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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阻止他们进入武惠妃的视线并不是难事,所以,他自然得尽点力!
“玉奴,你长大了想干什么?”
“我长大了……”玉奴从来没有想过那么远的问题,她诧异地瞪大了眼睛,托着小巧的下巴想了好一阵子,最终喜笑颜开地说,“我希望我能够像师傅这样弹得好琵琶,我还想收集举天下的乐谱,还有……还有我要编最好看的舞!”
小丫头越说越是眉飞色舞,竟是忘情地拽住了杜士仪的胳膊使劲摇了几下:“我还想去龟兹,看看真正的西域舞娘是什么样子的,也想去海边,看看大海是什么样的……听说,南海边有数不尽的大船,西边有一眼望不到边的大漠……还有还有,那些我从来都没有瞧见过的动物,还有高鼻深目的外邦人……”
听着玉奴在那语无伦次地说着将来的梦想,杜士仪不知不觉竟是怔住了,半晌方才哑然失笑。玉奴还太小了,还没有成年人念念不忘的富贵荣华,还没有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琐碎,她的心中,除却最喜爱的音律乐舞之外,便是那些道听途说的广阔无边的世界。想到这里,他的脸色不知不觉变得无比温和,最终轻声说道:“会实现的。你的梦想,都会实现的。”
范承明如今卷铺盖滚蛋,整个成都城即使再有没事盯着他的人,但在王容那建立完全的信息网络,以及他那些训练有素的从者警备下,出行较之往日何止便利一倍。因而,他大大方方地在玉真观前下车,又伸手把玉奴抱了下来,随即牵着她的手,把她带进了这座之前不曾涉足过的女冠观。等到从藤蔓密布的墙角边门踏进了那座小巧的观中园林,他就只听得身边传来了一声小小的惊呼。
“啊!”
“怎么了?是不是觉得这地方很特别?”
“竟然是……竟然是别有洞天。”玉奴绞尽脑汁好一会儿,这才猛然间想到了这个才学过的成语,两只手顿时惊喜地合在了一起。可是,等到看见那一前一后迎上前来的两个女子,她立时愣住了。后头的侍女她已经没有多少印象了,但前头那个却曾经在她的记忆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记,以至于她看到人至近前时,竟忍不住再次发出了一声小小的惊呼。
“神仙师娘!”
听到这个称呼,王容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嗔怒地瞪了杜士仪一眼,她方才缓步到了玉奴跟前,颔首笑道,“原来你还记得我。”
“怎么不记得,上元节,我还记得上元节我们一起看灯呢!”玉奴急得脸都红了,直到一只柔若无骨的手牵住了自己的手,感觉到那种实实在在的触感,她这才瞪大了眼睛,一时相信自己之前那些记忆不是做梦,也不是虚幻。直勾勾地盯着王容看了好一会儿,她忍不住狐疑地拿眼睛去瞥杜士仪,却是蹙眉问道,“师傅,神仙师娘真的是神仙?”
“哈哈哈哈!”
杜士仪终于忍不住大笑了起来,而王容忍不住摇了摇头,便在玉奴面前蹲了下来,不得不耐着性子低声解释道:“别听你师傅瞎说,他正经的时候固然是一言九鼎的人,可胡言乱语起来却能把假的说成真的。我是……”
想到杜士仪离京时,亲笔给父亲王元宝写下了婚书,王容的脸上不禁露出了深深的笑意:“我是你师傅的未婚妻子。”
“啊!那你真的是我师娘?”玉奴先是恼怒地瞪了杜士仪一眼,等醒悟过来时,却又惊喜了起来,紧紧拽着王容的手便问道,“师娘和师傅一样,是长安人?师娘也会弹琵琶么?对了,师娘你姓什么……”
小丫头左一个问题右一个问题,几乎就相当于十万个为什么,问得王容先是微微发怔,随即就笑了起来。她在家中是最小的女儿,父亲也好兄长也罢,全都对她倍加爱护,因而,她一直都很羡慕杜士仪有一个可心的妹妹。如今,牵着那只温软的手,她不知不觉面色变得温柔而亲切。
“对,我和你师傅一样,都是长安人。只不过,我不会弹琵琶,只会箜篌。至于师娘的姓氏,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眼看玉奴缠着王容要看她的箜篌,王容拦不住,只能无奈地带着人去了,杜士仪站在那儿看着这一大一小的背影,心中却是千头万绪,连自己都说不清那是个什么滋味。倒是一旁的白姜终于等到了这么一个空子,上前低声说道:“杜郎君,你和娘子的事究竟要拖到什么时候?你们俩都老大不小了……若是早些成事,说不定连女儿都如同这位杨小娘子一般大了。”
杜士仪被白姜说得先是一愣,旋即就苦笑了起来。谁说不是?崔俭玄和杜十三娘的女儿崔琳,现如今似乎也已经两岁多了!而且杜十三娘已经又怀了身孕!
