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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从来不敢打勋贵子弟的竹板子!”
“这确实是一大麻烦……不过,等到这些孩子大了,有的可以参加科考入府州县学,那些勋贵子弟则是可以继续入国子监,着实是为朝廷育才的一大好事。再说了,张越又不是头一回得罪人,有英国公长子那定海神针在,大不了那些骄纵的勋贵子弟以后不收就是了。”
朱宁说得淡然,但张太后细细一琢磨,随即很快明白了过来,由是嗔怒道:“好啊,阿宁你也学会卖关子了,有话偏拐弯抹角才说!罢了,这确实是育才的好事,我也懒得听言官一会儿弹劾这个勋贵纵子欺压百姓,那个勋贵子弟居丧饮酒……回头我给你戒尺一把,让小书院的先生好好管教那些勋贵子弟,也好让我和皇帝耳边清静清静!”
说完这话,见朱宁已是喜笑颜开,张太后不禁有些怅然:“只可惜,井源已经十六岁,早就耽误了……他父亲的官声倒是不错,怎的儿子偏生如此……”
这一日晚间张越一回到家里,便看到了杜绾手中那把油光可鉴的杉木戒尺,和这把戒尺摆在一块的则是一面铜牌。拿眼睛往铜牌上一扫,他就看到了上头仿佛是一枚印鉴。
“是太后的私章。只消让他们知道是太后赐下的就行了,也免得惊动太广。”
由于朱宁已经解释过,杜绾便又对张越解说了两句,又笑道:“宁姐姐还额外嘱咐,该打的使劲打,别疏于管教,这可是奉旨教训。只可恨天下这样的学堂太少,否则也能少出几个祸害金枝玉叶的混账。”
张越猜测朱宁这句话是有感而发,倒是觉得纳罕,但略一思量也就过去了。挨着妻子坐下,见旁人早就知机地躲开了,他正要动手动脚,杜绾就笑着往旁边躲开了些。
“还没到熄灯时候呢,偏不老成!还有一条,宁姐姐说,宫中又有一位娘娘诊出了身孕,太后已命人加倍看护。”
第十七卷 儿孙福 第031章 人心不足,扯皮拉
当今天子子息艰难。至今只有一子一女,因此,后宫事虽说理当属于内朝,可内宫的宦官们拿着外头宦官的孝敬,自然少不得透露了这个喜讯,而那些管着外头酒醋面局和草场仓房等等的宦官又嘴不紧,消息一时不胫而走。须知皇太子虽已册立,可如今尚不满周岁,以这年头小儿动辄夭折的概率来说,毕竟是保不准的。
相传有朝中大佬在得知此事后晚上多喝了好几杯,带着醉意说句天下有幸;也有人传说五军都督府的某位勋贵已经在和人密议,正谋求把自家的两个儿子二一添作五,在两个皇子身边都做个伴读;更有人说如今那位身怀六甲的娘娘如何如何得宠……总之,一石激起千层浪,最津津乐道的不是宫里人,而是外头人。
这一日,因武学事宜,张越与成国公朱勇一块在京城各处地方转了一圈。为着上下马匹方便,他就着了便服,然而,因之前才遭了行刺。张越随从就有好几个,再加上朱勇贵为国公,自然更是前呼后拥。于是,在酒醋局外厂北边,紧贴城墙的地方勘察地形时,他就有意让人在外头等,自己却和成国公朱勇一前一后走在那一大块荒地上。
迁都至今尚不满十年,相较于西城公侯伯府林立的景象,东城和北城就显得荒僻了许多,有的是空地营建武学。尽管如此,却得考虑到武学生招收多少,以及进出操练事宜。若是按照张越的意思,武学建在城内实在是扰民,可朱勇却不以为然,到最后张越自然是依了他。
这年头可没有什么噪音污染之类的指标,而小民百姓的抱怨更是不作数的!
