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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心被李燕压下势头,小腹一收,正要发力,小区门口却突然传来喧哗声。
一艘在这种偏远的地球族裔星区很难见到的银黑色小飞船停在小区口,上面下来几个人,当先一人亮出证件与保安交谈几句。
早上出门买菜、聊天打屁、摆棋摊子的各路人马立即靠拢过来围观,见到那张证件后又不敢靠得太近,远远地缀在后面小声猜疑。
“这是安曼来的。”
“安曼是哪儿?”
“啧,说你就是个乡下人吧。”
陆泉在保安惊疑的目光中将证件收起,微微一笑。他低头看了一眼笔记本上的照片,再对比一下花坛边上的圆脸中年妇女,确认目标,款步朝小区内走来。
梁任娇等一群妇女眼见得几名高大挺拔的年轻男人朝她们走来,都有点屏息忐忑。
陆泉几步走到梁任娇面前站定,抬手敬礼,微微点头道:“您好!请问您是梁任娇女士吗?”
“啊,啊,四啊,灶上耗啊,林、林哪位?”梁任娇用极其不标准的通用语回答。
“没关系,您可以说中文,我们听得懂。”陆泉换上一口流利但略显生硬的中文,道:“我是天痕军校学生会的干部,这次来,是想跟您聊聊梁依依同学的情况。”他看了看周围几名提心吊胆的女性,笑道:“是好事,您别紧张。”
梁任娇松了一口气,心里隐约有了猜测,不禁喜上眉梢,赶紧把人往里边引:“来来来,请进,到我屋里那个寒舍去坐一坐啊,茅壁生辉、茅壁生辉啊!”
陆泉嘴角抽了抽,点头道:“多谢。”
后面几名妇女跟着走了几步道:“梁依依怎么了,说是好事啊?是不是学校选干部来问情况啊?”
“看来是。”
梁任娇美滋滋地招呼几人进屋坐,上茶放碟子摆吃的,麻利得不行。
陆泉坐下来,笑容不减,旁边三人站着,一人拿出纸笔,一人拿出摄录机,一人拿出全波段测谎分析仪。
“首先,无论我说什么,都希望您能保持冷静。”陆泉开口道。
梁任娇一听这话,人愣了。
“您的女儿梁依依,在候补期间多次违反校规,集合迟到,冲撞我校高级军官导师及高年级学长,禁闭期间擅自逃跑,连日旷课……我校领导及学生会联席讨论决定,对梁依依同学处以开除学籍、原籍遣返的处罚。”
梁任娇手里的水壶哐当一声掉了。
“但是出于多方面考虑,我们还是决定给梁依依一个机会,目前正在对她进行无限期禁闭教育,禁闭期间禁止外界联系,我这一趟来,就是想向您了解一下梁依依同学的成长环境和详细经历,希望您就她的一切情况,从小到大,事无巨细都讲一讲,要知道,教育是因人而异的,如果禁闭期间的心理和思想教育起到了良好的效果,那么视梁依依同学的表现,我们可以考虑改变她的处罚,所以请您尽可能详细地讲讲她的情况。”
“是,都怪我,都怪我没教育好她,从小除了吃就没教过她大道理……”梁任娇女士捂住嘴忍泪,在大腹黑陆泉的循循善诱下,从怀孕时梁依依每天踹自己几脚讲起,把梁依依同学什么时辰出生、什么环境长大、尿床到何时、几岁来例假、从小到大做过何种傻缺事情一一道来,她想尽力证明她闺女虽然有那么一点缺根筋,但本质还是善良乖巧的啊。
陆泉捕捉到了重点之一:“所以她从小就吃不饱?”
“是的,这败家孩子吃光我六张存折了,要不是武领导照顾,送她去吃国家的,啊不是,去军校读书,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养她了,这孩子越大越能吃啊。”
陆泉又捕捉到第二个重点,也是他此行比较忌惮的一点:“您说的武领导,是指武时元武中将吗?我想问一下,他跟你们是……”
梁任娇眼睛一亮,对啊,她也是有靠山的人啊,于是添油加醋夸张虚假地把武领导跟她家的关系吹嘘了一遍,恨不得立马把梁依依打包过继到武家当闺女。
陆泉瞥一眼测谎仪,垂下头,陷入沉思。
梁任娇在旁边坐立难安,心中煎熬,坐以待毙可不是梁任娇的作风,她纵横小区这么多年,不能晚节不保把老脸在这事上给丢了,依依的未来档案上也绝不能留下这样一笔污迹,不行,她得悄悄去求武领导,无论如何,她家宝贝就算在学校看门做勤务员,也不能“被、退、学”!
