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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迁两个字触及到了李隆基敏锐的神经。他几乎本能地坐直了身子,随即又缓缓放松了下来:“哦?直到现在,还有人说杜君礼是左迁?”
武惠妃在李隆基背后目视了一旁侍立的婢女瑶光一眼,后者立刻诚惶诚恐地低头说道:“大家,外头有这么些议论。有人说是李相国杜相国他们不满杜长史举荐了宇文户部,也有人说是……”
前头这半截李隆基心里有数,这后头半截突然没有了,他不禁眉头一皱追问道:“还有人说是什么?”
“还有人说是……说是杜长史得罪了王大将军。”
此话一出,李隆基登时霍然起身。瑶光见状慌忙双膝跪地不敢抬头,再没有多说一个字。这时候,武惠妃方才若无其事地说道:“三郎别生气,不过是一些无稽之谈。宫中什么闲话没有,就是妾也不是多次被人中伤。妾还记得当年被诬为祸国妖孽的时候……唉,都是过去的事了,以讹传讹就是如此!”
武惠妃巧妙地一句句轻拢慢捻抹复挑,全都说到了李隆基心坎里头。尽管接下来这个话题仿佛就被帝妃二人遗忘了,可是,等他回到了自己的寝宫时,却忍不住让左右内侍去调来杜士仪的所有上疏。当他着重看完了其关于云州粮价腾贵的种种缘由,注意到了其中一个叫做梁小山的名字时,他便用冷冽的声音吩咐道:“派个人去查一查,区区一个粮商怎有这般胆量!”
天子要查一件别人有心让他查到的事,那么,自然不过隔日,确切的信息就放在了他的案头。得知梁小山是王毛仲在开元之初就放出去的部曲,而后再没有联系,他立时冷笑道:“没有联系?没有联系一个区区粮商会去和堂堂云州长史作对?河东河北四处粮价腾贵,怎么不见他在别处和人合纵连横,偏偏就在云州?”
“这……也许是巧合?”一旁的高力士小心翼翼地陪笑道。
“这世上没有巧合!”李隆基不以为然地丢下了这句话,继而便淡淡吩咐道,“更何况,别的粮商事后赔罪弥补,杜君礼不为己甚,也宽宥了他们,偏偏这梁小山却仰药自尽,倘若不是知道难过这一关,他何以就肯不惜性命?好一个过河拆桥,弃卒保车,朕的王大将军真是驾轻就熟啊!”
高力士再也没有试图添油加醋,只是垂手默然站在一边。隔了许久,他方才听到李隆基吐出了一句话。
“云州都督府复置已有数月,突厥的反应倒还不大。杜君礼既是挑了几个好帮手,又在当地辟署了白登山中隐户为助力,朕索性为其正名。除了郭荃为云州录事参军事之外,以王翰为云州司马,崔颢为云州户曹参军,王泠然为云州功曹参军,王芳烈为云州法曹参军,罗盈为云州兵曹参军。忠嗣只是历练,就不用考虑了,令杜君礼兼云州守捉使,募兵事宜都交给他。等到云州大局已定,便可和单于都护府互为犄角。”
天子二话不说,不通过吏部集选,就给杜士仪带去的人一一解决了编制问题,高力士不禁心里笑开了,面上却少不得问了一句:“此事若不下吏部,只怕宋尚书到时候又要劝谏。别看宋尚书素来视杜长史为自家子侄,可铁面无情来未必会管这个。”
“所以让你对吏部侍郎齐澣言语一声,让他去安排。另外,杜君礼如今既然已经是云州长史,散官也不要一直原地踏步。其妻既然是朕赐婚的,又是八妹的弟子,更何况此次在云州之事上颇有助益,以杜君礼的品级,赠其父母,封其妻室,那都是应该的,这都让齐澣去斟酌。”
李隆基见高力士立时躬身应诺,他想了一想,又开口说道,“端午节就快到了,颁赐近臣的时候,也给杜君礼和忠嗣捎上一份。颁赐诸王贵主之物,也不要漏了固安公主。朕记得杜君礼的女弟子如今在玉真观修行?赐她琵琶一具。至于那随侍他去云州的另一弟子,赐文房四宝一套。”
天子不治罪王毛仲,却偏偏对杜士仪连带其亲朋子侄都是如此厚待,此中含义不言而喻。即便是高力士作为同谋,此刻也不禁惊叹于杜士仪的运气。就当他仍然以为李隆基对于王毛仲仍将轻轻放过的时候,却只听天子含含糊糊问了一句。
“听说王毛仲新得一妾?”
