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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风流-第5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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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一出,屋子里的众人顿时全都连声附和,脸上带笑不说,心里也都乐开了花。楚胖子瞧了一眼五岳商行那个前来劝说自己揽总的总管事,心里极其庆幸,于是趁机又说道:“大人既然有如此把握,那咱们就放心了。只大伙儿都是粤地的商人,也都想做点事情,若是衙门有难处,草民还存着粮食五百石,全都可以借出去!”

谁都知道楚胖子看似憨厚,其实是从来不做没收益的事,他这么一带头,其他人琢磨着那几家豪商得罪了布政司,也纷纷表示愿意“借粮”。然而,面对他们的踊跃,张倬却是笑呵呵地摇了摇头:“若是到了那个时候,少不得还要借重各位。只不过,如今我要拜托诸位的却不是借粮,而是想让各位在要紧的时候能够帮另一个忙。”

一个耐不住性子的商人忙问道:“什么忙?”

“买粮。”

整整五天,归德门五仙门两处卖出去的粮食足足有三千五百石,远远多过徐正平和另外两家粮行此前的预计。寻常百姓发现虽然粮价不降,可只要排队就能买粮食,过了两三天就渐渐没了之前的恐慌,排队买米的竟多半是三家粮行的伙计和请来的帮闲。于是,这三千五百石粮食中,他们吃下的倒是有一半。饶是如此,当看到每日珠江里开来的粮船一艘又一艘,广州城门处送粮的大车一辆又一辆,三家人渐渐有些挺不住了。

于是。到了第六天上午,三家粮行门口高挂的木牌也换上了斗米一百五十钱的价格。然而,早上他们刚刚挂上这么个牌子,下午归德门和五仙门的米价立刻换成了斗米一百四十钱。一时间,城中议论纷纷,又有不少起初觉着米贵,如今瞧着粮价下跌又动了心的百姓提着口袋去两处城门买米,于是,那三家米行已经不能说是冷清了,简直是一个顾客都没有。

“七天了,他们如今至少卖了一万石粮食,而这其中我们至少收了五千石!再这么下去,咱们的库房都要堆不下了,而且这得要多少本钱!”

徐正平冲着前来禀报账目的伙计发了好一阵子火,最后才喘着粗气说:“你回去告诉他们,降到斗米一百三十钱。如今广东各府州的粮价全都高昂得很,我就不信他们还会跟着降价,布政司衙门没那么多钱可以亏空!他们挺不住!”

徐记粮行既然降价,其余两家瞧着风头不对,也只好无奈跟进,如此一来果然是带来了不少生意,每天几十石几十石买粮的中等人家络绎不绝。可是,还不等他们庆幸这一回总算是稳住了阵脚,归德门和五仙门那边又传来了消息。

米价跌到一百二十钱了!

广东毗邻江西广西湖广,接壤的地块全都不是什么产粮区,因此偌大的广东平常都是靠自给自足。如今军粮征发再加上天灾,这自然是送上门的生意。而那三家最大的粮商全都是背景深厚,多年都是做这米粮买卖,因此这么摆出抱团的架势,自然是无人可以抗衡。可谁能想到,布政司在粮价最高的时候,突然昭告全城平粜,而且还一跌再跌到了如今的地步。

到了这个时候,纵使民间百姓也知道官府是和粮行扛上了。官府卖粮和粮行米价针锋相对,一方是斗米两百钱,一方则是斗米一百五;待到粮行降到斗米一百五,这边却已经是斗米一百四;而且如今到了一百二,居然还在跌。街头巷尾甚至还议论说,粮行最初下令自家伙计冒充百姓前去买粮,只希望官府存粮不足。然而,他们尽管几乎是一百石两百石的拼命收平粜的那些粮食,可官府竟是仿佛存货充足,如今除了徐家,其余两家都不敢贸然再收粮。

两个多月下来,藩司的平粜从来不曾断过一天,眼看粮价日日下降,原本挤着买粮的百姓也渐渐安心了许多,到官府和粮行买粮的渐渐少了。眼看不但广州府的粮价跌到了斗米九十钱,其余州县的粮价也都跌到了灾前正常水平,三家粮商无不是欲哭无泪。而直到这个时候,徐正平方才得到了一个让他几乎昏厥的消息。

此前广州府衙和藩司衙门卖的粮食全都是都司各卫所千户所的库存!