“只是还在肚子里的孩子,偏被那么多人拿出来念叨,如今还不知道男女呢!”因着张辅的关系,朱勇当年又明里暗里帮过张家不少忙,此时没了外人在身边,朱勇说话自然就没什么可避讳的,又叹道,“再说了,那吴嫔和孙贵妃怎能相提并论?当日孙贵妃有了身孕,这消息尚且没传得这么快,这次真是邪门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故意这么干。”
“口舌之事总是难以禁绝。其实只要说者有意,听者无心,也翻不起什么大风浪来。”
听张越说得闲淡,朱勇不禁扭头看了他一眼,不禁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小小年纪老成得这般模样,你爹就不觉得无趣?这世上哪那么多无欲则刚的人,我是托了先头老爷子的福,太宗皇帝仁宗皇帝和当今圣上都特见任用,有好事必定少不了我一份,所以不用记挂那么多,可即便如此,心里也少不得寻思,更何况别人?想当年……”
朱勇陡然之间止住了话头。尽管张越不是别人,但有些话他却不能说出口。洪武年间的武定侯家何等煊赫,在列公列侯一个个因为胡惟庸案和蓝玉案落马的时候,郭家却是蒸蒸日上,可到头来就是站错了队,差点打成万劫不复。武定侯爵位空缺二十年,若不是郭家人卑躬屈膝设法将两女分别嫁给太子朱高炽和汉王朱高煦为庶妃,那个爵位说不定就革了。而尽管如今勋贵和皇室已经很少再联姻,可把儿子去给哪个皇子当伴读。这却是有讲究的。
这也不能怪勋贵们……祖制是勋贵不得预国政,可如今皇帝把那扇紧闭的门打开了一条缝,大家可劲儿往里头钻的同时,又有谁没有几分掂量盘算?这要是费尽心思却走错了门路,那事情就麻烦了。况且,皇太子是册封了,可正宫皇后万一有嫡子呢?
别人怎么盘算,张越管不着,而且他也不能拿历史上如何如何来当做将来发展的依据。自己都穿越了,蝴蝶翅膀也不知道扑腾了多少下,哪里还能拿既定的历史来对比如今的大明?既然如此,前天晚上杜绾提起此事,他就打定了以不变应万变的主意。
一个是不满周岁的婴儿,一个是娘肚子里还没出来的娃,现在就打那个主意,还真是吃饱了撑着嫌没事干呢!
走着走着,他就停了下来,蹲下身捡起一块土捏了捏,随即站起身拍了拍手说:“世叔,我们也走了一个大圈子,你觉得此地如何?恕我直言,北城这边除了顺天府署之外,还有国子监,而且靠近什刹海,别看如今地还荒着,但却是勋贵们喜欢用来造园子的地方。再说,这里若是辟作武学,国子监那边的太学生说不定会没事跑来看看。”
武学一设,操练或是平日人员进出搅扰了百姓自然是无所谓;但国子监和文庙都在这儿。若是那些读书人聒噪起来,说上一些打扰圣人之类的话,却是谁都吃不消。张越是管着武事的文官,自个的身份敏感,因此绝不想一桩好事惹出什么麻烦来。
成国公朱勇原本觉着这块地方宽敞,邻近什刹海和河漕,发放禄米也便宜,但一听张越这么说,他顿时眉头紧皱。他是顶尖的勋贵,无论走路上朝,别人都得让着他,可依旧架不住文官们的弹劾,上一次被人弹劾居国丧饮酒,就险些为之焦头烂额。于是,无可奈何的他只能点点头说:“那就去另外一块地方吧,先头宣武门那边你嫌小,这里也不合适,要是那里再不行,就只能挪去城外了。”
几百上千个武学生放在城外,别说宫里不放心,就是部阁的其他大佬也通不过,所以张越知道朱勇也不过说说而已。一块出了这块荒地,早有随从牵马执镫簇拥上来。两人翻身上马,就沿着北面城墙缓行,等到了安定门拐上安定门大街的时候,恰好看到对面崇敬坊那边有几个人出来,为首的身穿一袭金翠辉煌的斗篷,远远望去异常显眼。
那边几个人看到张越等一行,只一停便赶了过来。走到近前,张越方才认出为首的正是沐斌,而他身上穿的斗篷大约是孔雀金线所织,在太阳光底下熠熠生辉。两边厮见过后,沐斌便随口分说了几句。原来,其余几个都只是国子监监生,因中午休息,于是便出来用饭。张越情知国子监的定例是不许随意出监,必定是沐斌不愿吃那些大锅饭菜,所以带挈的这些人出来觅食,却也并不戳破,只看着朱勇把沐斌叫过来询问了几句。
毕竟这郎舅俩从前见得少,朱勇略说了两句就止住了。沐斌则是顺势打听他们往哪去,待听说这是寻地方建武学,他立刻就坡打滚凑了上来,因笑道:“正好中午没事,我也随你们去瞧瞧如何?姐夫就放心好了,我只是跟去瞧瞧,下午也没什么要紧的课,再说我原本就把假请好了。”