梁依依VS顔钧
同一时间的天痕军校,黑魔方二楼的客室内。
女仆阿连穿着有洁白底色及深蓝木耳花边装饰的女仆装,手中用密银托盘托着一盏苦茶,步履轻巧舒缓,像黑暗中的猫一般悄无声息地进入了客室。自从少爷来到黑魔方以来,这几层楼的客室就很少发挥作用,这是她第一次以打扫以外的名义进入这最大最好的一间客房。
她穿过装饰华美却空旷沉寂的客厅,穿过整洁却未曾启用过的餐茶室,来到最里面的卧房。
顔钧正面向落地窗一侧坐着,两条长腿架起,单手捧着一台微缩笔记本,肩上披着一件有白色领花、金色肩章穗的外套,外套上绣着一枚黑红色的夜旗军军徽,那是一朵用六把短刃当花瓣的象形花朵,别号六翼谶花,亦是颜氏的家徽。闪电站在他右肩上,偶尔倒腾一下爪子,不耐烦地歪头看四周。
阿连拈起裙摆微微下蹲,朝顔钧行了一个礼,而后轻手轻脚过去放下茶盏,为顔钧倒了一杯清冽宜人、味苦回甘的奥兰苦茶,捧到他手边。
顔钧接过茶,端起杯盏凑近唇边,在看到笔记本上闪动的某句话时,眉头皱了一下。
卧房中央的大床上,传来窸窸窣窣翻身的声音。
有个人在里面翻过来滚过去地不消停,间或还能听到含混迷糊的嘟囔声。
闪电不甘寂寞地从顔钧肩头扑腾下来,在大床边趾高气扬地巡视片刻,蹦到床头高喊:“给爷起来!给爷起来!”
床上人打个滚,坚决不动。
“混账东西!混账东西!”
拱成一个球的梁依依进行了艰难地内部斗争,终于睁开眼慢慢地蠕动出来,与闪电面面相觑。
“……哎?三毛!”她眼睛一亮,伸手摸三毛头上的三缕翘羽。
闪电头一缩,爪子向内收紧,歪着头,一对乌溜溜的小眼睛戒备地看着她,片刻后它仿佛才认出人来,呼啦一声展开翅膀,雀跃地振翅叫:“两一一!两一一!两一一!”
嗯?顔钧的眉头挑起,偏头看过来。
梁依依掀开被子爬出来,跪在床上细心地抚摸它,闪电被软妹纸的手摸得好舒服,一边嘴硬地说“离我远点”一边眯起眼睛歪着脖子求蹭,而后梁依依抬起头,视线与三米外的顔钧正正相遇,脑子顿时卡壳,停顿,疑惑,开始倒带回忆时间:昨天中午
地点:室内
人物:梁依依与顔姓男子
起因:梁依依吃掉了顔姓男子的被套能量
经过:梁依依打了个嗝,然后晕倒了
结果:梁依依醒来了
——哦,原来是这样(……哪样?),梁依依恍然大悟,脑子开始正常运转,她记得昨天傍晚的时候自己还迷糊地醒过一次,那时床边站着一个人,他们讲了几句话,那个人对梁依依说她违反校规、要被开除,从今天起天痕军校就没她这号人了,这段时间就关在这里好好思过,当然以后也不可能出去了,这辈子关着关着就习惯了。
然后梁依依对他说:“哦,记得给我定一个六点半的闹钟,我明天八点钟要上课,谢谢……呼噜……”
……
此时梁依依记忆回巢,但是妄图继续欺骗自己,她眨眨眼,问顔钧:“现在几点?”
“六点半。”
“我可以去上课吗?”
“不能。”
“为什么……”
“装不记得?!”顔钧发飙了。昨天她突然给他晕过去了,他足足召集两个医疗队围着她上上下下全身检查,检查结果竟然是“疑似吃饱了犯困?!”,他大半夜睡不着过来看她好几回,义正言辞地告诫警告她,结果她又装糊涂睡过去了,真是让人,忍、无、可、忍!
梁依依嘴一扁,一头扑在床上,屁股朝天闷声说:“我没有违反校规,也没有在禁闭的时候逃跑,是你绑架我,是你冤枉我!”粪蛋!
