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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心想事成,那是托你二老爷的福分!刚刚来喜媳妇也说了,除了公侯伯之外,五军都督府三品以上的武官方才有两篓,其他的也就没了,几乎都是赏功臣子弟。毕竟这桃子是打江南送过来,这一路陆路水路实在是不好送,也不知道路上损耗了多少。”
顾氏说着便自个笑了,又吩咐那管事媳妇说:“让人把桃子送进来,把大太太二太太她们都请来,既然是御赐的瓜果,大伙儿都尝个鲜。”
不多时,那两篓桃子就送到了北院上房。白芳带着几个小丫头亲自将桃子挑拣了出来,一一搁在朱红雕漆托盘上,两篓竟是只得二十个,其中还有四个已经烂了一小块。所有桃子都是碗口大小,皮色鲜亮,看着煞是讨喜。见顾氏瞧着那几个烂了的桃子颇为可惜,一旁的白芳连忙说道:“那烂了的果肉只要挖去就好,剩下的还能吃。老太太不如将这几个不中看的赏给咱们屋里几个尝尝鲜,也好让大伙儿沾沾皇上的恩典。”
“这可是御赐的蜜桃,白芳你可真会挑东西!”
说话间外头那帘子已经是被人高高打起,却是东方氏跨过门槛进来,身后还跟着怯生生的张怡。因婚事渐近,又是嫁的世家,她生怕丢脸,因此这些天一直把庶女带在身边敲打调理,平生还是头一次那么尽心尽力。刚刚在门外听到白芳这么一席话,她立时想起上次顾氏正是派的这丫头来送东西。让她好端端的立威半途而废,故而说话就有几分不客气。
进门之后,东方氏看也不看白芳一眼,笑吟吟地向顾氏请了安。瞧见冯氏还没到,她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讨好卖乖的机会,在顾氏左下手站定之后就笑道:“听说这是江南那边今年特贡的贡品,送到宫里总共也才十车,要不是老爷如今在都督府当差,这就是花钱也没处买去。再说御赐的东西,即便烂了分给下人,被人知道难免要说不恭敬。”
尽管刚刚才夸过张攸,但这会儿东方氏画蛇添足又说了这么一番话,顾氏心里难免有些不痛快。而白芳本不在乎区区几个蜜桃,不过是为了讨顾氏的喜欢。这会儿听东方氏口口声声说什么下人,又是一口一个不恭敬,她心里顿时恼火得紧,面上还只能赔笑。
“几个蜜桃而已,有什么不恭敬的?”
这会儿却是冯氏牵着张赳一块进来,她施礼过后,见东方氏面色不好,她哂然一笑,旋即就将张赳推去了顾氏身边坐着,这才淡淡地说:“我刚刚打外头回来时听几个管事媳妇说,送蜜桃来的中官没让家里人出去叩头谢恩。足可见皇上是真正体恤武臣辛苦,更不会禁着大伙儿均沾恩典。我先头去的就是英国公府,恰好那边宫里也赏赐了四篓蜜桃,英国公夫人虽说喜欢,但不敢多吃,只留着两篓,剩下的两篓就让我带回来了。”
由于刚刚出门拜客,冯氏此时尚未换下身上的大衣裳,那大红遍地金的颜色光泽晃得人眼睛发花,东方氏原本的盛气顿时熄了一半。尽管她如今也是二品夫人,但英国公府却很少去,原因很简单,王夫人每次见她都是神色淡淡疏离得很,她根本寻不出什么话好说。因此,这时候冯氏把英国公夫人搬出来,她就是不高兴也只能忍着。
冯氏笑着出门吩咐了一声,外头管事媳妇就又搬来了两篓蜜桃,自然也是二十个。这一回却是个个完好无损,别说烂的,就连破皮的都没有,显然是有人精心挑选过。
既然多了这么一些,长媳又开口说了这么一番话,顾氏自然心里有数,当下就吩咐白芳把那四个烂了半边的蜜桃拿出去让几个小丫头一块分了。
吩咐完这些,她就对冯氏说:“这蜜桃虽说是温性,但还是适合寒性体质的人吃,赳哥儿一向热性大,上次我还瞧见嘴角起了一溜水泡,少吃些蜜桃为好。你带一篓回去,只许给他吃两个,其他的瞧着分就是,不过是尝个新鲜。”