此话一出,沐斌身后一个身穿半旧不新蓝布直裰的监生便连连点头,自是说了些相同的话。朱勇当初也在国子监读过书,深知那些老夫子的性子,再加上沐斌是小舅子又不是儿子,也就没再啰嗦什么。话虽如此,这一趟事情尽管算不得隐秘,但也不能带上那么多不相干监生,沐斌自然大手一挥就把跟着的人都打发了,又留下一个小厮陪着他们去早就定下的饭馆。
这一次的地方在朝阳门附近,紧挨着禄米仓。走在胡同里,张越仿佛觉得禄米仓三个字听着熟悉,走着走着才记起他前世里曾经在老北京的指引下来过这儿——禄米仓东巷,禄米仓西巷,禄米仓后巷,西巷之中还有两条南北巷,但如今却叫做油房胡同和井儿胡同。然而,更不同的是那时候这里还有一座颇具气象的智化寺,如今却完全不见踪影,只有一片荒地。
王振还未发达就已经死了,今后也不可能在这里建什么家庙,更不可能赐名报恩智化寺。若是武学能够发展得宜,兴许还会把这儿一块地方全都圈进去。是了,不说智化寺他还想不起来,那时候这儿还有一条武学胡同,就不知道是明清哪朝在这里办过武学。
张越看着这一块荒地想起了久久不曾浮上心头的往昔,朱勇却已经摆出了姐夫的架子训诫起了沐斌:“你看看你这招摇的样子,国子监里头也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看着,你就敢穿孔雀金线织的斗篷,还带着那么多人鞍前马后地奔走?”
“姐夫,不是我想招摇,实在是这国子监比我招摇的人多了,父亲远镇云南,我要是太过简朴,别人反说我矫揉造作,再说,这孔雀金线的斗篷是宫里冬至赏赐出来的东西,我穿着并不为过。至于呼朋唤友,他们是监生,如今朝廷日益重科举,他们这些家里没背景的,出去就是小吏,连一县正印官都做不得,我一入监,他们就主动靠过来了。虽说风骨差些,但我也不会谁靠过来都收下,这都是有些真才实学的。就算我用不上,父亲那里也等着用人。”
之前张越和沐斌一路从云南到京城,早就知道这位样样讲究最好奢华的豪门贵胄骨子里是什么样的人,因此听到这一席侃侃而谈,他并不感到惊讶。此时此刻,他也没理会正和朱勇说话的沐斌,走远几步随手招了个顺天府署派的小吏过来,询问之后,知道这附近一大片地都是官府所属,并无其他房契地契之类的麻烦,心里就已经决定了。
“回去之后,让工部的人派工匠来营造吧。”
朱勇正对沐斌说京师水深,不要一味强干,看到张越走过来,随即又说了这么一句,他就把其他的心思暂且丢开了去,上前说道:“那好,地方就选在这里。我和其他几个都督商量过了,这武学由五军都督府各掌府都督每月朔日巡视一次,以便奖优汰劣。”
听着是好事,但如今张越人在兵部,就不得不顾忌同僚的想法,因此略一思忖就摇摇头道:“奖优汰劣是应当的,但也不能全由五府。这样,五府都督每月朔日巡视,兵部部堂每月望日考选,若有被武学斥退的,即行革除所要承袭的军职。”
虽张越只肯答应由五府都督巡视,兵部还要派人考选,但只能管带兵不能管升调世袭事宜的五府能够争取到这样的职权,朱勇思忖回去也能应付得了,就答应了。但听到被武学斥退就要革除军职,他立时大摇其头。
“即行革除军职是不是太严厉了一些?毕竟不少是在家里娇生惯养的,要习惯这儿的教导总得需要一段时间,再说了,这惩罚也是为了让他们能够练好武艺,不是为了把人往外赶的。”见张越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他不禁叹了一口气,“我知道,那些出身贫寒却学不上武艺的军官子弟有了这机会,必定会力争上游,可你也不能太一视同仁了。这样,一次犯错,一天不给吃饭,二次犯错,军棍二十,三次……三次就革退吧。”
初犯不给吃饭?
张越不禁想起了清朝似乎有把生病阿哥关空屋子败火的习俗,顿时哂然一笑:“这武学之中罚不许吃饭,未免太过儿戏了些。初犯军棍十,再犯军棍二十,三次军棍三十而后革退。须知国子监的绳愆厅教训儒生都用的是小竹板,这武学生自然没有经受不起军棍的道理。”
沐斌刚刚还和朱勇侃侃而谈,这会儿两人这个摇头之后那个又紧跟着摇头,来回扯皮拉锯,他就立时站在那里不做声了,心中却有些羡慕。毕竟,父亲沐晟虽然镇守云南,军中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