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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风流-第5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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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盟友利害,什么主从下属,都比不上父子亲情更可靠。

“那好,我也不多留了,以免县衙那边又有什么事情来知会通报。我的住处你们也应该知道,办好了事情使人到那边知会一声。”

丘家墓园在澄迈县城东边,自从迁到这里之后,家里接连有人水土不服故世,再加上死在北国的丘福虽说在南京也设了衣冠冢,可如今背井离乡无法祭拜,这祖坟祭田就成了最最要紧的急务。于是,丘国雍这一辈那几个曾经勾心斗角没完没了的几个兄弟总算是齐心了一回,每房拿出了一笔钱,花大价钱找到了一块风水墓地,又买下了周围的八百亩地作为祭田。

这会儿张越拈香站在丘福的衣冠冢前,在他身后的琥珀和张布自然也随着他行礼祭拜。礼毕之后,他这才寂然退后,心里却是百感交集。洪武年初册封的勋贵几乎凋零殆尽,永乐年间册封的勋贵也已经少了好几个人。爵位能够世袭,却也能够剥夺,富贵权势亦然。哪怕丘福没有在那次北征中兵败殒命,在之后的夺嫡战中也未必能保全。两害相权,如今的结局是贬谪后得到宽免,若换成丘福能够保全到永乐末年,兴许丘氏反而会万劫不复。

“大人……”

听到耳畔的这声音,张越方才回过神,对出声提醒的丘国雍说:“我想在这儿看看走走,回头也好对英国公禀报,你们在墓园外头等候就是。”

尽管这要求有些蹊跷,但丘家上下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做人,丘国雍自然不会计较这些,于是便冲两个兄弟和跟来的几个心腹仆从做了个手势,众人一一退去。等到他们全部离开,张越方才吩咐张布去那边看着动静,然后就牵起了琥珀的手。

“走,去找找你爹娘的墓。”

丘家墓园都是夫妻合葬墓,丘国雍这一辈已经去世的只有三人,因此两人很快就找到了那块并不起眼的墓碑和那个不高的坟茔。大约是因为没有直系后人,坟前的青草已经长得老高,没有什么祭拜过的痕迹。见琥珀磕过头后痴痴呆呆地长跪在墓前,张越行礼之后,上前把之前摘下的香花绿草放在坟头,随即在她身边半跪了下来。

“如今你人到心到,便是对他们最好的安慰了,更何况你逢年过节也常常在家里祭供他们。逝者已矣,活着的人方才是最重要的。心愿既然全了,日后便抛开那些顾忌好好过日子,这样,你爹娘在下头才会高兴不是么?”

“嗯,我明白……”

使劲点了点头,琥珀仍是情不自禁地靠在了张越怀中,泪水完全糊住了眼睛,心里却是完完全全放松了下来。张越轻轻拍着她的背,目光扫过那字迹黯淡的墓碑,旋即哄道:“痴丫头,快别哭了,否则出去的时候被人瞧见成什么样子?”

见琥珀好容易才止住泪,又抬起了头,张越连忙掏出帕子在她的脸上擦了两下,见那黄色丝毫没有被泪水冲掉,倒也放了心。揽着她站起身,他又朝墓前深深一揖,这才扭头盯着她:“事情都办完了,咱们回家。”

听着这简简单单的回家两个字,琥珀只觉得心里盈满了难以名状的情绪,重重点了点头。在张越怀里回过头瞧了瞧那墓碑,她忍不住又轻轻诵念了一句。

“爹,娘,女儿走了!”

第十六卷 挽狂澜 第001章 双双得子

时值一年一度的端午节。广州府自然又是按照旧例在海珠岛对面的珠江上举办了赛龙舟。尽管去年好端端一场赛龙舟又是出现刺客又是有人落水,成了一场蹩脚的闹剧,但今年的赛龙舟却仍是规模盛大,参加的龙舟更是比去年陡增不少,达到了二十条。也就是这一段珠江河面异常宽敞,因此这么多的船齐集此处也不嫌拥挤。而为了这么一场盛会,各级官府无不是从上至下放了一日的假,平日里公务繁忙的布政司衙门就显得冷清了许多。

然而,在这样热闹的喜庆日子,后衙张家官廨的人却是无暇去海珠岛看热闹。这会儿张倬和张越父子一坐一立,谁也不说话,屋子里侍立的两个丫头也都是垂手不吭一声。门外清清楚楚地传来各种说话叫嚷,更是仿佛在原本就闷热的天气上加了一把火。

“都这么久了,怎么每次都非得折腾个没完……”

哇——

一声清脆的婴啼把张越的抱怨一下子截短了。几乎是一瞬间,张倬也站起身来,面上神情亦是为之一振。只一会儿,一个人就匆匆忙忙撞开了帘子,喜笑颜开地说:“恭喜少爷喜得贵子,恭喜老爷又添了一个孙子!如今母子平安,太太和少奶奶马上就把孩子带过来!”

