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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有此事!”玉真公主一下子停住了步子,秀目中绽放出了非同一般的神采。见崔九娘连连点头表示确有此事,她忍不住嗔怪地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直都在访求司马先生的下落,却也不早说!”
“本以为只是小事,一时没放在心上,无上真师不要生气嘛。”见玉真公主无可奈何地伸指点了点自己的鼻尖,崔九娘方才展颜笑道,“不管如何,总是有个线索。能够让司马先生给他写荐书,那杜十九总该和司马先生有些关联,回头召他相问也就是了。就是那位卢公,相传不是也和司马先生颇有交情?”
玉真公主想到卢鸿在天子面前都是那么一副样子,情知从其嘴中问出司马承祯下落恐是惘然,当即招手唤了一个道装侍婢过来,沉吟片刻便嘱咐道:“回去之后,记得令主簿拟一张帖子,送去那嵩山隐士卢鸿所居旅舍,邀其弟子杜十九二月初八到城外别馆,请其务必光临。”
见玉真公主毫不犹豫地便下帖邀了杜士仪,崔九娘不禁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让那家伙居然在祖母面前一口一个指她年少无知,须知玉真公主所开盛会哪一次不是汇聚诸多风流名士,若没有真才实学,必然引人嘲笑,她倒要看看崔俭玄赞口不绝的人有多了不起!
崔九娘顺利请得玉真公主替卢鸿解围,却又转眼间给自己下了一个套子,身在积善坊北门旁那家胡姬酒肆二楼的杜士仪自然一无所知。他和崔俭玄相对无言地喝了不知道多久的闷酒,几样佐酒小菜和汤饼等等点心,也只是象征性稍稍沾唇,直到耐性原本就不好的崔俭玄已经热得拉开了领子,急得在完全打开的窗前来来回回踱步,杜士仪方才看见右掖门处依稀又有一行人出来。
“崔十一,快看,仿佛是卢师出来了!”
听到这一声,崔俭玄立时趴到窗口,眯着眼睛分辨了好一会儿,随即方才惊喜地叫道:“没错,真是卢师!快,我们迎上去!”
崔俭玄甚至连结账都顾不得,对酒保径直撂下一句回头到永丰里崔家结账,旋即一马当先冲在了前头。落后一步的杜士仪跟着他出了酒肆,两人俱是解下马匹上马便走。眼看快到星津桥时,两人突然只见定鼎门大街上一人策马疾驰过来,堪堪快要到了星津桥前值守军士身前三四步远处,方才猛然勒马停住了。只瞅了一眼,他们就同时认出了那身穿白衣的人。
“三师兄!”
裴宁正盯着从右掖门出来的那一行人,听到这异口同声的叫唤,他才诧异地扭过了头。认出是杜士仪和崔俭玄,他面上流露出了一丝少有的惊喜,但随即就又恢复了那一张冷脸,淡淡地点了点头就又死死盯着那边厢的卢鸿。不多时,那边厢一个身穿甲胄的军官带着三五军士护送了卢鸿出来。
“卢师!”
裴宁桥前勒马,杜士仪和崔俭玄匆匆骑马过来与其会合,纵使卢鸿的眼睛行过金针拨障术,如今复明仍然不能明辨远物,但他仍然凭着多年的熟悉认出了人来。此时此刻沿天津三桥出来,又请那送行的军官一行人去预备车马,见裴宁下马之后快步上前,上下打量了他许久方才长长舒了一口气,旋即张了张口仿佛想要说什么,他便笑着迎了上前。
“三郎这么火烧火燎地赶过来,莫非打算在我回山之前,请大家一顿饯行宴?”
☆、67。第67章 天涯何处无芳草
饯行宴!
无论杜士仪,还是裴宁崔俭玄,都深知卢鸿只爱山野不恋浮华的脾气,因而听到这践行宴三个字,三人同时露出了又惊又喜的表情,随即便如释重负地齐齐舒了一口气。崔俭玄最是热络,上前殷勤地搀扶了老师的胳膊,笑眯眯地说道:“卢师这话可就不对了,三师兄只不过是随着兄长暂居东都,我可是这土生土长的东都人,这践行宴要说请也是我请!这前几日我都快憋死了,今夜我一定要痛痛快快请卢师喝一顿饯行酒!”
见崔俭玄一副理所当然的派头,裴宁冷不丁插话道:“不知道九师弟的琵琶练得如何了?”
