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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沉的嗓音环绕在我耳旁,带着沉稳与从容。心中忍不住对他肃然起敬,这个样子的许子杰,当真是令我刮目相看。
清晨是在女兵们的军号声中醒来的,走出门外,就见一排排女兵已经站好了队列,等着指挥官宣布今天的训练任务。我在旁看了一会,就见左韬从远处走来,是昨晚子杰打电话让他过来接我离开的,本想与子杰告别,可看情形他一时也停不下来,只能深看了他一眼后朝左韬走去。
却听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命令:“原地休整十分钟。”随后脚步声朝我走来,回过头,果然是子杰,他走到我面前眼带歉意地说:“若若,抱歉没办法送你,等到了那边记得给我电话。”转而又看向左韬吩咐道:“韬子,回去车开慢一点。”
左韬摆了摆手,“得了,你在电话里已经说过了,就别婆婆妈妈的了,来日方长呢。”
许子杰笑了笑,没有解释。我也微觉尴尬,这个左韬显然以为我们俩是一对,气氛有些怪异。突闻一声嘹亮的女声:“报告教官,我们都已休整完毕,请指示!”
我闻声去看,正是昨晚那名女兵队长,近看时发觉她面容秀丽,眉眼带着英气,很是个漂亮的姑娘。她的目光灼灼定在子杰的脸上,身姿挺直,子杰扬了扬眉道:“原地戒备,需要我教你吗?”
女兵定了定,高声回答:“是。”然后转过身,小跑回队伍。
多看了那女兵两眼,其实昨晚之所以会注意到她,除去她的能力强,以及队首位置突出外,主要还是她被子杰叫到跟前训话时的神情,那眼中的崇拜是遮都遮不住的。就如刚才,她站在那处,眼睛发亮,目光紧凝在她教官的脸上,隐隐可看出崇拜底下的情意。
我悄悄看了眼身旁的男人,许家两兄弟,确实生了一副好皮相,虽然他现在稍显清瘦了些,但无损他的英俊,尤其是这一身军装,可谓英气逼人。
在这种情境下揽获芳心,是很显然的事。希望子杰能够放下我,有新的开始,我在心里默默地想。却听耳旁左韬压低声音调侃:“臭小子,怎么着也得看在人家老子的面上,对那苏敏客气一点撒。”许子杰一声低笑,却笑意不达眼底。
心中一个咯噔,不容我多想,子杰已经拍了拍我肩膀道:“走吧,路上小心。”
凝眉深看他一眼,咽下了到嘴的话,点了头转身跟在左韬身后,走出了营区。回程的路上,左韬在见我没有谈兴后,也就不再搭话,还是那名士兵开的车。可能是子杰嘱咐的,他们直接把我送到了城区的车站才离开。
我在等车时间编辑着短信,想发给子杰,知道他可能暂时收不到,但任务结束后应该会打开手机看到。可是编辑了好多遍,始终都觉得不好,删了又再写,最后还是一个字都没发。因为我是最没立场去说话的人,他对我的情意与好,是我这一生都亏欠的。
唯有在心里祈望他能做正确的选择,不要偏离了本心。
回去后,第一件事就是找校长打申请,他听我再度要求下乡支教,非常吃惊。我态度坚决,大有若不批准就辞职的势头,最后校长只得大笔一挥,批下了。实则这种情形,我亦等于是辞退了这份工作。
又特意去了趟父亲的家,父亲看到我时十分震惊,连忙把我让进了屋内。只粗略一看,就可发觉这个房子与我上次来时大有不同,不再乌烟瘴气的。父亲的神色虽依旧萎顿,但不再浑身酒气,我把带来的笔记本递给他,“这是我从网上抄写下来的针对青少年各种问题的处理案例,你可对照余乐的情况来处理,其实这个阶段的少年,他的叛逆主要来自于家庭。爸爸,你有过尝试挽回余乐妈妈的想法吗?”