此话一出,高力士先是愣了一愣,绞尽脑汁想了一想,这才陪笑道:“我从未听说,此等事大家怎会得知?”
“朕当然听说了,是唐地文的远房甥女。”李隆基哂然一笑,云淡风轻地说道,“他那元妻本就是朕当时在藩邸所赐,而后朕又在宗室女中择貌美者赐婚于他为国夫人,没想到他这么大年纪了,还是荤素不忌。你在掖庭里看看,挑个五六个年轻貌美的宫女赐给他,省得他老惦记着外头的女人!”
☆、569。第569章 论功行赏
五月初五,端午佳节。
在这日子,长安曲江,洛阳洛水,彩舟竞渡的场面定然会浩大十分,而如今在云州城中,尽管上至都督府,下至黎民百姓,都顾不上在这种虚文上下功夫,即便如此,利人市中货卖五彩丝线的长命缕,以及各色小巧可爱的粽子却是四处都是。
外头传言道是伤势一直未曾痊愈深居简出的固安公主,如今大多数时候都悄悄住在都督府中和王容作伴,两个女人从端午节前两天开始便预备艾叶雄黄,五彩丝线,这一天更是在厨娘们送上了汰洗完毕的粽叶时,亲自包起了粽子。
固安公主多年在外,对于这些寄托思乡之情的粽子,可以说是娴熟得无以复加,反倒是王容这些年一直在外跑,儿时的手艺已经荒废了许多,但上手包了几个后就渐渐娴熟了。甚至连受杜士仪之命到后头来的陈宝儿,也禁不住被勾起了当年在家中看着母亲和姊妹们包粽子的回忆,一时下场试了一回手,结果招来了好一阵赞扬,差点就忘了正经事。
“啊呀,贵主,师娘,杜师请你们去书斋呢,说是有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还要咱们女人一块去?”
“我也不知道呢,只见杜师心情很好,却不肯透露半点口风。“
见陈宝儿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固安公主擦了擦手,却立刻笑着拉起了王容道:“既然如此,咱们到书斋去,看看这位杜长史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当她们两人跟着陈宝儿来到了杜士仪书斋的时候,就只见这里已经济济一堂。王翰、崔颢、王泠然、郭荃、王芳烈、罗盈一个不少,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狐疑。看到她们时,王翰更是见礼过后便笑道:“贵主和夫人可是来了,杜长史把咱们全都召集了起来,可却就是卖关子不肯吐露。”
固安公主这下子真正被勾起了心头好奇,当即嗔道:“杜长史,人都到齐了,你难道还要吊着大家的胃口?”
“是吏部的公文到了。从今往后,这云州就不再只有我这个云州长史,还有老郭这么一个光杆子的录事参军。此前我临时委任的官职,吏部已经正式正名。”
杜士仪招手示意陈宝儿过来,让他宣读了那长长的授官公文,就只见王翰崔颢王泠然这三个早先便释褐的倒还镇定,王芳烈却是面色陡然一阵潮红。而罗盈更是傻呆呆地抓了抓后脑勺,最后满脸不可思议地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怎么还有我?”
“你小子管兵曹倒是再贴切不过了。”王翰大大咧咧地在罗盈肩膀上重重一拍,旋即若有所思地说道,“不过,我一转眼又成司马了。要说各州司马,除却紧急的时候兴许会署理长史乃至于刺史都督之职,可一般情形下却是只拿俸禄不干活的。莫非我接下来就可以清闲度日了?”
“你想得倒美!”崔颢此前也是外任,可任满之后吏部候选却杳无音信,如今这授任实缺,他原本倒无所谓,但一听王翰想偷懒,他立时不由分说地冷哼道,“在别的州,兴许这司马是闲职,但在云州就不一样了。如今只有法曹、户曹、功曹、兵曹,空缺的田曹、士曹、仓曹,就都交给你了!”
“小崔此言正合我心意。”就连从前心高气傲的王泠然,如今也颇为合群,此刻立时从善如流地点头道,“此法可谓是人尽其才,物尽其用,杜长史觉得如何?”
“当然好。”杜士仪笑眯眯地堵住了王翰的反对,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能者多劳,王六你就多多偏劳吧!”