谁能想到,一贯和藩司各扫门前雪的都司衙门,竟然会在这种时候冒险出手相助。这一个月,都司把各卫所的存粮两万多石全都调到了广州肇庆两府给藩司平粜,等到事后又通过其余渠道从粮行以平价渐渐把粮食买了回去,不过是相当于淘换了一遍仓库的粮食。这一进一出,都司衙门至少到手两三千贯,只粮商们非但没赚着,反而落得一身亏空。

就在徐正咬牙切齿打算再搏一把重新抬上粮价的时候,新任市舶司提督太监张谦却终于到了,与之同来的除了之前贺正旦的几个使节,还有一批来自湖广的粮船。

今年的新米终于到了。

第十五卷 观南海 第021章 温润如玉,绳愆纠缪

京师到广州足有七千八百余里路。若是按照每天一百二十里计,这路上走上两个月自然毫不奇怪,然而,张谦这一路上却足足走了四个多月。倒不是他有意拖延,而是奉旨先去了一次南京,路过孝陵的时候少不得谒陵。之后又因为接着张越送去的信,按图索骥带上了好一些人。既然这一路上的人越带越多,他自然是越走越慢,紧跟着又到湖广耽误了一段时日,于是到了广州已经是八月末。

他原本是走的陆路,但后来因为后来有粮船,人又太多,便在湖广境内换了官船。此刻从船板上下了船,瞧见张越亲自带人来迎接,他自然是满脸笑容。由于他是宫中老人,此行算是半个钦差,都指挥使李龙和按察使喻良也到了场,竟是三司齐聚,随即又把人请到了飘香楼接风。因见张谦举止随和,丝毫没有从前那些个太监的阴阳怪气,底下不少官员都是如释重负。等张谦请了李龙喻良张越到另一边说话,他们更是议论纷纷。

“毕竟是从前皇上跟前深得信赖的御用监太监,和那些装腔作势的家伙就是不一样。”

“那是,瞧瞧张公公那风度,那仪态……啧啧,到底是京里贵人的做派,骨子里就不一样,哪里像那个恶心死人的秦怀谨!”

“听说张公公当初在宫里是最低调随和的人,对名利都不热衷,有了这么一位闲淡的坐镇市舶公馆,咱们的日子也能好过许多。”

另一边的张谦却不知道自己初来乍到就赢得了那么多人的好感。只不过,他此行却不是为了博人赞美来的,到了另一间安静的包厢,他就立刻收起了笑脸,满脸公事公办的表情。张越早知道张谦的绵里藏针,喻良到底当过太仆寺少卿,稍微能体会一二,可怜李龙却是头一次领教,在张谦轻描淡写的暗示下险些举止失措,等到回席之后还不曾回过神来。

就在抵达的这天夜里,张谦就去见了被软禁市舶公馆的秦怀谨。

准广州市舶司开船出海贸易。

准各市舶司回航船舶任意停靠三大市舶司。

各坐商仍按前例三十税一,五年后行十五税一。

凡挟大象牙龙涎香等物进港者,半数由官府平价和买,半数听其自便。海商抽分与番商商船同,估值后胡椒等香料十抽二,苏木等染木十抽五,宝石等十抽一。

年终十一月初一正式开港。

在诸多政令之外。初来乍到的张谦一到,市舶司便传来了秦怀谨畏罪自杀的消息。紧跟着,那些个按察使喻良查证上书弹劾的官员,竟是被一个个由锦衣卫解送回京讯问。一时间,整个广州城一片肃然,竟是一丝异声也无,原以为张谦好说话的一众人都愣住了。

张越和张谦可算是老相识了,从前既曾合作过,又曾受过其好大的照应,但此番见识了这位永乐年间备受信赖的大太监一来便是雷厉风行的手腕,他不禁很有些佩服。等到秦怀谨的家人哭哭啼啼收拾了细软搬出去,张谦住进了市舶公馆,他方才登门拜访。

虽说洪武朝对宦官有厉禁,哪怕是高品太监也不得蓄养姬妾收养义子,但这些规矩在永乐朝就渐渐松弛了。内官监太监郑和有养子郑恩铭,御马监太监刘永诚有一妻一妾,就是如今朱瞻基亲信的太监王瑾金英范弘等等,也都有养子在宫外。张谦也不能免俗,此次南下广东便带上了养子张永和内廷的两个年轻太监,其中一个赫然是张越见过几次的熟人曹吉祥。

这会儿彼此对坐,见只有张永陪侍一旁。张越忍不住打趣道:“以往只觉得张公公为人处事让人如沐春风,谁知道如今张公公这一来,我这张杀头的名声可是立马就拱手让人了。”

“小张大人这不是寒碜我吗?看着是我到了广州天摇地动,其实之前那大风波还不是你一个人掀起来的,还非得拉上都司和臬司。你说没杀人,秦怀谨的养子秦仪是谁杀的?”