尽管已经听到了孩子响亮的哭声,但这会儿母子平安的消息传来。父子俩总算是齐齐松了一口大气。然而,张越却没有立刻坐下,而是对前来报信的那个小丫头说:“再去那边院子里问问彭家媳妇如何,这边都已经报喜了,那边怎么还没消息传来?”

见小丫头答应一声一溜烟去了,张越却仍是站在门口,张倬不禁安慰道:“别担心,稳婆都是早预备下最好的,人手也充足,再等一等就应该有喜讯了。你这么打发人去问,老彭指不定多紧张,他那个人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一想到两个先后怀孕的女人竟然会几乎在同一天生产,一家老少从今天一大清早紧张到了现在,张越忍不住长长舒了一口气,抬手随便一抹,就发现手心湿漉漉的全都是油汗。这时候,外头终于传来了几个熟悉的声音,紧跟着,前头的竹帘就被人高高打了起来。

打头的孙氏正拉着杜绾的手,脸上满是笑容。见屋子里的父子都瞧着自己,她连忙让身后抱着孩子的乳娘上前去,见张越抱过孩子细细瞅着,她就笑道:“到底是秋痕胎象稳定之后,外头家里就一直顺顺当当,她又是一直调养的好身体,这孩子落地便结实健壮,刚刚那个哭声几乎能吓死人。你们父子俩好好瞧瞧。先起个镇得住的小名。”

一听这镇得住三个字,又杜绾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张越不仅有些心虚。他起头就和杜绾开玩笑猜测过是儿子还是女儿,结果被杜绾好一番取笑,说是女孩儿按照他的想法必然省事了,直接叫四四就好,早有此心的他自是没法辩解。只如今既然不是女儿,他的懒主意自然用不上了,眉头自然是蹙得紧紧的。

倒不是他起不出好听的名字。须知起学名的事情有父亲在,他不好越俎代庖;而他起小名的功底在一儿一女身上显露无疑,至今常常被人拿来当谈笑之资。这次也是一样,刚刚在这儿等候的时候,早准备好的十几个小名被张倬批得体无完肤,这会儿他上哪儿找名字去?

“就叫端武吧。”

刚刚还狠狠教训了一通儿子的黔驴技穷,张倬便干脆把此事接了过去:“今天是端午,本就是毒虫出来作乱的时节,正要取了这个谐音压一压。再说,看他长得那么健壮,正合了一个武字。至于大名,回头我好好查查几本古书,看看有什么好字。毕竟之前没想着他竟是这么巧赶在端午节出来。那些字就不太合适了……”

“启禀老爷太太,少爷少奶奶!”

听得外头这一声扯开嗓门的声音,张越连忙示意人打起帘子。就只见外头一个年轻媳妇在门外台阶下头屈膝行了礼,笑呵呵地说:“彭大哥让小的禀告一声,说是托老爷太太少爷少奶奶的福,如今喜得贵子,母子平安。”

“阿弥陀佛!”

杜绾也没在意背后念佛的孙氏,忙对身旁的崔妈妈说:“赶紧让人去准备一份东西,到那边去道贺。看看是否缺了什么少了什么,若是有立刻打发人去补上或采办。”见崔妈妈点头之后要走,她突然又出声将其叫住,又添了一句,“这几天横竖没事,请彭师傅在家里好好陪着些媳妇,不用惦记外头的事!”

彭十三虽说对有没有儿女无所谓,但如今灵犀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他自然是喜不自胜,听闻不用他帮忙更是松了一口气。待收拾好一切,他就准备了两个沉甸甸的喜封子赏给稳婆。对于自己的儿子竟和张越的儿子同日出生,他也觉得颇为纳罕。灵犀晚生了几日,而秋痕则是早生了几日,这一来一往竟是凑在了端午节。

于是,晚上府衙官员摆宴贺端午节之后,张越又来找他喝小酒,两人坐在院子的大叔下头,看着空中那一弯月牙,不知不觉说起了旧事。

“老彭,还记得咱们头一次见面的情形吗?”

“怎么不记得!”