原本认真听着的父亲,在听到我那声“爸爸”时,立即变得异常激动,“小浅,你还肯认我这个爸爸?”我垂眸避开那灼热的眼神,轻声道:“认不认,你都是我爸爸。”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我流着你的血。
当初的那件事,在各自的心中都已成殇,难道我还能让自己的父亲一生都活在愧疚中?余乐是我弟弟,就算我再心凉,也无法真对他不管不问,就他的问题我有咨询过惠芬,她给出的提议是从家庭入手。
从父亲家里出来时,我长舒了口气,似乎人变得轻松了许多。原来放下并不难,只要过了心头的那个坎,放下之后,心才会自由。但是,有个人我放不下,他在心里扎了根,一旦放下,不光会疼,还会无法呼吸。
又给母亲打了个电话,问问她最近身体如何,告诉她可能有段时日不能回去看她,因为学校有个任务委派给我。母亲在电话里千叮咛,万嘱咐,我都耐心听着,一场变故之后,大家都学会了珍惜。
一切安排妥当后,我再次走上了下乡支教的旅程。上一次来,带着彷徨不安的心,这一次,却无比坚定。我为寻他而来,不错,许子扬在那里,就在那个我们再遇后情定的地方。
子杰告诉我时,说不震惊是假的,我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请求调职回到了那里,也越加肯定了他的口是心非。我如单刀践一场必死之约的孤勇侠客,在去的路上想了很多在见到他时该如何如何,可是真的见到了后却只能怔怔地看着那远处的身影。
他身旁并行而走的女人是。。。。。。隔得太远,看不清,可是无数不好的念头都在指证那个人是谁。顾卿微心机城府都在我之上,她怎么会错过这个机会而不到他身边去呢?所以呢,他的身旁其实已经伊人相伴,而我不过是自作多情一场?
“余姐?”清澈的男音拉回我偏走的情绪,茫然转首,辨认了好一会才想起这个年轻人是在车上刚刚结识的,他是来此参加支教的应届毕业生。路程太长,总会有人耐不住找人攀谈,他就是主动搭讪的那个,一听目的地相同,就结伴同走了。
我想了好一会也没想出他的名字,只得抱歉地询问:“请问你叫。。。。。。?”
年轻小伙做了个被雷到的表情后,一脸懊恼地问:“余姐,我就那么没存在感吗?我叫林墨斌,双木林,墨水的墨,文武斌。”
点点头表示记住,忽略心间的抽痛,既然人都到了这里,总不能不战而退吧。最起码也要走到他面前去,问他要个答案。
沿路而来,可见乡镇重建家园在如火如荼进行中,大半年时间,有些地方已经有瓦房建造出来。可以说比起原来,要好上许多。
要打听许子扬的所在地很容易,还是原来他曾呆过的乡镇府那边。我与他在乡镇府门前狭路相逢,他看到我时先怔了下,随即连眨了两下眼,眸中流露不敢置信。
“浅浅,你。。。。。。”
我目光转了圈,没见伊人,露出寡淡的笑容:“是我,余浅。”
“你怎么会来?”他劈头就是一句质问,目光在我脸上狠盯着,又移到我身后。我忽然扶住年轻小伙的胳膊,笑容灿烂道:“我们一起委派下乡支教,没想到会遇见你。这是我朋友,他叫林墨。。。。。”林墨什么?怎么又忘了?
“林墨斌。”
☆、48。放我一条生路
林墨斌已经走上了前,向许子扬伸出手,但在那凌人阴鹜的眸光中缓缓缩回了手,面上尴尬无比,转回头时向我投来求救的眼神。
我在心中哀嚎,林墨斌对阵许子扬,完败!
