也不可能在所有的时刻去实行你所有的权利。你只能在某一时刻去实行你某一方面的权利。就象现在,你对那个人的权利就只有一个:等。
我等。冷红说。她是有过走的念头,但是,现在这个念头消失了。她决心等下去。还有这么重要的事情没有做,她怎么能够走呢?
听着冷红远去的脚步声,看着桌上的钱,方捷的嘴角微微上吊,笑意更深了。
一切都和她预想的一样。
渐渐的,冷红终于可以确定洗浴中心里的所有人都知道了她的事情。客房部的领班奕奕,见了她总要安慰似的搂搂她的肩,问她是不是好些了。餐厅部的白薇告诉她要多补补身子:买只乌鸡自己在宿舍炖也行。这里的姊妹们都这么做。干咱们这一行的,身体尤其要好。好身体可是我们扎扎实实的本钱哪。而同宿舍的雅娟则悄悄地问她:多少?
什么多少?冷红没有表情。那一夜呀。你说什么!冷红一甩手站起来,涨红了脸。
急什么呀,反正事情都发生了。这事儿在咱们这儿也不稀罕。雅娟眼睛里充满了止不住地好奇:听说方捷给了你一方,是不是?
什么一方?冷红又不明白了。
是真不懂还是装洋蒜哪?就是一万呗。
冷红咬咬嘴唇,算是默认了。她厌恶雅娟这样充满风尘味儿的口吻,可她也意识到这正是她揭开幕后背景的一个契机。
她对你可真不错。是所有姊妹中价码最高的。我那时候也不过才五千。雅娟说。
你也有过这样的经历么?
无论是入行前还是入行后,女人谁不过这一关哪。雅娟叹道:我来时和你一样,不过出事儿的情况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你是文戏,我是武戏。
怎么讲?
就是说,你的事情是慢慢做的,是顺其自然的功夫。你那天不是昏倒了吗?那一夜也不觉得怎么难受,是吧?我可是在给客人送东西时,被他着着实实强暴的。我当时都吓傻了。后来经方姐说合,给了五千。
以后呢?
也就这样了。雅娟笑道:进了染坊还出得了白布么?
到底怎样?多日来不祥的预感一点一点被彻底落实了,冷红却还是不大甘心。仿佛是一个学生做完了题,明知没做错,却还是忍不住要对照一下标准答案。
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来这么多天都是白过的么?雅娟讪笑道:没听说过么?洗头洗头,洗的是第二个头,泡脚泡脚,泡的是第三只脚……
别说了。冷红打断了雅娟的话:其他人都是这样么?
听说来路不太一样。有的是在外面见过大世面的,有的是家道艰难没法子的,有的是在这儿呆久了看得眼热自己主动要求做的,有的干脆就是为了图快活。不过来这儿以后还真不想去别的地儿,一来方姐对人宽厚,二来她台子硬,没人来砸场子,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