“唉,好事多磨,不外如是!”
☆、456。第456章 同科再聚首
寒冬腊月的天气,从长安城出发的时候,甚至还遭遇过一场大雪,然而,自从入蜀,张简就感觉到天气虽然依旧还冷,可却没有那种冻彻心肺的感觉了。早在崔俭玄给他透过消息开始,他就一直想尽早启程,可吏部每年冬天的集选时间是固定的,他又不是什么出名人物,完全不可能提早确定,所以等到敲定启程,自然就不能挑什么天气。
唯一让他松一口气的是,蜀道虽难,历经成百上千年的路人踩踏,历朝历代官府的修路,驿站旅舍客舍应有尽有,倒是不用担心路途问题。当然,这也多亏了崔俭玄大方地借给了他好几个随从,当然与此同时还有捎带给杜士仪的过年礼物。
当他紧赶慢赶,终于在腊月二十三这一天抵达了成都东门的散花楼下时,忍不住长长舒了一口气。在马上脱下皮手套搓了搓双手,他见从者正在那里和守卒接洽,他便仰头看了看这座当年蜀王杨秀留下的名胜。正出神时,他突然听到一声参军,抬头一看,只见一个守卒带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来到了自己跟前。
那少年恭恭敬敬地举手一揖,随即抬头问道:“可是前往蜀州上任的张参军?”
张简见对方形貌陌生,穿着虽然朴素,但自有一种说不出的精神,绝非侍童从者一流,当即在马上颔首说道:“是我,敢问小郎君是……”
“在下陈季珍,奉杜师之命,在此迎候张参军。杜师和韦参军已经等候张参军多时了,还请张参军随我入城。”
听到这个名字这个称呼,张简一下子想起崔俭玄曾经对自己提到过,杜士仪在蜀中收了一个乡野出身的垂髫童子为弟子。他那时候听说还有些纳罕,然而此时此刻见着这个大大方方的少年,别说没有半点乡野鄙俗之气,就是长安城那些等闲官宦子弟,待人接物兴许都未必及得上,他不禁暗自敬服杜士仪的眼光。笑着答应过后,他和从者以及随行车马跟着那少年进了东门,待看见对方牵来马匹跃上马背后在前引导,他突然忍不住问了一句。
“杜明府就只让你一人来接我?”
陈宝儿闻言策马停了一停,脸上露出了有些腼腆的微笑:“杜师原本说让我再带个随从的,但这连月以来,杜师要筹办茶引司诸事,忙得不可开交,只愁人手不够用,我又常常出门,成都城中道路都早已熟悉,就连城门口大多数人也都认识我,我就推辞了。”
张简当年在长安时曾经遍谒公卿而难求一荐,此刻见陈宝儿双耳微微发红,抓着缰绳的手上并没有戴手套,他不禁心中又是一动:“那你可是在城门口等了很久?”
“那是应该的。”陈宝儿摇了摇头,诚恳地说道,“既然杜师吩咐我来接人,我总得防着张参军万一早到,所以我一早就来了。城门口本就避风,顺带默诵一下这些天学的新书,一会儿时间就过去了。”
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低头看了看自己被冻得微微发红的手,面上有些窘然,连忙解释道:“张参军千万别误会,还没过冬杜师就给我预备了暖耳和手套,是我自己不要。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这孩子好坚忍淳朴的心性!
张简口中赞叹了两句,心中却不无感慨。等到随陈宝儿一路前行,听他说并不去成都县廨,而是韦礼的私宅,他顿时觉得更轻松了些。
一入官场,私谊渐渐就会让位于官位高低,很难得几个真心朋友,他在江南为官三年,固然有几个诗赋唱和往来还不错的友人,但人人都会变着法子打探他和杜士仪的交情,久而久之他就知道,他这个宣城张氏旁支子弟若不是顶着开元七年京兆府解试等第,开元八年进士及第的光环,只怕还是当年那个无人问津的落魄书生。
比起长安城南樊川韦曲,那一座座矗立的韦氏豪宅甲第林立的情形,韦礼在成都的宅院显得低调而朴素。外头是夯土的围墙,从看上去有些狭窄的大门进去,视线方才豁然开朗,张简一下马就看到杜士仪和韦礼联袂迎了出来,连忙也快走两步上前,因笑道:“一别就是三年,原以为相遇总在长安,没想到竟然在这巴蜀之地!”