在这种乱哄哄的喜悦气氛中,王芳烈当最终从陈宝儿手中,接过那五色绫纸,盖着尚书吏部告身之印的官制告身时,他只觉得热泪盈眶。对于世家子弟来说,区区一个法曹参军,兴许只是漫长官途上一个微不足道的经历,可对于淡出朝堂已经整整四十年的王家子弟来说,这一天实在是太过漫长了。想到那时候杜士仪还委任他知缉私署事,他拜谢表效死之意时的激动,他此刻越发心潮澎湃。
“虽然还缺了四曹,但既然朝中有为云州都督府补齐属官之意,那么,七曹的吏缺也就可以委任出去。你们这些日子用过的人手,只要身家清白,又确实有真才实学的,把名单汇总后交给宝儿。功曹府一人,史三人;仓曹府三人,史五人;户曹府二人,史五人,帐史一人;田曹府一人,史二人;兵曹府二人,史五人;人;法曹府二人,史五人;士曹府三人,史六人。这总共四十六个吏缺,应该能够让不少人生出盼头。”
尽管是吏,但这种有编制的吏,也就意味着能够享受到官府的正式俸禄,走出去也能够被人称一声令史。这等施恩于下之举,众人谁人不懂得其中深意,当即纷纷答应了下来。然而,崔颢突然想起杜士仪还特意请了固安公主和王容来,立时嚷嚷了一句。
“今日这喜事似乎还没完吧?杜长史总不成请了贵主和嫂夫人来,难道只是为了公布我们这些事?”
杜士仪见众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王容则是有些狐疑地看着自己,他便笑着说道:“端午颁赐暂且不提。按制五品以上官方才可封母妻,虽没有说是散官还是职事官,但照例是两者皆过五品方可。我也不意想,入仕不过八年,先父先母终得封赠,而我家贤妻也因为之前奔走调粮之功,为自己挣来了诰命。”
“哎呀,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固安公主双掌一合,又惊又喜,“五品妻按制是封县君,未知幼娘封在何地?”
杜士仪笑答道:“是晋阳县君。”
此话一出,王翰这正宗太原王氏子弟立时轻轻吸了一口气。王元宝出自太原王氏支系,但因为从商之故,早年就和不少族亲断了往来,即便其因为天子赐婚之故,把女儿嫁给了杜士仪,太原王氏的老人依旧对此不以为然。如今王容甫一得诰命告身,封的偏偏是晋阳县君,此中深意不言而喻!
“今日既是如此大好日子,那就摆宴好好庆祝一下吧!”
固安公主难耐心头欣喜,而她这么一起头,好事的王翰和崔颢哪有不乐意的,拖了王芳烈就走,而郭荃和王泠然虽不是他们这样大大咧咧的性子,终究被拉了去张罗,罗盈也不例外。而当杜士仪叫住了蹑手蹑脚要退下的陈宝儿,告诉他天子颁赐了文房四宝一套给他时,这个素来稳重的少年立时激动得脸色通红,等听明白杜士仪让他去给王忠嗣送赐物时才醒悟了过来,答应一声便一溜烟跑去了。至于固安公主,对那些荣耀大于实质的绢帛彩缎,金银首饰,早就完全免疫了。
“好了,我也不在这儿碍你们夫妻的事,先去看看厨房那边可有预备充足。端午宴改成庆功宴,却也不坏。”
固安公主这一走,杜士仪见王容仍然有些面色怔忡,不禁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见妻子抬起眼睛,目光迷离地看着自己,他便低头轻轻吻了吻那鲜红的樱唇,笑着说道:“怎么,还不相信?要不要我把你的告身赶紧拿出来给你看?”
“我真的没想到……真的没想到,一切竟然会这么快!”王容伸出手来摩挲着杜士仪这些时日因为常常在外奔走,而显得有些粗糙的面庞,声音竟是有些微微颤抖了起来,“杜郎,谢谢你,真的谢谢你!如若没有你,我就算遁入道门,也难以平平安安过完这一生。”
“我们之间还说什么谢不谢的?我还要谢谢你才是。如果没有贤妻用钱砸晕了宇文融,这江淮的粮食送不上来,云州粮价打压不下去,兴许我就只有灰溜溜地挂印而去,成为别人的笑柄了!”杜士仪做了个夸张的哭丧脸,最后把王容拥入了怀中,“可惜的是,治死了小鬼,没治死幕后的黑手,只能换来了这么些补偿,算是酬劳你和大家这些日子的辛劳。区区一个晋阳县君只是个起点,从今往后,我会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杜士仪的贤内助!”
如果不是她,无论哪家的千金,都能让杜士仪在仕途上一帆风顺,可杜士仪却愿意为了她编织了那样的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