这大伙正高兴的时候,冷不丁被问到这个,崔俭玄一时呆若木鸡。然而,一年多没经受过那冷冽目光的洗礼,他不自觉地避开了目光,很有些心虚地说道:“三师兄,祖母重病,我这一年多都在洛阳家中侍疾……”
“琵琶没练好,却说什么饯行酒。”裴宁一句话把崔俭玄噎了回去,随即便搀扶了卢鸿的另一边胳膊,轻声说道,“卢师,我此前因为料理家事一度离了东都,竟连你之前抵达东都的消息都错过,所幸我今日回来,赶到劝善坊旅舍,方才听大师兄说今日天子召见。大师兄说是坊中有一家酒肆卖的酒公道而又清冽,所以我已经请大师兄把那儿包下了整晚上。今夜,就让弟子先在那里替卢师置酒饯行,改日再奉卢师回山!”
此话一出,原本正在向杜士仪打眼色希望其帮腔的崔俭玄不禁愣了一愣,而卢鸿忍不住皱了皱眉问道:“你的婚事呢?”
“婚姻天定,不能强求。”
裴宁想起当初因姚崇罢相,他的未来岳父作为姚崇昔日重用之人,罢京官而远调广东,未婚妻亦因一场急病猝尔逝去,容色黯淡了几分,随即淡淡地说道:“都说是我命太硬,以至于她定下婚事未曾过门便身染重疾过世了。我家中兄弟众多,也不用我开枝散叶,索性日后便安心随卢师在山中读书做学问。”
“这是什么话!”
卢鸿忍不住皱眉斥责了一句,但见裴宁面色竟比从前更加清冷,他不禁心中暗叹如此才俊却偏偏命运多桀。然而,他更知道以其脾性,绝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劝回来的,一时之间却犯了难。正踌躇之际,他就只听旁边传来了一声咳嗽,继而则是杜士仪的声音。
“三师兄,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只因为一时受挫便终身不论婚娶,若是人人都像你这样钻牛角尖,古往今来得有多少男女孤独一生?天涯何处无芳草,总不能因为一棵树枯死,便放弃一片森林。”杜士仪对于这种事着实没经验,此刻硬着头皮安慰了两句,见裴宁沉默不语,他便赶紧岔开话题道,“总之,今夜既是给卢师洗尘兼饯行,也是咱们几个师兄弟久别重逢,正好一醉解千愁。要知道,大师兄的酒量,可是深不见底!”
三言两语岔开了话题,见那边厢车马已经过来停在面前,他见崔俭玄和裴宁合力将卢鸿搀扶上车,这才上前说道:“卢师,我和十三娘之前就说定了,午后申时去南市接她,如今……”
“去吧去吧!”卢鸿想都没想便笑呵呵打断了杜士仪的话,又指着崔俭玄说,“十一郎,你小师弟对洛阳路途恐怕不熟悉,今日又是一个人出来,你身为地主,不妨相陪他同去。毕竟,你家阿姊喜欢去什么样的地方,总还是你熟悉。这里有你三师兄,还有宫中这些卫士送我回劝善坊,自然万无一失。”
人逢喜事精神爽,见卢鸿一扫前些日子那疲惫和阴霾,显得神采奕奕,又有裴宁相陪,崔俭玄不得不答应了下来。目送那一行人远去,他翻身上马之后就忍不住对杜士仪埋怨道:“眼下距离申时还有一个多时辰,南市才刚开,咱们大可送了卢师回去再去南市接了她们。再说,就算不接,阿姊也一定会派人平平安安把你家十三娘送回旅舍,你这作阿兄的也未免太宠着妹妹了。再说,卢师进宫情形如何,还没打探清楚呢!”
“不单单是为了十三娘,而且也是为了你家五娘子。”
上了马的杜士仪见自己一出此言,崔俭玄顿时疑惑不解,他勾了勾手示意其跟上,等沿着定鼎门大街拐入了建春门大街,他方才勒马停下,等崔俭玄上来就轻声说道:“今天九娘子一露面就说太夫人解了她的禁足,而且恰好是今日,再加上是贵主进宫,你觉得事情会真的这么巧?你不是说你家五娘子和九娘子情分最好,说不定今日这一出就是她们与你家长辈商量停当,瞒着你定下的。今天不论九娘子成功与否,咱们都承了情,九娘子何时出宫不可知,去对五娘子道一番谢意总是应该的。而且,别看如今卢师平安离宫,未得天子诏命,卢师能否离开东都还不知道。”
崔俭玄这才瞪大了眼睛,许久便重重一拍巴掌道:“不错,你说得对,我怎就没想到!”
