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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风流-第6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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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这节骨眼上,自然不应会错了意思。五府领兵,兵部调兵,眼下尚未知晓问题究竟出在何处,太后思来想去,便只有信张大人,但张大人若在宫外,变数实在是太多。”

既是信赖,也是防备,这宗旨张越早就想明白了,此时只是微微颔首道:“多谢范公公好意,皇上临行前便曾经托以腹心,如今事出非常,我自然省得轻重。”

“那就好。咱家就是白嘱咐两句。”范弘实不想和张越把关系弄僵,这会儿如释重负,就站起身来,“咱家这就去仁寿宫见太后了。眼下这些天正是贼冷贼冷的时候,咱家已经吩咐过了惜薪司和膳房,柴炭一定管够,饮食尽管挑好的。若是张大人要有什么讯息送回家去,尽管吩咐底下这些奴婢。”

张越点了点头,送走范弘便又回到原位坐了下来。照理来说,今天的事情既然是已经揭穿,张太后又是当机立断下令追查抓人,那么后续的局势自然容易收拾。只不过,自从朱瞻基走后,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异常突然,让人有应接不暇之势。可是,汉王朱高煦早已完全覆灭,还有谁会兵行险招这么一步步逼上前来?

不得不说,蝴蝶翅膀的扇动得太猛烈也是麻烦,至少,这未来的发展已脱离了既定方向。

皇宫之中自然没有打更的更夫和梆子声,只有皇城外红铺守军的摇铃声不绝于耳。外头的小宦官报知了铜壶滴漏的时辰,得知已经是亥正二刻,张越便吩咐他准备洗脚水,预备烫了脚上床歇息。铜盆热水软巾送来之后,他的脚才浸入了其中,外间就传来了一阵说话声,紧跟着就有人打起门帘进来。

“张大人。”

看到是曹吉祥。张越笑道:“刚刚范公公才说,你就过来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辰了。宫门都已经下钥了,只怕明天一早才有公务要办,你这么急干什么?”

“小的横竖没事,还是早些过来的好,再说了,宫门虽下钥,要紧的消息夜里也会送进来,总不能耽误了?”

曹吉祥虽只是从六品的司礼监长随,但总比这些在印绶监都不入流的杂役宦官高贵些,因此屋子里另一个小宦官见到他自是忙着行礼。他微微点了点头,趋前施礼之后就寻机把两人打发出了屋子,随即拿了小凳在铜盆前坐下,撩起下袍卷起袖子就亲自撩水给张越洗脚。

不等张越开口,他就抢在前头说:“张大人是国之重臣,又对小的有提携之恩,小的做这些是应当的。再说,当初张公公在广州的时候,都是小的亲自捏脚伺候,还称赞过小的手艺。这一手活计能解乏驱寒,最适合大人这等劳心劳力的人。”

张越这一怔的功夫,就感到一双灵巧的手在热水中轻轻按压着脚底,酸酸麻麻得很是舒服,于是就没有再说什么。不得不说,曹吉祥的这一手手艺确实极其到位,从脚底脚趾脚背再到小腿,一个个穴位按摩之后,他只觉得一整天的疲惫都从毛孔深处被挤压了出来。整个人有一种长透一口气的感觉。甚至有那么一会儿,他都有打发人来和曹吉祥学艺的打算。

足足两刻钟的按摩中,曹吉祥到外头换过两次热水,最后一次用滚烫的热水伺候了张越再次烫了一回脚之后,他才用软布擦干,自己起身净手之后,又拿来了干净的棉袜服侍张越穿上。做好这些,他就扶着张越到了床前。

“是以前学的还是进宫学的?”

曹吉祥给张越拉上了棉被,就不以为意地笑说道:“当初憋着一口气入宫,只以为荣华富贵都是容易的,没想到初学便是给管事公公洗脚。也多亏了小的还遇着一位和善的管事公公,学了这技艺也磨了些性子。和小的同时进宫的那拨人,死的死病的病挣命的挣命,说起来小的已经是极好运的。后来跟的张公公和王公公也并不严苛,小的一直心存感念。”

张越并没有抬头,眼角余光瞥见曹吉祥平静脸上闪过的那一丝自嘲,不禁觉得,甭管以后这是否会是一代权阉,但如今至少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心念一闪,他便往后靠了靠,点点头说:“张公公老了,宫里的事情不会再管,王公公看重你。你便仔细些。踩低逢高不独宫中有,官场民间都是如此。张公公之前信上也提到过,让我照应照应你。”

