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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风流-第4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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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朱勇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又想到了刚刚那封信。看了一眼同样大感震惊的张赳,他就打发走了亲自来报信的管家朱瑞,心里顿时极不平静。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懊恼起了自己不该接下掌中军都督府和京营的任命,要不是他有这么一个名义,就算他是国公,也绝不用担这样的责任。

“世叔,太子多年储君,仁孝天下皆知。如今既然有召……”

正在踌躇的朱勇只听了一半,心中便豁然开朗,当即便打断了张赳道:“既然是太子见召,我自然需得立刻赶去,今天就不好留贤侄了。你特意跑这么一趟,足可见有心。你就放心回去,我虽然不如你家大堂伯,可也是有担当的人,这些上不得台面的阴私手段还说不动我。这封信倒是来得正好,我去端本宫还正好能用上!”

朱勇的说法无疑是表明了态度,张赳不禁大松了一口气。因朱勇要改换公服进宫,他便告辞了出去,等到出成国公府的时候,他不经意擦了擦额头,恰是发现满满脑门子都是油汗。他长这么大,这还是头一次做这样的事,尽管还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成了,但拖着疲惫的双腿上马时,他还是感到一种由衷的如释重负。

英国公府的后院上房里正是一片骨牌声。原本是李芸赵芬郑芳菲三个侄儿媳妇陪着王夫人,但这会儿王夫人有事离开,便吩咐张珂暂时替着,由惜玉在旁边帮她看着牌,仍是继续牌局。既是如此,刚刚在下首绞尽脑汁算着如何才能不赢不输的赵芬自是不再容让,一口气连赢了好几把,面前充作赌注的小银角子已经是赢了一堆。

这会儿又是通吃三方,看见张珂面前已经是空了,她便得意地笑了起来:“哎哟,大伯娘这一走,我这手气却是顺了,简直是要哪张就来哪张。珂妹妹手风不顺,要不要和钟姨娘换把手?这坐着一直输,总不成一回事!”

惜玉虽陪站在张珂身后看牌,一颗心却放在离开的王夫人身上,自是没怎么留意牌局。此时听到赵芬这骄狂的话,她顿时回过了神,见张珂轻轻咬着嘴唇坐在那儿发呆,她就笑道:“今天二奶奶手旺,也难怪珂姑娘招架不住。来人,再取些小锭子来!”

见张珂抓着她的手腕叫了声姨娘,她便轻声说:“不值什么,珂姑娘继续玩就是。如今还早,输了就赢回来!您难道忘了这些天夫人说的话,输了一局又不是输了一辈子!”

张珂原本是冰雪聪明的人,这些天在英国公府住着,看不见自家府中的那些姬妾争斗,自然住得舒心。此时听了惜玉的话,她不禁觉着不值得为赵芬那番话懊恼,遂止住了要起身的动作,重新安然坐了下来。由于有惜玉在耳边提点看牌,她须臾就翻本赢了三回。

东边耳房里的王夫人自然不知道自己这起身一走,里头小小起了一场风波。此时此刻,听完了杜绾那些言语的她只觉得心里极其不安。这些年经历的看过的多了,倘若寻常事情她自然不担心,但今儿个的事情却牵涉到她的丈夫。若是皇帝有什么三长两短,镇守大宁的张辅指不定也得吃挂落。国公之爵虽然显贵,家里那张功臣铁券上一桩桩一件件记满了功勋,可只要一次过失,过往种种兴许就一笔抹煞了!

“绾儿,既然你从你爹那回来,他怎么说?”

“爹爹只觉得皇上兴许有什么不妥,其余的却是难能判断,这会儿已经被召去了东宫,看这光景,大约那儿也有这样的想法。”杜绾和王夫人素来亲近,此刻见她面色苍白,连忙伸出手去拉着她的手说,“我曾经在相公那看过不少地理军志,听他说,这些都是大堂伯提点他多学多看的。大堂伯一世英名,在这种小事上尚且留心,于大事上断然不会有什么差错。”

“我也知道他一辈子就几乎没做错过事情,可他功劳太高,怕就怕别人逼迫,或是干脆为了自个的前程往他头上泼脏水!”

“大伯娘!”杜绾瞧见王夫人已经有些乱了方寸,干脆站起身来,紧挨着她在炕桌旁边坐了,“相公平日对大堂伯推崇备至,常说大堂伯为人谨慎,能消危机于无形。先头南征交趾时,大堂伯于军中临危接掌主将之位,最后却成就平生最大功业,更何况如今?”