喝酒一来得有伴,二来得有心情。如今彭十三是两样都有,自然是越喝越兴起,渐渐得喝高了。此时此刻,他比划了一个手势,笑嘻嘻地说:“那时候你只有这么高,瘦的跟干柴似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一开始我也没太在意你,可后来发大水,你愣是拉着我去找杜先生,我才觉得你有些意思。不过,还真是没想到,十几年之后竟是今天这样子!”

“没有那时候文武上头打的好基础,哪里能有我的今天?论理我该当叫你一声师傅……来,我敬你一杯!”

说是敬一杯,张越却直接把酒壶举了起来。对面的彭十三看得眼睛大亮,索性毫不含糊地抱起一旁的小酒瓮,豪爽地和张越的那个酒壶一撞,旋即一仰脑袋咕嘟咕嘟地喝了起来。瞧见他那副牛饮的模样,张越不禁哑然,打开壶盖痛喝了一口,终究学不来对方拿酒当水喝的豪爽。当瞧见彭十三摇摇晃晃放下酒瓮,随即一头栽倒在石桌上沉沉昏睡了过去时,他就更加无言了。但这会儿他也有些头昏脑胀,只得叫了人来。

两个新添了儿子的父亲被人扶回了房间,自是一夜好睡。只是端午节已过,张越没得偷闲,次日一大清早便起身到前衙主持点卯办事。一个时辰的早堂过后,他方才打着哈欠回了来,先是去上房拜见父母,却没有在那儿用早饭,而是径直回了自己院子。进了正房,见下头正好送早饭上来,他便挨着杜绾坐下。见那桌上摆了四色小菜并鱼片粥,却又有豌豆黄之类的京式点心,他不禁笑了起来。

“自从厨房有了九娘帮忙,李嫂越发是天天换花样了。”

“我如今什么都不担心,就只怕上上下下的嘴全都给养刁了,回头到了京城反而不习惯。”杜绾见张越口里这么说,面上却高兴得很,不禁取笑道,“真不知道你哪儿来的那么多花样,一会儿鱼片粥,一会儿海鲜粥,左一个汤右一个煲地吩咐下去,也就是九娘年纪轻轻却爱琢磨,又是好心思好手艺,就连李嫂也得给你难住,从前在京城怎么没见你这么挑剔?”

张越浑然不以为意,笑吟吟地说:“人生在世,吃喝二字。等什么时候我离了这广东,除了数万顷稻田和一个富庶的黄埔镇之外,再给人留下无数美食,岂不也是一段佳话?”

夫妻多年,杜绾如今也感觉到自从之前的事情解决,广东通省再无掣肘之后,张越的心情也越来越好。只是丈夫在公务上挥洒自如老成持重,在家却是戏谑取笑多了起来。此时,她没好气地白了张越一眼,见外头传来了一阵喧哗,这才把反讽的话吞了回去。

竹帘打起,好几个妈妈和丫头簇拥着人进来,却是张赴在前,静官和三三在后。三人上前,张赴规规矩矩打了一躬,随后才是静官和三三。打量着体格日渐壮实的张赴,张越问了几句文武功课,又称赞了他好一通,这才吩咐他在一旁坐下,又招手唤了静官过来。

“这几天和你小方先生学了什么?”

听到小方先生这四个字。屋子里的妈妈和丫头们都是掩嘴偷笑,就连杜绾也是莞尔。无他,只是方敬那年轻的模样当了先生实在怪有趣的,偶尔有人奉了杜绾之命到书房偷偷张望,还瞧见过某人有板有眼教书的样子。倒是静官对这么个年轻又熟悉的启蒙老师很有好感,这会儿连忙答道:“爹爹,先生正在教我念《论语》。”

张越虽然之前听说过,但对于这样的进度仍有些惊讶,抽几条考较了儿子,他突然微微一笑,问了那句当初让他和杜桢结缘的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如何解,静官果然是一板一眼地答得头头是道,末了还添了一句:“小方先生说,爹爹当初也是这么解的。”

“我只对他提过一次,他倒是全都教给你了!”

笑语了一句,张越也就没再多问,又和妻儿弟弟一块用了早饭。等到寂然饭毕,他便招手把张赴带出了房去。兄弟俩沿着夹道走了一箭之地,张越就头也不回地问道:“你彭师傅说,你如今已经能举起三十斤的石锁,对于学武颇有天赋,夸奖你是个真正练武的好苗子,又肯吃苦。如今我想问你,你真想走这条道?”

张赴从小在红鸾跟前长大,只从下人口中听说过张越的无数功绩,自然而然对长兄畏惧多于亲近。如今父亲直接把他撂给了张越教导,他更是对兄长畏若严父。看到张越倏然转身瞧着自己,他连忙停住了脚步,好一会儿方才低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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