张谦在信上那些话的原意是,宫中那口大染缸,也不知道多少机灵伶俐的最后落了个没下场,曹吉祥跟着我做事立功,你能帮便帮,别让他落了个横死。要是能用则用,总比其余不知根底的人可靠。此时,张越把这话变通了些,曹吉祥听着竟是喉头哽咽。

“张公公着实是宽厚待人。小的不会写信,请大人回头提一句,小的叩谢张公公。”

此时天晚,曹吉祥也不敢耽搁张越休息,赔笑又说了几句之后,便蹑手蹑脚退出了屋子。而张越舒舒服服地躺下了,却觉得这宫中的枕头实在是咯得慌,一时半会也睡不着。想着白天的事情,想着明天的事情,想着家里的父母妻儿,他更是难能有睡意,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方才合眼。迷迷糊糊之间,他突然感到有人使劲推了自己几下。

“大人,大人!”

强忍困倦睁开眼睛,张越就瞧见曹吉祥站在床前,满脸的焦躁,一皱眉头方才想起身在何地,于是一骨碌坐了起来:“什么事?”

“这是内阁杨阁老拟好的诏令,太后已阅盖玺,请大人用印。”

尽管屋子里的火盆未熄,但这不是有地龙或是火炕的屋子,半夜三更一起来仍是格外的冷。张越见曹吉祥已经拿来了他那件厚实的大氅,就立刻接过披在了身上,借着旁边那刚刚点起蜡烛的灯台,他便一目十行扫了一遍这份诏令,随即心中一惊。

这竟是要锦衣卫一体拿下定边卫上下所有百户以上军官,同时通州其余驻军不得擅离驻军一步,同时又派出京营精锐,前往武定侯田庄捕拿武定侯长子郭聪!

“大人。”

张越点了点头,便快速拿起旁边椅子上的衣物穿好,待到了桌前,他方才再次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这篇诏令,果然发现了不少含糊其辞的地方。他知道此时不少事情尚未弄清楚,而曹吉祥无疑并不是知道内情的那个人,于是便先是盖上了那枚银记和兵部正印。曹吉祥接过东西之后小心吹了吹,随即匆匆快步出了屋子,外头须臾又传来了阵阵话语声。

不消说。这就是要派人前往传令了。

张越虽是常常歇在兵部,但每到傍晚家里总会派人过去,或是说住在衙门,或是说回家,总有个音信,这天也是早说了不回来。所以,晚上夜禁时分,家里东西角门都已经落锁,当一个宫里打扮的小宦官敲开了门,匆匆撂下一句张越这几天宿在宫里,一家上下全都吓了一跳,孙氏更是急得火烧火燎。

“好好的越儿怎么会歇到宫里头去了?”

张倬却镇定些。京里消息本就传得快,他虽是已经致仕,可还常常在外走动,傍晚发生的事已经知道了一个大概。情知这等情形宫中也是防患未然,他便开口斥道:“慌什么,兵部尚书跟着皇上北巡,一个冯侍郎病得不成样子,就他一个,宣入宫以备赞襄也不奇怪。再说了,皇宫之中自有大军拱卫,你还怕他有什么危险?不要一有变故就惊慌失措,人家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心里有鬼!”

平素夫妻俩说话都是和和气气很少红脸,今天张倬罕有地沉脸呵斥,孙氏不禁怔了一怔,随即才满脸担忧地坐了下来,一句话也不敢再说。张倬也没工夫安慰妻子,又对杜绾说:“今天晚上难免多事,你出去吩咐管家高泉,上下半夜值夜的人加倍,小心门户。二门之内也是如此,落锁之后你亲自收好钥匙,不许任何人外出。”

杜绾一一应下,等出了上房,脸色便有些凝重。这事情虽在意料之中,可如今的发展却比意想之中更加严重——能够挑在皇帝不在京城的时候掀起这许多事,若说志不在谋逆,谁会相信?一想到这里,她便轻轻掐了掐手心,待回到屋子见琥珀和秋痕迎了出来,得知几个孩子并未惊动,她就点点头吩咐两人随自己进来。

尽管都是自家人,但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因此杜绾也只是避重就轻地说张越因军务留宿宫中,秋痕自是懵懵懂懂,琥珀脸色却是微微变了变,但最后什么都没问就拉着秋痕走了。站在空荡荡的屋子里,杜绾想着人在宫中的张越,又想到了带着儿子在家陪母亲裘氏的小五,又不由自主想到了远在大宁的父亲。

愿上天保佑今夜无事。

仁寿宫东暖阁外间。

尽管是深更半夜,但歪在贵妃榻上的朱宁身上却穿得整整齐齐,连簪环都没有取下来。只是,一旁悄悄走过的宫人宦官却能听到,这位枕着那个定窑美人瓷枕的郡主正在微微打鼾,显是累极了。张太后入夜以后至少还合了眼,朱宁却是前半夜始终未眠,一直在皇太子那儿看护着,到后来听到宫门外送进来的消息又赶了过来,为张太后写了好几封信快马送走,直到刚刚才歪在榻上休息,谁知道这么一会儿就睡着了。

此时,就有宫人抱了锦被来给朱宁盖上,谁知只是一动弹,朱宁就突然惊醒了过来,一拉锦被问道:“什么时辰了?”

