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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还是个好心的旅客正巧走下来时听到了,他听得懂藏话,上来解释说店家要我们出示身份证,可我们的身份证明都在那家旅馆里。最后给店家加了双倍的钱,才总算勉强要到一个房间。我一进门就倒在床上闭上了眼,折腾了一天,又午夜惊魂般的逃命,着实累了。
迷迷蒙蒙之际,似听到耳边传来轻叹,也无暇去管,很快就沉睡过去。
早上是被许子扬推醒的,睁开眼对上沉黯的眸光,担忧的面孔,一瞬间甚至认不出这是谁。可能是因为我眼中的茫然,他看我的眼神,犹如火光一点一点地熄灭,转成幽暗的冰凉。
“你做噩梦了?”
我微微一愣,有吗?抬手摸了一把额头,果然满手湿滑,全都是冷汗,但脑子里却一片空白,没有残余一点梦境。摇摇头,掀开被子从另一边起身,昨晚躺下时连衣服都没脱,只觉得困顿的不行。
窗外天已经大亮,收整了下我们就出门了。既然决定离开,也不想再拖延时间,当回到旅馆时,一进门就见旅馆老板苦着张脸在与当地警方说着什么。这老板虽也是藏民,但是他会说汉语的,大致是在讲述昨晚暴徒冲进他店里,砍杀旅客的情景,看样子受伤的人不少。
警察把我们给叫住,盘问了一番,问我们为什么昨晚没有回来,神情间倒像是把我们给当成了恐怖分子般防备。不由暗恼,但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就是许子扬也只是耐着性子解释我们昨晚因为去某处景点回得晚了,在附近的旅舍住下。警察将信将疑,肃穆着神色警告我们不要随意再走动。
走上二楼,从依稀凌乱的血迹可窥知,昨晚这里有一场不小的暴动。而大多数房间门都洞开着,我的那间也是,许子扬在先入内查探发觉没异状后才让我进门,他则走向了对面的那个空房。这才知道,原来他定了我对门的房间,难怪昨天明明听到脚步声离开,开门却又见他坐在门口。
无暇顾及其他,房内一片凌乱,明显是被翻过,暴徒就是暴徒,他们不会过门不入,很明显将我的房内各处都洗劫了个遍,幸而我也没什么财物,证件与衣物都被扔在了地上,倒也没什么遗失的。
许子扬很快就过来了,他手上只拎了个轻便的包,进门就说:“等等再走,看看局势。”见我不语,他又解释:“现在走,底下的警察可能会把我们当成疑犯,以为我们是畏罪潜逃。昨晚的暴徒不寻常,专挑旅客下手,显然是有意挑起旅客与藏民的矛盾。”
我不太明白,这有何不寻常?却听他分析道:“从刚才那旅馆老板的描绘来看,这批人不像是本地人,原本接到的真实线报也是有可能某地分裂势力进驻藏区来挑乱是非。”
惊愕住,没想这其中还有如此文章。当人们长期处于安逸状态下,忽然有一天置身在暴乱时,说不恐慌是假的。那些没有人性的暴徒为了自己的私欲,而置他人的生命于不顾,只为挑起事端,达到动乱的目的。
愤怒吗?愤怒。无力吗?无力。
到得中午时分,许子扬去楼下查探了一番,就带着我退了房,走出了旅馆,往火车站方向而去。可抵达后一问,心凉了半截,就在昨夜,火车站这边也发生了暴乱,于是火车站线全面封锁。他默不作声带我又去了汽车站,同样的情形也出现在此处。
不用说,机场也肯定停运,全城封锁了。不过晚了一天,我们就真的走不了了。
许子扬的面色很难看,他拉着我手一面拨着电话一面往外走,可拨了好久都不见拨通,我翻出自己的手机开机后查看,发现果真没讯号了。他沉吟了下,就有了决定,不回旅馆,喊了辆车报出地名时,我微微惊讶,居然是去峡谷那边。
尽管城内有动荡,但似乎没有侵扰到藏居这边,走到深处敲开一家屋门,朴实的藏民在我们边打手势边解释的情况下,将我们让进了屋。等到入内后,才发觉那藏民是有些懂汉语的,因为他家的女儿在南方城市读书,这真可算是意外的惊喜。