刚才霎那间脑子是秀逗了,拉这小子临时来充数,他根本就连许子扬的一个眼神都抵挡不住。锐利的目光从林墨斌身上转到我还圈在他胳膊上的手,顿觉那处如被灼烧般。
手上紧了紧,抓得更紧了,也不看他,只把眸子低垂着。却听林墨斌以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在低语:“余姐,你再这么抓下去,我胳膊得残了。”这才发现手指因为抠得太紧,等于是在掐着他一般,只得松开了些。
突闻旁边传来一道女声:“许支书,可以去改建小组那边视察了。”我闻声而望,铁灰色的套装包裹着一个靓丽的女子,从衣着来看正是刚才远看到走在他身旁的人,但,不是顾卿微。我暗暗松了一口气。
必须承认,对顾卿微存着的不止是敌意,而是一种刻骨的恐惧。她总是以柔弱的姿态出现,然后毁灭我好不容易重建起的城堡,无论是真实的,还是虚假的,她都以摧枯拉朽之势将我所有的努力毁于一旦。对她,我已起了深深的惧寒。
不止一次去揣度顾卿微在许子扬心中的地位,这个他也曾想为我割舍掉的女人,可始终都留在他身边,可见她的位置非我能动摇。只要不是顾卿微,那么我就还保存一线生机。
许子扬转首看了那职装女子,淡淡道:“知道了。”然后再看向我,从未有过的淡漠,“浅浅,你走吧。”说完低咳了两声不再看我,转身迈步而走,那名职装女子朝我看了一眼,就紧步跟了上去,没走几步就与他并排而走了,姿态与刚才远看时一样,肩并肩相携。
眯着眼目送他们走离我的视线,心里说不上来啥滋味。
“余姐,那个男的是谁呢?气势好迫人。”
我不禁莞尔,重拍了林墨斌一下后脑,朗声道:“走吧,我们还没去跟校长报道呢。”傻小子摸了摸脑门,嘴里咕哝着:“女人别随便拍男人的头。”失笑连连,这小伙还真够逗的,但也幸亏了他,被他这一闹,冲散了我出师未捷的沮丧和莫名的伤感。
重新踏进那所学校,有焕然一新的感觉,校舍似乎也已经重建了,比起原来要多了两座教学楼,虽然只是三层的,但相比以前矮小的房屋是好了很多倍,可见重建工作进展得十分好。校长看到我们十分高兴,尤其是我,他关切地问:“小许,你的脚治好了吗?”
我在他面前来回走了几步,才道:“您看,这不全好了。”
“好了就好,好了就好。”校长脸上的笑容有着欣慰。我明白他的心情,那时我是来下乡支教的,却因为救男孩而差点丢了性命,最后走的时候脚还落了疾,他心里很过意不去。
从校长办公室出来,林墨斌挨了挨我手臂问:“余姐,那个校长为什么喊你小许呢?”没心思应付他,只回了他一句:“小孩子别管那么多事。”他一听顿时跳脚,“我哪里小孩子了?今年刚毕业,已经二十三了。”
我算是发现了,这小子就是个活宝,时不时给来点笑料什么的,他就是那种初出茅庐一股子热血的毛头小子。在教工宿舍里安顿下来后,就想到一事,似乎刚才并未看到师兄秦宸,他是离开了此地还是恰好外出没在学校?
到了傍晚,我就匆匆吃过了饭再度走去那乡镇府门口,这个地方自然没有省城那边政府机关来得森严,守门的是个老师傅,我谎称是许子扬的堂妹,来这里找他有事,那老师傅果真就信了。
攀谈了一会,就得知老师傅姓张,也大致了解许子扬何时来这上任,目前参与什么工作,而那个职装女士叫童晓涵,也是外派而来负责重建监督工作的。也就是说他们是职场搭档关系?但为什么看起来不止那么一回事?不过没关系,早说过只要不是顾卿微,我就不会心惧。
我一边与张师傅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一边等着许子扬。在乡村呆了一辈子的人,对大城市总怀揣着点向往,所以张师傅问了好多问题,最后说等他孙子出息了上大学,他要亲自送了去,正好可以看看外面的世界。
夜幕降临时,终于看到许子扬缓缓向这边走来,他的身旁依然是那个童晓涵。我从椅子里起身,等他们走到近处时,热心的张师傅先扬声喊:“许支书,你的堂妹许老师来找你了。”立即两道目光朝我看来,心底暗道了声抱歉,原谅我又用了许若这个名字来糊弄张师傅。
许子扬顿住身形,站在那处,昏暗的路灯照在他脸上,看不太清是何表情。只听童晓涵轻声道:“我先进去了,你们慢聊。”随后与张师傅打了声招呼,就走了进去。
我比了比旁边的空地,“我们去那边谈谈好吗?”
只见他眸光暗邃看着我,终于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率先走向了竖着电线杆的路灯底下。我走近他,细看他的眉眼,又听到他在轻咳声,忍不住问:“你的咳嗽怎么一直没好?”从那时开始犯了这毛病,之后事情连连发生,居然到这时都还没好全。
哪知他深吸了口气,漠寒着声道:“余浅,为什么你要来?我已经对你放手了,这一次不会再有什么人安排在你身边,也不会再干涉你与谁交往,为什么你还要跑这来?”
我沉默了将近有一分钟,才轻声问:“你真那么不想我来找你?”
他仰望星空,语声万般凄凉:“余浅,就当放我一条生路吧,我真的很累。”
心被什么狠狠扎了一下,尖刺倒钩回来撕扯着疼,我点点头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