就在这时候,内中突然传来了一个女官惊恐交加的声音:“太后,您怎么了!”

朱宁一把掀开锦被坐了起来,也顾不得穿鞋子,竟是光着脚直接冲到了里头。见床上的张太后面色不好,她一面厉声阻止了那个急急忙忙要跑出门去的小太监,一面伸出手去探了探鼻息心跳,随即把人半扶了起来。觉得仿佛是突发心疾,她就按照往日跟小五学的几招施为了起来。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就好比一千年那么漫长,终于,张太后呻吟了一声,这才睁开了眼睛。

“太后!”

“阿宁,从眼下开始,不得你的令,仁寿宫不许人进出!”张太后好容易迸出了这么一句话,随即又感到一阵阵心悸,直到好容易顺过气来才开口说,“这里的人若有敢把我的事透露出去半个字的,即刻打死!你挑个妥当人去御药房,记着,就说皇太子病了。恰好趁着这当口,看看有什么不安分的人上下蹦跶。”

“是!”

第十七卷 儿孙福 第039章 天子恩威,变起肘腋

大宁卫城。

永乐末年。大宁故城便逐渐开始修缮,历经数年,那座最初已经残破不堪的城池如今已经重新矗立在了大明东北面。此番天子亲率大军巡边,原本小股南下滋扰的朵颜三卫兵马自然而然退避三舍,再加上瓦剌鞑靼连番大战,胜者忙着消化胜利果实,败者不得不往更冷的北面退避,以期找到一个好地方躲起来舔舐伤口,于是,大宁卫城中的三场大比和重赏彩头不但使得军中上下卯足了劲,就连兀良哈人也派出了勇士前来参加。

朱瞻基从小就是朱棣亲自教导,习文练武,骨子里也是一个期冀开疆拓土雄心勃勃的人。这会儿,端坐在四面透风的大校场高台上,眼看军中骁勇健儿比试射艺马术刀枪棍棒,他虽是不住拉紧身上厚厚的貂皮大氅,脸上也被犹如刀子般的寒风刮得一阵阵刺痛,但眼眸中仍然满是兴奋。一旁侍立的王瑾瞧见有小太监送了手炉过来,忙冲他摆了摆手。

天子此番巡边,正是向那些蒙古人炫耀武力,刚刚还下场亲射三箭。如今怎会摆出怯弱之态,传扬开来岂不是让人笑话?

果然,看到大宁三卫中的锐卒和兀良哈的勇士较量射艺,竟是丝毫未落下风,朱瞻基不禁大为兴奋,临到一众名列前茅的人上前叩谢恩赏,他竟是一掀大氅站起身来。先是赞赏了一通众人的武艺,随即又大声说道:“今年的大宁盛会有这么多英武健儿献技相搏,朕很高兴。以后,朕每三年将巡边一次,期冀诸卿的武艺更有精进!今日名列榜首的两位健儿,赐锦衣卫世袭千户!”

此话一出,底下人全都是一愣。毕竟,此前只说赐银钞御酒,并没有提到这一茬。但是,转瞬间,人们就一下子反应了过来,那三十出头的大宁中卫军士更是兴奋得脸上通红,旁边的那个朵颜卫蒙古汉子也是如此。

一个是连小旗都没当上的寻常军汉,一直被上司死死压着不得升迁,若不是此次大比由英国公张辅亲自监督,货真价实的人人皆可参选,他连参加的资格都没有;另一个是朵颜卫首领哈剌哈孙的奴隶,参加大比不过是为了给自家主人争面子,没想到竟然一步登天。当两人再次上前叩谢的时候,都已经是忍不住泪流满面。

“从今往后,每次大比名列榜首的军中健儿和兀良哈勇士。都比照此例!”

天子再次吐出的这一句金口玉言,很快激起了更高的欢呼,一时间,万岁万万岁的声音犹如山呼海啸一般席卷大宁卫城,在这能够冻死人的寒冬中引起了一波狂热的潮涌。哪怕是武艺不精永生永世都可能得不到这种机会的老弱,在别人的情绪感染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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