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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张越再没有说话,默默无言地出了上房。望着依旧湛蓝的天空,他却是再没有了和父亲张倬久别重逢的喜悦,就连肚子空空的感觉也不见了。若是让聪明人算计了也就罢了,但被他那个草包二堂伯这样狠狠坑害了一把,他着实是咽不下那口气。
刚刚审陈姨娘的时候,碧落和惜玉原就在身边,此时见张越这般景况出来,心中都是分明。惜玉忙着训斥警告几个小丫头,便给了碧落一个眼色,后者只得无可奈何地走了上来。
“越少爷,东西是在陈姨娘的屋子里搜出来的。据陈姨娘说,是她先用两个丫头调走了秋痕她们四个,另一个方才溜进去伺机偷的东西,芳珩院那边兴许还不知道,毕竟那不是春天戴的。夫人如今虽还不曾发落,刚刚在屋里时却也发了脾气,回头少不得要换一拨芳珩院中使唤的人。”
说到这里原就可以打住了,但碧落思忖片刻终究还是不忍心,于是又加了一句话:“秋痕和琥珀是越少爷从开封带过来的人,夫人一向瞅着还好,大约不会怎么着。只月落和流苏是英国公府的家生子,若是被黜落下去,只怕以后的日子就难过了。若是越少爷觉着她们这些天来还经心,不妨寻个由子和夫人说说情,兴许夫人这儿就过去了。”
张越还是头一次听碧落说这么多话,颇有些诧异。点点头向前走了两步,他忽然回过头在碧落脸上又瞅了一眼,猛地觉察到她这脾气品格竟是和琥珀极其相像,容貌却也有些相似。心下存疑的他本有心问两句,却见碧落已经是走到惜玉身后低声说了些什么,他便把疑虑暂且藏在了心底,转身朝门外走去。
听秋痕说,琥珀自从到英国公府之后几乎都是在芳珩院中,并不见她与其他丫头往来,若她真和碧落有亲,应当不会这么冷漠才对,难道刚刚那是他的错觉?
张越走了没多久,王夫人便在屋中唤惜玉和碧落进去。等到两个心腹丫头都掀帘进来,她便冷冷吩咐道:“咱们堂堂英国公府居然出了贼,这可是天大的笑话!把内院的丫头婆子全都召集起来,那个偷东西的丫头立时给我打死,其余几个丫头每人四十大板,然后撵到浣衣房作杂役!至于那个里通外人的贱人,过一阵子风头过去,报一个暴毙就是了!”
碧落惜玉慌忙屈膝答应,两人却都知道,王夫人这回动了真怒,家中怕是要上上下下震动一回了。
第三卷 暗流涌 第019章 决定和疑云
英国公张辅四征交趾,两次从永乐皇帝朱棣北征,一年到头在家的时间着实不多。王夫人坐镇内宅,管着整个英国公府的上下事宜,也是素来井井有条。
由于国公府并不曾苛待下人,底下人也多半兢兢业业,因此动家法责罚的事情很少,前头也就是跟着张赳的芳草和药香因知情不报挨了板子。这一回内院的丫头媳妇婆子们齐集听训,眼看几个平日里还算有些脸面的丫头被打得惨叫连连,先前还有个断了气的被拖出去,众人无不是噤若寒蝉,几个胆小的竟是吓昏了过去。
这一番杀鸡儆猴不但震慑了原有些散漫的家风,就连芳珩院中的人也是都给镇住了。上房之中,得知张越房中的东西竟然被偷了,秋痕和琥珀都是惭愧得无地自容,对于王夫人说几样宫中赐物如今先由她保管,两人自不敢有异议。月落和流苏更是吓得瑟瑟发抖,待到听说暂时寄下板子,只是罚了半年月钱,两人俱是感激不尽地连连叩头。
初来乍到就碰到这种事情,张倬自始至终不发一言。直到回了芳珩院,他这才屏退了丫头,单独留下了张越。待到儿子原原本本将事情原委一一道来之后,他的眉头登时紧紧锁在了一起。张越进京之后的机缘他没有料到,但张越进京之后遇到的麻烦他也同样没有料到。
“我先头还想你大堂伯正在盛年,之前又是一直征战在外。这无嗣只是暂时,想不到竟会引来这许多麻烦!”张倬轻轻叹了一口气,旋即抬头看了一眼张越,若有所思地问道,“你二堂伯既然使出这种招法,此番事败未必会甘休。越儿,我却想问你。你可曾想过入继给你大堂伯,承袭他的英国公爵位?”