张谦既然把话说开了,张越只能打哈哈把这个话题蒙混了过去——良禽择木而栖固然没错,但连亲族都可以出卖,这种人留着自然是天大的祸害,哪怕此人拱手送了他五千两金子,他不敢也不愿留人——至于秦怀谨畏罪自杀,那本就是他期望的结局。朱瞻基新君登基,虽说在山东大开杀戒,但却不希望天下都兴大狱。而他用子虚乌有的供述蒙骗了李龙和喻良,更不希望真相为他们所知。

两人对视一笑,张谦的神态就放松了许多,又朝张永点了点头。年纪和张越相仿的张永瞧着却像是个大孩子,瞅着父亲的眼神,他连忙到一旁的高几上,双手捧过一个云南玛瑙雕漆方盘,上头赫然是罩着朱红的绸子,疾步走到了张越跟前呈上。

见张越仿佛有些不明白,张谦就笑道:“放心收下。”

张谦前头说了这么一句,张越便双手接了下来。才看清其中赫然是两枚银质印章,他冷不丁怔了一怔,随即立刻站起身来:“张公公,这是皇上所赐?”

“皇上即位之后,以白金铸印章,赐给了好些臣下。文官中有内阁三杨和你岳父。还有蹇义夏原吉两位尚书,武官则唯有英国公,中官则是王瑾范弘黄润金英,此外就是郑公公和我了。我离京之前,皇上说是要特赐你银记,但你如今还是布政使,若大张旗鼓颁赐,对你至为不利,所以便悄悄铸了。其中一方,其文曰‘温润如玉’,是赐你赏玩的私章。另一方则是‘绳愆纠缪’,想必你也知道,仁宗皇帝即位之后曾经赐内阁三臣此章,命他们密封奏事,如今皇上便是予你此权。盖上此印交当地锦衣卫,奏章可不入内阁直达御前,你可明白?”

张越端详了一番,见那枚私章不过是寻常人家藏书印大小,另一方则是二寸见方半寸厚的方印,知道这是分别所铸。心情复杂地捧着这两方沉甸甸的印章,他便冲张谦苦笑道:“这么大的事情,张公公之前竟是一点口风不露。所幸如今只有你我和令公子,否则若是让别人看见我这么随随便便就接了。恐怕二话不说就得给我安上一个大不敬的罪名。”

张谦闻言却是莞尔一笑:“皇上特意让我捎话说,这是私赐,所以外头跪拜的那一套就免了。诚惶诚恐叩拜山呼万岁,未必就是忠心耿耿。再说,忠臣义臣多了,他也不稀罕多那么一个。这东西我路上小心藏着,别人都以为是什么金牌令箭,如今你这么拿回去却是不妥。张永,去取一个紫檀木匣子来,还有,我心口有些疼。去把我房里床头旁边柜子的第一扇门里,取一丸来我好服用!”

打发走了养子,张谦便收起了刚刚的轻松神色,却是从袖子里取出一枚印章,郑重其事地交给了张越,不待他发问就主动解释道:“你我之间不用什么虚情假意的那一套。这是宫里我那个徒弟让我捎带给你的。他虽说不如从前得意,但好歹因着去年到南京报信,皇上也还信任他,继续用着他提督东厂,司礼监左少监的位子至少还坐得稳稳当当。他是我看着长大的,其余的不说,但人至少还机灵,将来兴许还有上进的地步。我知道你不是那些一味固执的文官,他又不是送什么值钱的东西,所以我就捎带来了。”

见这同样是一枚银章,张越不禁觉得极其古怪。皇帝赐银章自然是表示亲近信任,而陆丰送这东西,却是为了进一步笼络自个这个“盟友”。张谦说了这么一大通,不外乎是暗示他在宫里保持一定的人缘很有好处,而他也确实不排斥这条路线。只不过,宫里那么多大太监,张谦带出这么个实权徒弟也着实不容易,只陆丰那小子的脾性却和张谦不同,得防着。

“张公公放心,此事我理会得。”

张谦从前很少为徒弟求什么好处或是说什么情,但如今自己来广东说是临老前能够一展所长,不如说是另一种养老。离京之前皇帝就把话说清楚了,这市舶司十年八载换不得人,他熟悉西洋国家地理,在此坐镇最信任得过。好歹自己在宫里也是被人称作是祖宗的人,为了这么一个唯一还拿得出手的徒弟做最后一件事,也就没什么好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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