见东方氏站在那儿揪着手帕,她哪里不知道这老二媳妇心里又犯了别扭。以前她还觉得东方氏精明乖巧,如今瞧着却总觉得不省心,敲打几回不起效用,她也就懒得多罗嗦:“你也带一篓回去,超哥儿起哥儿素来不喜欢这些,超哥媳妇保不准喜欢,还有老二房里那个害喜的,给她送两个。”
顾氏如今是连方水心的名字都不想提起,分派完长房二房,见白芳和几个小丫头笑吟吟地一块进门,她便没好气地笑骂道:“一个个猴急成什么似的,让人看见还以为没见过好东西!挑三个送去西院给灵犀她们,我这儿留两个就够了。其他的凑一篓送去杜家。那位杜夫人毕竟是越哥儿的师母,杜大人不在,少不得我这个作祖母的照应一下。”
白芳瞧见东方氏那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心中异常痛快,忙屈膝答应了,又和三个小丫头一起把桃子重新整理装篓。眼看冯氏和东方氏陪着说了一会话就各自带着东西走了,她便又收拾了一个三层食盒。在底下放上三个蜜桃之后,她觑着顾氏的脸色,又在第一层第二层装了几样中午送来顾氏却不曾动过的点心,不过是玫瑰酥、杏仁饼、水晶糕、瓜仁烙四样。
“你这丫头,就惦记着灵犀!”顾氏自然看见了白芳的“小动作”,嗔了一句,心里头也着实惦记着西院,“你且慢些,越哥儿一走,她们那儿难免有人会怠慢。前几天你二太太还说过晚些放月钱的事,这样,你到里头我那个匣子里头翻找翻找,把上回那包银子给她们送过去。还有你们做不完的几色针线,一并送过去,让她们三个一块帮忙做一做。”
白芳和灵犀以前就要好,听见这吩咐自然乐意,连忙亲自去取了东西。等出来后吩咐一个小丫头提了食盒,她便出了北院往西院去。由于心里头高兴,走在路上她甚至感到脚下步子都是飘的,一进西院大门就嚷嚷了起来。
“灵犀,秋痕,琥珀,快出来。看我给你们带什么好东西了!”
话音刚落,正房那竹帘子就被人掀了开来,探出脑袋的恰是秋痕。瞧见是白芳,她一溜烟出了屋子跑下了台阶,瞅了瞅后头一个小丫头拿着的食盒,她不禁笑道:“少爷一走咱们就没人理会了,白芳你居然还记得咱们!这几天日日都是纯素,最多加一碗炖蛋,吃得我嘴都淡了,这食盒里头什么好东西?”
秋痕一向手快,一下子便揭开了第一层。瞧见是两色精致点心就喜笑颜开。白芳和她性子仿佛,此时没好气地抢过盖子盖上,一把将人拉进了堂屋。见灵犀和琥珀不在,她连忙开口询问,得知是去领一袭新帐子,她就撇了撇嘴。
“二太太以前管家还公允,如今是身份水涨船高,花钱却越发精明小气。今儿个还为了几个桃子排揎了我一顿,幸好有大太太在旁边说了几句公道话。对了,这食盒中的四色点心是老太太让我送来的,底下三个桃子是宫里赐下的,老太太说让你们留着尝个新鲜。”
她说着又放下了手中包袱,先从里头拿出了一对暖额和暖耳,还有各色丝线和绣样图纸,这才解释道:“老太太那儿最近在预备过冬的东西,还有送给英国公府未来少爷或是千金的绣品和衣裳,所以要做的针线太多,得让你们帮个忙。”
“咱们三个都闲得要发慌了,有事情做那是最好。”秋痕满口就答应了下来,因见那包袱里头还有东西,她不由得嗔道,“你有什么东西就一块拿出来,藏着掖着算怎么回事?”
“那是老太太体恤你们仨,让我特意送来的二十两银子!”白芳这才道出了实情,因见秋痕发愣,她便不无殷羡地说,“老太太生怕三少爷一走你们没钱使,额外吩咐了我这么一遭。说起来自从搬到北京,进项虽多,但开销也大,眼瞅着七月就是太子千秋节,听说二太太为了预备这一趟,把先头庄子里那些出息都搭上去了!”
就在皇帝赐武臣蜜桃,就在众多人都盘算着七月丙寅皇太子千秋节的这一天,宫中却忽然传来了朱棣的旨意——皇太子千秋节免贺礼。这已经是连续三年皇太子千秋节免贺礼,尽管这条旨意为文武官员功臣世家省去了好大一笔开销,但人们不得不有所猜测。
从来皇太子千秋节都是文华殿大宴,如今百官大多转到了北京,难不成皇太子千秋节除了免贺礼,还要罢贺不成?