事实证明,许子扬的决定是对的。此时唯有借住在藏民家中才是安全的,之后几天,时有传来某旅馆被砸的新闻,而武装部队也正式进驻,开始制止恶势力。全城戒严,就连藏民都不能再随意走动,却在这种情形下,不知许子扬上哪联系了一辆返程的黑车。
夜,黑茫茫的,他一手拎着我的行李箱,一手拉紧了我走在夜幕中。空气沉重地只闻急促的呼吸声,这两天我们并没再争吵,但交流也不多,每天上演的是默剧。不知走了多久,黑茫中终于可见远处有黑沉的车影,到得近处才发现竟已有好些人等在这里了。
从行装上看,应该都是各地过来的旅客,与我们一样,因为突发事件而滞留在此地。这么多人聚在一处,居然无人说话,全都沉默着,可以想见大伙都被这几日的动乱给压得人心惶惶,喘不过气来。
那辆黑车是个中巴车,大致能坐二十多人,可等在这里的初步估计起码有四五十人。人数上翻了两倍,我蹙了蹙眉,转头去看许子扬神色,月光下他暗沉着脸,眉色不动。
很快就有人来点人数,安排着上车,我们排在队伍里,上车后发现只剩最后一排有座位了。狭小的靠窗边的位置,他让我坐在了里面,然后紧挨着我坐下。身体紧密接触,这是连着几天来我们靠得最近的一次,我没有作声,只尽量往里凑一些。
眼看着车厢越来越挤,居然站在底下等候的人全都挤上了车,严重超载。可这时候没有人提出反对意见,因为每个人的心思都一样,就想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终于车子起动,缓缓在夜色中驰骋。
我透过车窗,看着黑茫茫的一片,脑中忽然闪过那个夜晚的事,也是这么黑的无边无际,也是这么气氛压抑到窒息,莫名油生出不祥的预感。那一夜,一直都是我的噩梦,不管记忆如何翻转,都无法摆脱。因为那个晚上,我经历了生死、挣扎,不与命运妥协,也在那之后堕入永恒的黑暗。
由于路面的不平整,车速很慢,可即使这样也时有颠簸。几次都不可预防地朝他身上跌去,他的手稳稳扶住了我,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传到我胳膊上。只轻轻一挣,他就松开了,微侧了目光瞧他,沉肃着脸,低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忽然一个急刹车,全车人都惊呼出声,原本站着的乘客往前栽去,此起彼伏的呼喊。我是被许子扬紧紧拽住,才没磕碰到前座上。前头传来怨怪声,一时车里气氛变得混乱。
其实怪不得谁,每个人都焦躁之极,突发状况难免会恼。过了会,有人在喊是车子出故障了,而且车轮底下被一个大石头给卡住了。司机和车主喊大家下车帮忙推车,虽然有人骂骂咧咧,但还是徐徐走下了车去。
男丁上前推,女同志们站在两旁,很快车子就推过了石块。但车子却一直起动不起来,黑不隆冬的,司机在那查探半天也没查出究竟,后来人群里有懂车的过去摸索了一阵,总算是给起动起来了。
再次排着队上车,这次我与许子扬被挤在了后面,心想可能等下要没位置了。哪知当人上了三十多人时,那车主突然跨上门一拦,扬声道:“就这些人吧,中巴车载不下太多人了,要不铁定得翻车。剩余的人把车钱退给你们。”
此话一出,被堵拦在下的人顿时就乱了,纷纷吵起来,哪知那车主见情况不妙,刷的一下把车门一关,就想让司机开车。没上车的有十几个人,一时间大家都没料到车主会如此,等反应过来时车子已经缓缓而动,靠在车门边的人被带倒在地。
☆、24。凶得像母老虎(为tian_zhuang更)
场面陷入混乱,车子的架势竟像要强行越过,当真要把我们撇下。这乌漆麻黑之地,可说是荒山野岭,把我们扔在此处,当真就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我再顾不得其他,急吼:“不能让它走!”眼前一闪,身旁的男人比我喊得还快,已经往车头冲,吓得我魂胆俱裂。
我完全相信无良黑车司机在此种情况下会不顾他人生命而撞上去,等我反应过来,口中已在凄厉嘶喊:“子扬,不要过去!”