王夫人本是心志坚毅之人,这些天却忽然夜间惊悸噩梦频频,如今再得到这样的消息,一时便失了方寸,刚刚竟是几乎想进宫去见太子妃张氏。这会儿听杜绾如是说,她渐渐心安了下来,抚着胸口坐了片刻,她便强迫自己定下神来,随即轻轻拍了拍杜绾的手。

“你说的是,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可担忧的!老爷不是一个人,你家越哥儿也在那里。”

“没错,不但大堂伯在大宁,相公也在皇上身边呢!”

此时此刻,要说杜绾不担心自然是假话,可要是大伙儿全都惊慌失措,那实在是于事无补。见王夫人已然无事,她便轻声说:“如今且看看太子殿下如何举动,若是京营京卫有所调动,又或者是有什么别的钧旨,那时候大伯娘不如叫上宁阳侯夫人安远侯夫人阳武侯夫人等等。她们也都是夫君随驾扈从在外,这时候安定人心是最要紧的,各家毕竟都是柱石。”

“我明白,这样,绾儿你住在国公府陪我几日,我在外头,家里有人也就心安了。”

半个时辰后,王夫人和杜绾方才一同进了上房,恰好乳娘带着张恬张菁一块过来,这会儿里头几个抹骨牌的女人已经结束了牌局,脸上却是和起初大不相同。不但翻本还大赢了一把的张珂神采飞扬,到了手的钱又重新飞了的赵芬满面阴霾,至于小输了几把的李芸则是正在和郑芳菲咬耳朵。惜玉款款迎了上来,亲自为王夫人脱了外头那件衣裳,少不得解释了两句。心中有事的王夫人扫了一眼张珂,由牌局输赢想到了眼下,心情倒是舒畅了些。

“芬丫头以后可得小心些,小觑了对手可是要吃大亏的!”

因天色已晚,王夫人便命人送了其他人回去,单单留下了杜绾。果然,等到日落时分,国公府终于打探到了可靠消息,东宫皇太子命京营选精兵一万,诸卫选精兵一万,严京城守卫,又命天津卫、河间、顺德等府严加守备。面对这满是肃杀的指令,她一时呆了半晌。

第十三卷 山陵崩 第062章 终结和开端

“全都记下了?”

床上传来的微弱声音让张越陡然之间惊醒了过来。从杨荣金幼孜进屋行礼后,皇帝就开始断断续续地交待遗言和后事,全都是只言片语,亏得杨荣警醒,又有金幼孜在旁拾遗补缺,两个翰林院掌院学士竟硬是把这些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整理了出来。此时皇帝发问之后,杨荣便从容起身,将一整篇文章从头到尾诵读了一遍,词藻华丽缜密自不在话下。

“遗诏只需传位于皇太子,丧礼一如太祖高皇帝旧制,其余另行撰文留给太子即可。”朱棣费劲地吐出了这么几个字,旋即一字一句地说,“那些文治武功放在遗诏中太啰嗦,就是不写这些,难道谁还能抹煞朕的功绩?功过自在人心,朕不怕别人口诛笔伐!”

杨荣没想到精心炮制的文章竟是引来了皇帝的如此评价,顿时有些尴尬,连忙又拿过另一张纸,奋笔疾书须臾草就。此次一读之后,朱棣果然没有再挑剔,当即又命金幼孜用宝玺。用过皇帝之宝之后,他又奋起精神亲自仔细看了一遍遗诏,这才舒了一口气。

“若再有军务,都有你二人处置,遗诏交由张辅保管,你们三个退下。”

听到皇帝口口声声只提到这三个人,仿佛完全忘记了自己,张越不禁异常奇怪。因此,眼看着杨荣金幼孜和张辅一同告退而去,他顿时有些站不住了,正想要上前说什么的时候,他却听到朱棣召唤自己的声音。

“张越,你过来。”

屋子里还有两个太监,此时此刻,他们不但没有丝毫声音,而且就连微弓的身躯也是纹丝不动,犹如泥雕木塑一般掩映在蜡烛的阴影中。张越迟疑片刻便走上前去,在床前的踏板出屈膝半跪了下来。发现皇帝的脸色苍白得惊人,他只觉得心中五味杂陈。

“还记得朕第一回见到你的情景么?”