第七卷 悲喜事 第028章 大喜大悲
虽说之前就想到太子千秋节可能免贺礼,但保定侯府仍是早在五月便开始打点,预备到了时节就送去南京。吕夫人一向不管繁琐家务,因此这些都是张晴操心。于是,这一日宫中传出这样的消息,上房之中吕夫人少不得对张晴感慨了一番。
“今年也就罢了,前年是太子的四十大寿,皇上还下旨免皇太子千秋节贺礼,这寿辰过得冷冷清清,不过是几家亲近臣子贺了一贺。按照常理,千秋节当赐府部堂上、春坊、科道、近侍锦衣卫及天下进笺官宴于文华殿,如今竟是连这个也省了。”
靖难功臣老一辈的几乎都不在了,如今剩下的都是第二代,要保住爵位荣宠,有些事情却比人家能想象的更艰难。就好比这一回预备的那四十二枚银质寿桃,送不出去还能回炉重铸,但若是不准备,到时候有什么万一却要被人揪着把柄。
作为保定侯长媳,在南京的时候张晴也随众拜见过太子妃,此时心里也难免有些惊悸。只不过如今要紧的不是皇太子千秋节,而是另一件事。忖度片刻,她就说道:“这罢贺礼也就罢了,原本大伙儿就都想到兴许有这么一遭。我只觉得皇上先头也许会借着皇太子千秋节放了大伯,毕竟陈留郡主这准信都传来好几天了,偏生至今还没动静。”
吕夫人这时候却笑了。虽说膝下有儿有女,但她对张晴这个精明能干脾气又好的儿媳妇素来喜爱。当下便拉着她的手在身边坐下,又语重心长地说:“皇上做事情从来都是任凭心意,不论杀人还是放人都不会想到皇太子千秋节是否临近,否则也不会这时候把越哥儿派到青州去监刑。陈留郡主既然都捎带了话,咱们不妨耐心等着,指望老爷是没用了,这事情他使不上劲。”
见张晴点头,她忽地又想起先头孟俊回来时提到的事:“听说你二叔这次回来还带了一个摆夷女子,前两天还挨了御史弹劾?他年纪也不小了,怎生也学年轻人那般多情了起来!我记得你二婶可不是什么好脾气,这家里头若是不太平,他就算仕途上飞黄腾达也没趣味。”
尽管偶尔回门的时候也听到过一些风声,但长辈的事情张晴不好多做评论,不过笑着推说不知道罢了。婆媳俩正商议那份已经备好的寿礼该如何处置,堂屋的竹帘子忽然被人风风火火的撞开,却是张晴的陪嫁大丫头抱夏。
“夫人。大奶奶,大老爷……大老爷被放出来了!”
“怎么这么快!”吕夫人一句话脱口而出方才醒悟到犯了语病,连忙改口道,“老爷和俊儿都不曾提过只言片语,这么大的事情居然事先什么消息都没有……咳,不说这些,人是出了锦衣卫狱,还是已经到了家里头。可有什么受伤或是不妥当?”
“奴婢也不知道,是大老爷家里打发人来报信,奴婢正好经过垂花门那边,听到了就赶紧先来给夫人报个信!”抱夏连忙解释了一句,这才屈膝行了礼,“这会儿只怕内院的媳妇已经把人领进来了,夫人和大奶奶再等一会儿就能有准信。”
保定侯孟瑛和孟贤虽说嫡庶有别,但兄弟俩昔日的关系还算融洽,因此这时候吕夫人哪里耐烦在上房坐等,招呼了张晴一声便掀帘出了门。还没下台阶,一个管事媳妇便引着一个年长妈妈进来。就这一照面的工夫,吕夫人和张晴都认出了这是贴身伺候吴夫人的夏氏。
夏氏见着吕夫人和张晴都站在门口,忙上前屈膝行礼说:“启禀保定侯夫人,大奶奶,我家老爷一个时辰前刚刚到家,人倒是好好的,只精神颇有些不济。因为先前没得到风声。老爷竟是自己骑马回来的,到了门口大伙儿才知道,几位少爷小姐都欢喜坏了。”
“出来就好,出来就好,阿弥陀佛,大嫂总算是盼着了!”
吕夫人原就是信佛的人,这会儿忍不住双掌合十挪着手中数珠喃喃诵了一段经文。一旁的张晴想到孟敏一个人操持家务管束弟妹,还要照顾病重的吴夫人,也忍不住替她松了一口气,心想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是把孟贤给盼出来了。
回到房中,吕夫人在炕上西头坐下,又招来夏氏细细盘问,待得知孟贤在锦衣卫中不曾吃什么真正的苦头,她这才安了心,遂留着夏氏说说家常,又问起了吴夫人的状况和孟敏的婚事。这唠唠叨叨就是大半个时辰,她正准备打发夏氏回去,一个管事媳妇又跌跌撞撞冲了进来,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那说话的声音满是惊惶。
“夫人,大奶奶,不好了!丰盛胡同那边孟府又打发了人来报信,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