“你这话对杜十九说,还不是他悄悄使劲,把我们一个两个全都调到这里来了?”韦礼斜睨了杜士仪一眼,就上去拽住了张简的胳膊道,“来来来,今天好容易十个人中聚齐了三个人,喝酒喝酒,我预备了三瓮的剑南烧春,灌不死你!”
见韦礼不由分说地一把将张简拖了进去,杜士仪不禁莞尔,等发现陈宝儿依旧垂手侍立在那儿,他方才招手把人叫了过来。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这个开山大弟子,他有心说两句什么,可话到嘴边还是变成了一句叮嘱:“不要只想着什么都不能放下,四肢不勤,五谷不分固然有违你的出身本性,但也不要矫枉过正。今天回去把那碑帖临出来就去休息。耳朵如何且不说,手受冻就练不得字,反而更耽误了你的课业!”
“杜师……”
陈宝儿顿时惭愧地低下了头。而杜士仪再也没说其他的,微微点头就回转身进了二门。陈宝儿固然是他当初一时兴起收的,最初没有想太多,只是纯粹的爱才惜才,可真正在其身上花了时间和心思,他就知道自己找到了一块真正的璞玉。
无论是资质还是心性,这都是一个难得一见的孩子,尤其是在学习之余,陈宝儿还总是倔强地想要去做一些劈柴担水之类的粗活,不愿意忘记自己寒微的出身,尤其当他随口说过一句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之后,小家伙甚至求他写了条幅挂在了自己那房间的墙上,这更是让他又赞赏,又嗟叹。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这一番教导提携,能够把这孩子带到何方!
从外头走进温暖如春的屋子里,杜士仪随手把外头那件丝绵大袄脱下来往旁边一扔,就上前坐到了韦礼和张简留给自己的另一个空位上。两人仿佛真的一进屋子就小酌了两杯,面上都有些微醺的红晕,韦礼甚至还笑呵呵地说:“张六刚刚还在拉着我使劲说,自己在外头当官当得苦哈哈的,上要看上司脸色,下要提防属吏使坏,根本就连沾花惹草的功夫都没有,可你倒好,媳妇都还没娶上,开山大弟子却已经收了!”
“怎么,张六郎也羡慕我这好徒弟?”杜士仪举起面前那一杯酒一饮而尽,见张简果然赞了陈宝儿两句,他就放下酒盏说道,“虽说我对佛道都是半信半不信,但遇到宝儿确实是缘分使然。天分资质之外,更难得的是勤奋用心,心性纯良,但又不失判断善恶的敏锐。如今想想,每每都有些后怕,如果那时候我错过了,兴许一块无暇的和氏璧就被白白埋没在了乡野之中。”
“好好,就是千里马也得要伯乐,你就别撩拨我们这些至今还没找到良才美质的可怜人了!”韦礼没好气地撕下一块鹿脯径直塞到杜士仪口中,这才看着张简说道,“杜十九这家伙要你来剑南道,那是居心叵测。区区一个蜀州司户参军,作为你的第二任官,虽然有些偏高,可别人也找不出什么错处来,但杜十九的目的,自然不在于千里迢迢让你来,只是让你任一个参军!你的前一任杨玄琰,已经被杜十九弄到雅州去当司马了,其中含义你可明白?”
张简有些不习惯这样的谈话跨度,看了看韦礼又看了看杜士仪,思量片刻方才醒悟过来,竟是失声说道:“莫非,你们是想让我这一任期满之后,去雅州接替那位杨司马?”
“说对了!”韦礼举起手中那一双筷子往下一拍,嘿然笑道,“他杜十九管这叫醉翁之意不在酒,可要我说,他就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他之前把我调到益州大都督府来,人人都以为是让我在里头当钉子给范承明添堵,给他通风报信,但实则他竟然是给自己找继任!至于你也是一样,要是那杨玄琰知道自己才刚上任,杜十九就连他的继任都找好了,这脸色一定好看得很!”
“好了,别听韦十四瞎说。”
杜士仪见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