“惦记英国公爵位的人虽然不少,我可没那心思。”张越苦笑一声,见张倬仍注视着自己的眼睛,他便直截了当地道,“爹,这入继别家就是和父母断了关联,只为了这一点,哪怕这英国公爵位再好,对我日后前途再有裨益,我也是不稀罕的。”
张倬闻言却没有惊异,毕竟是自己的儿子,此番心性也在他意料之中。因此,思忖片刻,他便道出了真正的目的:“英国公府虽好,毕竟是别人家,你当初和超哥儿赳哥儿进京办事,住在这里无可厚非。只如今我既然来了,也占着这地方实在说不过去。既然你二堂伯连那种卑劣的法子都使了出来,那至少咱们不能留给人家指摘的余地,你明白么?”
张越几乎一瞬间就明白了其中意思,眼睛顿时一亮:“爹的意思是,咱们搬出去?”
“不错。”张倬站起身来。目光在这间布置得精致高雅的屋子中转了一圈,因笑道,“住在这里,别说人家会有乱七八糟的想头,你又何尝不是?若是你把自己当成了豪门贵公子,这为人处世上头总会有疏失。不过也无需搬远,在英国公府的附近买或者赁一处院子住着也就行了,也不违了你答应英国公的话,彼此都有个照应。”
“还是爹爹想得周到,我待会便去和大伯娘说。”
张越心悦诚服地点了点头。见张倬并无二话,他便出了门。
下了台阶,看见顾彬正好从那边屋子里出来。他正好想起一件事,遂出言把人叫住了,旋即风风火火地奔回自己屋子,随后捧了个锦囊出来,笑嘻嘻地塞进了顾彬的手中。
“这是……”
“这是你先头到码头上送给我的,如今完璧归赵。”
见顾彬脸色一沉仿佛要发火,他便笑着解释道:“我知道这是你和你爹的一片心意,但我进京之后,大伯父的事情办得还顺利,所以也不用白白浪费这样一个大好机会。再说,这东西的主人,也就是内阁小杨学士正好算是我的师长,因此不用再拿出这个。倒是你初来乍到南京城,正需要机会。小杨学士如今虽然随皇上北巡,可总有一天是要回来的。凭借这个还有你的才学,你以后的路总能好走一些。”
顾彬面色稍霁,却仍是犹豫了好一会儿方才把东西收了回来。他和张越不同,祥符张家三房虽说曾经被人忽视,但毕竟仍是世家子弟,不像他们这一家完完全全是败落了,想当初他甚至得靠在族学帮人作弊挣些小钱。若非他考中秀才,这一回又弄到了一个监生的空额,他的那几位伯父叔父又怎会往他家里送了那么几份厚礼,还满口答应帮忙照应?
“表弟,我家欠了你家很多情,现在我还不了,将来也不知道是否真能还上,以后你若是有事,但凡我能做的,我一定会竭尽全力!”
面对这样一个固执的人,张越自是笑着答应了。两人闲话了几句,张越便往王夫人的上房走了一遭,将父亲的决定先说了,末了才诚恳地说:“大伯娘,我在这里住了这么久,您和大堂伯一直都照顾有加,我一直都很感激。只是如今既出了这样的事情,若是我们再厚颜住下去,只有添更多的麻烦。再说,就算搬出去住,我也一定会常常回来。”
虽说雷厉风行处置了家中的败类,整顿家风震慑了下人,但经过这一回事情,王夫人也明白有些事情不得不慎。她心里固然欣赏张倬一进京就能有这样缜密的想法,固然觉得张越这话说得真心实意,但却仍想挽留,劝了几句后,见着实劝不动方才叹了一口气。
“既然如此,我也留不住你们。我记得上回管家报说府东头正好有一座院子空着,还想改建成园子,如今既然你们要搬出去,那我便让人去好好收拾,你们父子还有小七且在家里再住一些时日。我知道你和你爹不喜欢占便宜,这么着,这屋子本是前两年府里买的,以后我每个月和你们算赁钱。毕竟这就要迁都了,你们没必要在南京买宅子。”
张越情知王夫人所言句句在理,再说这也是别人的一片好心,遂笑着应了,正想起身告辞时,却不料王夫人忽地伸手按了按,又笑容可掬地说:“你就要满十五了,十五虽不是整寿,但毕竟不是小生日,好好庆一庆是一条,可以谈婚论嫁更是一条,你大姐之前也这么说。另外,你爹既然来了,我和你大姐可看中了好些大家闺秀,正等他作主决定呢。”