张越只觉得眼前一下子闪过杨士奇家的红梅林。那时只觉得自己运气好,走到哪里都遇见贵人,后来知道这都是袁方有意设计之后,他就渐渐明白,偶然中都有必然,人生中的巧合背后往往都有一双在背后推动的手。沉默片刻后,他垂下眼睑,轻轻道了一声记得。

“这天下是朕带着将士们亲手打下来的,所以朕有生之年,决不会亏待任何一个忠心于朕的勋贵。”躺在那里的朱棣仰着头,并没有侧头去看张越是什么表情,“荣国公张玉战死之后,朕感慨艰难之际,失一良辅,但登基之后却并未予张辅公爵,朕很庆幸当年如此,否则,何以得一名将?剑不磨砺,不得为名剑,当初朕初见你时,只觉得你颇有趣,却没料到你虽不得继张辅衣钵,胆气却承袭了他八分。有勇有谋,又有胆子能拼命,很好。”

得此评价,即使张越脸皮厚度很不一般,也禁不住脸红了。他这个人有承担,但仅限于自己能承受的承担;他这人有胆气,但仅限于不会让自己没命的胆气。只不过,由于常常面对的都是不得不豁出命去搏一把的局势,朱棣方才认为他这人做事拼命。

倘若能不拼命就能好端端活着,他又不是傻子,怎么会非要往险地里去?

“祥符张氏并不是最早跟着朕的,可两代人却都出色。张家已经不是第一回联姻帝室,所以朕让你写了那道旨意,又留给了张辅。至于你,朕很想看看将门世家出一文士,却是能如何,可惜老天爷不给朕时间了……有功不赏,非是不赏,只是不到时候……若是朝中勋贵都如张家一般,朕也就没什么不放心的……人都道朕最信杨荣金幼孜,但朕最信赖的始终是那些跟随朕出生入死的勋贵。你姓张,朕自然信得过你……”

“对了,张越!”

早有预料的张越听着朱棣忽然唠叨起了这话,并不觉得意外,只是想到自己亲手草拟,又盖上宝玺的那样东西,心头颇有些异样。张辅的长女张恬乃是王夫人所出,如今不过五岁不到,谁知道皇帝竟然惦记上了。联姻帝室这种名声,对于张家来说,既是恩赏也是羁绊。等突然听到最后那叫声的时候,他连忙丢开了那些心思,定睛看了过去。

“去把皇太孙先头送达的奏表找出来,你给朕读一读!”

这个突如其来的要求让张越大为吃惊,但他仍然赶紧站了起来到外间翻找。不一会儿,他便拿着几份折子过来,重新在床前脚踏上坐了下来,将几份东西搁在了床上。他很明白皇帝决不是要看朱瞻基那些经过好些人润色的官样文章,因此拣的全都是那些只说些琐事的家书。看到朱棣死死盯着自己瞧,他连忙迅速翻开了第一份,从头念了起来。

“壬申,射猎西苑。七年北巡,皇爷爷曾亲手教孙儿射猎于此。今日十次射柳全中,来日皇爷爷北巡归来时,孙儿愿以所射柳枝为贺……”

“甲戌,祭祀灵济宫。灵济宫为皇爷爷敕建,灵异不断,如今孙儿亦有所求。只愿尊长身体安康无病无痛,再愿膝下女儿平安喜乐……”

“丁丑,见虏中降者古纳台。此人绝非寻常虏寇,孙儿疑此人乃鞑靼瓦剌之外又一部首领部属,应别有所图,望皇爷爷明察秋毫,莫要上了他的当……”

一句句读完,张越渐渐忘了床上的天子,等到良久记起望过去的时候,他却只见皇帝已然仿佛熟睡了一般,脸上犹有笑容。一时间,一种难言的战栗感一时布满了全身。

由于宽河守御千户所和会州卫皆废,因此,张越等人从大宁出发的那一日,首先得通过茫茫草原,最大的隐患便是迎面碰上大股敌军。这一路上,风声鹤唳的感觉一直伴随着所有人。然而,相比那些一无所知只防备外敌的军士,为首三人却都是心头沉重。

和去年北征时被派回京城不同,这一次却丝毫没有什么做给人看的成分。昨天夜里,皇帝再次昏厥了过去后,张越慌忙让人去叫杨荣金幼孜带来的御医,但哪怕是医术向来极得皇帝赞赏的史权,最后也是颓然无法。等到了清晨,一代雄主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于是,他不得不和杨荣海寿踏上了归程,只带着几十名护卫快马加鞭地往京师赶。

大宁距京师八百里,由于之前大段路途都在塞外,需得小心谨慎,因此前头一路三百余里足足走了两天一夜,入松亭关的后半程因为沿途可更换驿马,于是从遵化、蓟州、三河、通州直到京师这条路,一行人竟只用了一夜多一点。当抵达京师城下时,恰好是上午进城人最多的时候。由于眼下天气极冷,众人虽说全都是裹的厚棉袍,一夜赶路之后却几乎都冻僵了。几十号人在丽正门之前只稍稍一停,就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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