“啧。”顔钧觉得她这个样子真是蠢得惨不忍睹,于是站起身朝床边走来。
梁依依抬起脸说:“你为什么要把我关起来,因为我可以吃被套能量对吗?那也没必要关我,我们俩的关系就像古中国的那句谚语,周瑜打王八,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愿意吃你,很喜欢吃,绝对很配合,为什么要把我关起来呢?”
顔钧刚想回答,又顿了一下,总觉得哪里不对……
梁依依从宽大的床中央爬出来,光脚踩上地毯,伸手去够地上白色的小皮鞋,边够边说:“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了,我们分享过吃的,还促膝长谈过一夜,你还陪我睡觉了(喂喂),我最好的闺蜜也就做到这种程度,但是你这样做,真的让我很失望。”抬起头深沉地凝视顔钧。
顔钧居高临下睨着她,觉得她这个表情真是蠢够了,还有,她这种语言上占便宜、关系上套近乎的举动是什么意思,别以为他不知道她那乱七八糟的少女心思。
“如果你把我关起来,”梁依依转着眼珠想了想,“我就再也不会给你吃可丽豆了!”
……是啊,真的好可怕。顔钧暴躁地伸手摁鼻梁,不禁反思,把这种低智商动物养在宅子里真的好吗,愚蠢会不会传染?
梁依依还想说什么,顔钧干脆地伸手捂住她的嘴,捏住她的右耳垂,勾下梁依依耳朵上的耳麦,两指一搓捏成粉,而后给她换上另一个,问:“你跟李氏有什么联系?为什么李越会给你翻译器?”松开手。
梁依依伸手捂了捂耳朵,说:“你捏碎它干嘛,你可真糟蹋东西。”
顔钧,瞪:“回答问题!”
“不答。”梁依依也是有气节的。
“不答揍你!”
“噢,好吧,我说……”梁依依同学能屈能伸。
梁依依交代完后,顔钧低头看一眼笔记本内置的测谎仪,不置可否地看她一眼,又问:“武时元跟你什么关系?”
梁依依茫然:“武时元是谁?”
顔钧“啧”了一声,扬起手中的笔记本将武时元的照片投影出来。
“哦,是我爸爸的老领导,就是他照顾我,把推荐名额给我,让我来这里读书。我们全家都很感激他。”
“关系不错?”
“见过一次……”
顔钧明白了,鼻腔里冷哼一声,说:“好了,以后老实待着吧,我又不会虐待你。”他狐疑地瞥她一眼,难道白给她近距离接触自己的机会还不愿意?少装了。
“那我可以跟我妈妈联系吗?”梁依依最关心这个。
“不能。”
“不能?为什么?她是我妈妈呀。是一直不能吗?永远……?”梁依依的脸色有点白了。
顔钧吓唬她:“是啊!这辈子!别想了!”
梁依依的表情突然变得茫然,脑中一片空白,顔钧不甚在意地转身往外走,却意外地感受到阻力,低头一看,袖子又被她拉住了。她怎么有这么个坏毛病?
梁依依抿抿嘴,嗓音有点干涩地说:“我,我没有爸爸,只有妈妈……”
顔钧抬头看她。
梁依依的眼泪浮上来:“我妈妈靠一丁点抚恤金把我养大的,我又能吃,又不聪明,很让她操心……”
看到她眼眶里雾蒙蒙的东西,顔钧全身僵硬。
“我,我这辈子除了好好陪她,让她开心,我做不了别的贡献,如果不是因为,可以随便吃、免学杂费还有一点津贴,我一点也不想离开她那么远来这里读书,她每天都要见到我才安心的,但是我都两天没给她打电话了,你还说,要把我一辈子关起来,那我妈妈该怎么办啊,她很疼我,又很怕孤单的……”梁依依的眼泪满出来,泪珠顺着脸颊流下来,一颗一颗地从下巴上掉下来,落到顔钧的手背上。
顔钧的手抖了一下,如遇洪水猛兽般后退一步,但梁依依死死地拽住他的袖子,好像拽住他就拽住了救命稻草似的。
梁依依嘴一扁,深吸气,顔钧总觉得她要扑过来嚎啕大哭了,立刻拔高声音说:“行行行行了!我会把你妈妈接过来的!”
梁依依立刻住嘴,瞬间心里有不祥预感,总觉得梁女士要是被接过来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于是赶紧说:“不行不行,我妈不会愿意过来的。”
“不需要她做任何事,好吃好喝养着,怎么不愿意过来?!”
“她是事业型的女人(心虚),最爱干活了(好心虚),她的梦想是经营一家像……像……像大星河连锁酒店那么大的酒店(特别心虚),在梦想实现之前她肯定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