没料到自己人都回来了,张晴却还是惦记这回事,张越慌忙推说大哥张超还未成婚,自己年纪还小不必这么早考虑终身大事。谁知不提张超还好,一提这事,王夫人顿时冷哼了一声,恼怒地皱起了眉头。
“若是没有信弟那回事,超哥儿早就成婚了。那金家出尔反尔欺人太甚,以为张家是那些寒酸的小门小户不成?先头婶娘来信曾经说金家备办了厚礼送上门去,称什么先前退婚乃是一时鬼迷心窍,如今又要重提旧事,结果那些东西都让婶娘丢出了门,人也被轰了出去。这样的人家也能当开封知府,还真是天大的笑话!你大堂伯此次随行北巡之前还撂下了话,说是这公道必定会为超哥儿讨回来。天涯何处无芳草,你大姐这番看了那么多人,其中也有为你大哥留心的,总之婚事的事情有我们,你且放心就是。”
王夫人既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张越唯有心中苦笑。离开上房之后,他又想起了金家那对孪生姊妹花和那个聪明反被聪明误的冯姨妈,忍不住叹息了一声。一路回到芳珩院,他原要找父亲回报刚刚谈妥地移居一事,却不料只有珍珠和芍药在打理东西,张倬却不见踪影。
珍珠原是孙氏的贴身丫头,这回被老太太顾氏指了跟过来虽有些别的意思,但她却从来都守着本分不往那一头逾越。此时忙着给张越倒了一杯茶来,她便笑道:“老爷才刚刚出去没多久,只怕要好一会儿才回来。少爷若是还有其他事情,不妨先回去的好。”
“爹可说了到哪里去?”
“昨儿个老爷刚到不久,就有人送了帖子来,至于去了哪儿奴婢倒是不清楚。那帖子奴婢记得是撂在百宝格旁边的抽屉里,少爷可以去找找。”
父亲才到京城就有人送帖子邀约?张越心中纳闷,急忙站起身到百宝格旁边的几个抽屉里翻捡,不多时便找到了那张帖子。翻开来扫了一眼内容,却见不过是邀约到某处酒楼的寻常字眼,正打算合上时,他冷不丁瞥见了下头的落款。
“弟沐宁百拜。”
张越几乎以为自己眼睛花了,揉了揉眼睛再看了一遍,确信自己并没有看错,他顿时觉得心里一阵翻腾。
沐姓并不是什么多见的大姓,叫这名字的人他只听过只见过一个,便是先头那锦衣卫河南卫所的千户沐宁,莫非真是此人来了京师,而且还邀他父亲张倬会面?想当初大水退去之后,他曾问过张倬是否识得锦衣卫却遭一口否认,若真是如此,如今怎会又来这么一张帖子?
第三卷 暗流涌 第020章 大丈夫不可无权
太平门大街临太平门,一头对着皇城后门,一头出去就是玄武湖,因此平日里文人骚客极多,往来的达官贵人也不少。这大街上遍布各家酒楼饭庄,迎门招揽生意的吆喝声亦是此起彼伏。由于皇帝带着大批文武官员北巡,虽是午间用饭时分,各处的生意也比往日冷清了许多,就连常常一座难求的太平楼上现如今也空着好些座头,三楼的包厢更是只订出去一半。
太平楼三楼面北可俯瞰城墙和玄武湖的雅座中,此时正摆着一桌丰盛的宴席,热菜八碟冷菜六样,此外还有不少时鲜瓜果,旁边还温着美酒。只面对面坐着的两人俱是死板着一张脸不吭声,更不用提喝酒吃饭了。
良久,还是张倬率先打破了这难言的沉寂:“我是让你照顾越儿,可你是不是操之过急了?自打他来到京师之后,皇太孙、皇上、大小两位杨学士……总之见过的人不计其数。他如今年不满十五,就算他今年考中举人明年考中进士又能怎样,难道还能立刻封侯拜相?如今倒好,我那个堂兄盯上了他,竟是连那种无耻的手段都使出来了!”
“皇太孙那一次我不过是给他提了个醒,皇上那回我也只是买通了一个内侍随口说了一句,说到底还是他自己的机缘,我可没法子让他去认识杨士奇和杨荣。”袁方闻言却丝毫不动声色,伸出手想去拿桌上的酒杯,但随即又缩了回来,“至于你说人家忌恨,不招人忌是庸才,给了他大场面,他能撑下来难道不好么?至于你说什么今年中举人明年中进士,在我看来那是再好不过了。”
见张倬张了张口要说话,袁方却抢在了前头:“他姓张,对于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