他理了理脑海中乱七八糟的兴头,许久方才长长舒了一口气:“我想呢,九妹一直都是我行我素只知道捉弄人,怎么这次突然管起这种正经事了,还愿意帮咱们的忙,原来是因为阿姊!唉,刚刚三师兄那心灰意冷的样子,倒是让我想起了阿姊当年。只不过三师兄还比她走运些,阿姊那般冰雪聪明美貌如花,嫁过门之后才知道,她那夫婿一直隐瞒身上恶疾,后来更是一病不起,不到半年就……”
说到此事,崔俭玄一时扼腕叹息:“后来祖母做主,阿爷阿娘就派人把阿姊接了回家,可她却不愿再嫁,一拖就拖到了现在!祖母病倒那会儿,阿爷在外为滑州刺史,阿娘身体也不好,若不是她操持内外井井有条,家里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子!祖母和阿娘都替她可惜呢……要是她性子再温柔些就好了……”
这最后一句话,却是已经变成了低低的嘀咕。耳朵极尖的杜士仪并没有错过,但只见崔俭玄那惋惜中带着几分真心畏惧的表情,想起那时候崔五娘假扮赵国夫人李氏,虽年纪相差巨大,却偏生让人乍一看难以立时怀疑,便是因为她能够一瞬间将气质从美艳妩媚转换成端庄高华,他自然不会觉得崔俭玄对崔五娘的评价加入了多少溢美之词。
话说回来,崔五娘甫一新寡便被家里接回,随即在崔家打理内务,上下不但无人非议,而且人人赞叹。比起后世一座贞节牌坊锁女子一生,甚至于夫死妻子自尽相从,挣一个烈女名声,如今这世道对于女子真是宽容多了!
今日卢鸿进宫的情景,此前还来不及问,如今他一路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杜士仪说着话,心里却在思量今日在宫中究竟发生了什么,能够让卢鸿露出那般轻松的表情说出践行宴三个字。这一分神,须臾便到了南市南中门。
此刻已经过了午后南市开市的时节,但依旧但只见入市的人络绎不绝,有高鼻深目的胡商胡人,有衣着富贵的富商大贾,有粗布衣衫的寻常百姓,也有男装打扮呼奴使婢的富家女子。相比外头街道上的整洁安静,这南市坊墙之中沸反盈天,那种喧嚣嘈杂肆无忌惮地越过坊墙,一阵阵朝着人耳钻了进来。
杜士仪印象中还是第一次跨入南市,而崔俭玄却显然是对此极其熟悉了,一路走便一路说道:“这南市本是隋丰都市,是洛阳三市中最热闹的,足足占据了一坊半。市中一百二十行,三千余肆,东西南北各开三门,总共十二门,出入最是方便,你要买什么都应有尽有。不过,你家十三娘喜静不喜动,恐怕会什么都听我家阿姊的。我家阿姊最爱的,是这西北隅一家专卖笔墨纸砚文房四宝的雅斋,如果十三娘看过了热闹之后,觉得此地太过嘈杂,十有八九会到哪儿去。怎样,咱们是先逛一逛,还是径直去那里?”
听到是卖笔墨纸砚这文房四宝的,杜士仪不禁心中一动。此刻进了南市,他但只见摩肩接踵都是人,对于看热闹的心思也就淡了几分,当机立断地说道:“就直接去那间雅斋吧,至于热闹,沿途随便瞧瞧就行了。”
就算只是沿路的热闹,也已经让人眼花缭乱。那些从卖金银首饰到绫罗绸缎的铺子暂且不提,其余各肆,有货卖于阗玉石印章的,有卖皮毛的,有卖瓷器,也有卖各色日常小玩意儿的。有钱的在市内正经开肆,没钱的也有如同货郎一般当街兜售各式货物,至于空地上杂耍的,吐火的,玩绳技耍蛇舞剑乃至于使得一手好幻术的,总有一群群人聚拢观赏。而杜士仪因为高踞马上,看得更加清楚,一时间觉得这不啻是大唐民间艺术博览会,不过是比不上豪门夜宴的排场盛大而已。这一路走走停停,当终于抵达崔俭玄口中那座雅斋时,日头已经渐渐有些偏了。
崔俭玄虽并非常来,可他只对迎出来的一个从者报了一个崔字,不消一会儿,那拔腿跑了回去的从者便领了一个衣衫齐整的中年人出来。那中年人笑容可掬地迎了杜士仪和崔俭玄进门,随即便说道:“十一郎君可是稀客,正巧五娘子正带了另一位杜小娘子在后头小楼中品鉴几方本斋新得的砚台,不知道十一郎君可要上去同赏?”
对这些文房四宝,崔俭玄却不比崔五娘热衷,正要推辞,一旁的杜士仪却接口说道:“既然来了,自然正要观瞻观瞻。”
☆、68。第68章 蕙质兰心崔五娘
偌大的南市,并非只有行肆没有民宅,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