可他身形极快,人已拦在了车头,连一点迟疑都没有!眼见汽车头将撞上他身体,我心如被尖刀扎入般疼,车子却倏然停住,车轮打滑声刺激着耳膜。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直到许子扬高声震喝:“开门!”大家才回过神,低头往车轮下看,那处卡了一块大石头,正是刚才大家一起撬掉的那块。
这下,所有人都围在了车前,拍打着车门与车身,怒喊着“开门”。天边已渐渐吐白,透过昏暗的光线,可看到车内的车主与司机面色都惨白,却迟迟不肯开门,坐在里面的乘客也都坐不住了,人心都焦惶到极点。
许子扬不高不低的喝止声出来时,像镇定剂般让大伙都住了嘴,他走到车门底下仰头直视里面的车主,冷声道:“你开不开门?不开门直接就把车砸了,谁也别想走!”
有一种人,无论在什么场合,都有领导者的气势在,本身的气场会盖压住全场。许子扬就是这种人!我清楚看到车主在他沉怒的厉眼直视下,慑缩惊恐到颤抖,然后车门开了,有人想冲上车,许子扬一声喝:“别抢,女人先上,留人守住车门,再来两人一起搬石头!”
原本在拼命往上挤的人顿住了身形,无声让开,女同胞们一个个迈上车,到我时,忍不住朝他看了眼,他看我的眼神有着安抚,在我上车时耳边传来他压低了的声音:“别担心。”身体一僵,垂了头快速进内。
因为车内拥挤,我只能站在门边的位置,目光不可控制地飘向窗外。无良车主被人给扯到了下面帮忙,也杜绝了他再给司机乱下命令。终于石块搬开后,大伙都先后挤上了车,在车子行驶前,许子扬沉着声提了个建议,让大伙轮流坐位置,妇孺优先,这样不至于因为长时间站着而太过疲劳。
经过刚才事件后,无疑他成了整个车内的主心骨,而此建议又是为大家好,毕竟路途艰长,故而没人提出反对意见。
许子扬站在我身后,背紧贴着他胸前,几乎将我半圈在怀里。他依旧沉默如许,却以保护的姿态将我护好。天亮后,行车要好一些了,路况可看得清楚,司机能避开一些障碍。
只是前路茫茫,漫长的道路不知何时是尽头。因为一路开过来,也没遇到什么店的,大伙只能以携带的干粮果腹。来时还有心情欣赏沿路的风光,回时只剩满心凄惶。
站了好几小时,总算是轮到我坐位置了,腿弯曲时酸痛袭来。“怎么?腿疾犯了?”头顶担忧的询问声传来,我只是微蹙了眉就被他发现了,摇了摇头道:“不是,站得久有些腿酸而已。”他细看了看我神色,确定无碍后才转开目光凝向车子正前方。
半夜起来折腾了这么久,委实有些累了,靠在椅背上困顿起来。事实大家都很疲累,有座位的立即乘时打个盹,昏昏欲睡最会感染人,我连打几个哈欠后就眯上了眼。还没晃神过去,突听身旁传来熟悉的急吼声:“看路,小心!”
“吱——”刺耳的刹车声划破众人耳膜,惊醒本在打盹的人们,惊慌地睁开眼,耳边只闻的是车子极速打滑的声音。谁会想昏昏欲睡居然感染到了司机,他带着我们差点撞上山体,在被许子扬一声震吼后,条件反射地打方向盘往旁急转。
如果在平时,或者正常情况下,这种应变是最佳的救急措施,可是司机忽略了此时不是正常情况,车内整整超载了一半以上人,而路况的恶劣,都成了意外的因素。方向急转之后,车身以扭曲的姿态在惊天呼喊中天翻地覆。
许子扬只来得及将我从座椅里拽出来,巨响就已传来,所有人都被车带翻了过去,一声声的惨呼此起彼伏,我不可避免地压在了别人身上,然后周围全是人压人,唯独我没有被压。因为许子扬用身体撑起一个空间,正好覆在我身上,强大的惯性挫伤力全被他拦了去。
清晰听到他一声闷哼,但随即就被其他人的尖叫声给盖过,车子在翻身后并没有停止,向前打滑了好几米,等到停下时又是一声巨响从前方传来,应该是车头被撞毁了。
此种情况,就是许子扬嘶吼大家镇定,也没有人再听,能动的纷纷只想爬窗逃生,这是人类求生的本能。有人喊救命,有人哭嚎,有人践踏着别人的肩膀爬窗。
许子扬见情形不对,附耳过来道:“浅浅,来,你攀着我的肩膀翻过去,踩在我背上从上面的窗户爬出去。”我移开视线看上方的窗户,它正对着我们,玻璃已经被震碎,好多“勇猛”的人在敲开玻璃,慢慢往外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