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总算是把李鸿给劝解得安静了下来,薛氏自己亲自去倒了一杯茶来,复又到李鸿身边坐下,轻声说道:“事实上,之前郎君联络杜中书的法子实在是太不高明了。换做任何人是杜中书,要么就是为了表示忠义,将纸条呈送陛下,要么就是毁文灭迹,装作没有一回事,又怎会因此而联络郎君,换言之,怎么联络郎君?而且,杜中书是风骨硬挺的正人君子,往日好几桩无人敢言的事,他都敢据理力争,倘若真的陛下被惠妃蛊惑而有废立之意,他是一定会进言的!送那样的纸条给他,反而会让他觉得郎君是别有所图!”
当初李鸿根本没有和自己商量,就贸贸然来了那样一次行动,薛氏如今每每想起便感觉到深深的后怕。好在杜士仪不是不知变通的人,否则那张纸条往御前一送,几乎就是废太子的最好理由拱手送给了别人。此刻,见李鸿面露震惊之色,继而颓然把头埋进了双掌之中,她知道丈夫在惶惑的同时,也不是没有后悔的,遂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郎君,你我是夫妻,我只想问你一句实话。杜中书只不过给你讲过课,而且已经离京多年,算起来给你讲课的学士多如牛毛,你为何就会给他传字条?”
李鸿有些迷茫地抬起头看着妻子,想想薛氏自从嫁给自己之后就一直默默扶持着他,而其兄长薛锈亦是难得他能说上话的人。此时此刻,在妻子那殷殷关切的目光下,他不由自主地开口说道:“是我听到有人说,惠妃对杜君礼一直颇为留心。惠妃一直都希望能够有人辅佐十八弟,而杜君礼无论年纪还是官职,都是最合适的。阿爷登基已经二十年,就连太宗,当年圣寿只有几何?满打满算再有十年之后,杜君礼定然能够官拜宰相,那时候有他襄助,十八弟就稳若泰山了。”
“郎君啊郎君,这种胡话你也相信?”薛氏只觉得又气又急,见李鸿还有些咬牙切齿的,她便低声说道,“废立之事,但凡有些名声的大臣都是能有多远躲多远,当年陛下废后,燕公还在相位,就因为不出一言,多少士大夫在背后戳他的脊梁骨?杜中书倘若是那等轻易就会被惠妃拉过去的人,想当初也不会一再违逆陛下的意思……”
“瑾娘,你不会不知道,杜君礼和废后以及王守一有仇吧?”李鸿对王守一和被废的王皇后都没有任何好感,此刻终于忍不住捅破了这一点,继而方才声音冷硬地说道,“而且,他封还杖姜皎的制书,是因为他和姜皎之子姜度相交莫逆。只从这些看,惠妃拉拢他,并不是完全没有可能的!想当初倘若没有已故金仙长公主硬是插进来做媒,兴许他的夫人也不会是王元宝之女,而会是惠妃牵线搭桥。惠妃和十八弟已经得天独厚,我岂能坐视?我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
“郎君!”
李鸿被薛氏喝止,不等她继续再说,突然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一字一句地低声说道:“瑾娘,我不是不肯听你的,谨小慎微不给人任何挑错的机会。但是,我不犯错不意味着别人就挑不出错。你知不知道,惠妃继已故楚国公姜皎之外,早就悄悄笼络了外臣为她所用?当初的宇文融也好,现在的李林甫也好,与她都有这么一些关联,而杜君礼……杜君礼不是有一女弟子?我打探到,惠妃在派人询问那女弟子的容貌,还对亲信提过,如果合适便聘为寿王妃。”
这一次,薛氏终于倒吸一口凉气。杜士仪那女弟子据说只是从其学过几年的琵琶,可后来竟是引荐给了玉真公主为徒,据说玉真公主对其宠爱十分。须知比起李隆基的那些兄弟,玉真公主竟是更得圣眷。她收摄了一下心情,郑重其事地问道:“郎君哪里打听来的?可靠么?”
见妻子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凝重表情,李鸿便嗤笑道:“只许惠妃在我身边安插眼线,不许我重贿她的左右求探信息?瑾娘,你以为我所封实户的所得,为何总是微薄到入不敷出?很简单,其中最大的一笔,就用来收买惠妃左右!如果没有这个,我早就不是太子了!”
“郎君倘若早说此事,也许就算递出了那张纸条,也不会弄得现在患得患失!”薛氏紧紧握住了丈夫的手,低声说道,“事到如今,还请郎君听我一个主意,也许不但能够弥补你从前的莽撞,还能稍稍有些收获……”
四年一度的大考既然结束,朝集使们自然也就陆陆续续踏上了回程。杜士仪因为还有事要对苗含泽说,这一天午后便亲自将其送到了城外。时值隆冬,再加上今年天气格外寒冷,黄河早已封冻。即便这里不是灞桥,折柳送行没那么流行,而且两岸杨柳亦是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枝头,但仍有不少人会象征性地折一条枯枝以寄托对友人的思念。
此刻,杜士仪望着那些岁岁年年被人摧残,却每到春天便会顽强发芽长叶的柳树,忍不住对苗含泽笑道:“这里的柳树和长安灞桥的柳树一样,还真是坚韧不凡,风吹日晒雨淋,还有严冬大雪,路人攀折,可每到春日便能再焕新颜。”
“杜中书的勉励,我记下了。”
见苗含泽突然深深躬身表示受教,杜士仪不禁一愣。要说他只是有感而发,完全没有教训人的意思,可苗含泽既然已经恭敬地这么说了,他也只能干咳一声,言归正传道:“云州降格为州的事,我已经在萧相国的面前陈情,又力荐子羽继续坐镇云州,萧相国颇为意动。总之,对于云州一外郡来说,此事不大,即便门下省裴相国另有主张,我也会好好想办法。你回去之后,务必请大家精诚合作,不负从前多年苦劳。”
苗含泽素来是个严谨人,当即郑重其事地答应了。等到杜士仪再嘱咐了几句,他长揖告别后,便带着随从依次从冰面上渡过黄河,等到过去之后,站在对岸的他重新上马时,就发现一身白衫的杜士仪在马上向自己挥了挥手,继而便在随从簇拥下离去。那一刻,他想到在姚州刺史任上因为病倒而暂时辞官回潞州老家将养的父亲苗延嗣,不禁在心里叹息了一声。
一转眼不过十年,杜士仪竟是已经和当年父亲的官职平齐了!
而回转洛阳的杜士仪就没有在苗含泽面前的这种从容了。他已经在天子面前力荐了裴宁,接下来还答应了韦拯要设法把韦礼弄回朝任侍御史,这就需要身为御史中丞的裴宽去运作,而王翰和郭荃的升转则要去努力说服萧嵩,同时还得应付裴光庭和李林甫的组合。当回到自己的私宅书斋,看到那堆积如山的墨卷,他更是忍不住以手扶额。
“中书,这些都是明年应省试的士子们送来的。”张兴笑眯眯地提醒了一句,随即就说道,“中书自己从科场起身,如今提携提携后辈也是应有之义呢。”
“是是是。”杜士仪无奈地答应了一声,这时候,和张兴对坐的鲜于仲通也突然开了口。
“另外,因此前杜中书在陛下面前的建言,陛下今日下诏,从明年开始,考功员外郎不再知贡举,而以礼部侍郎知贡举,一时引起了轩然大波。明年预备参加省试的各方贡士奔走相告,道是朝廷以侍郎高官知贡举,重视取士,无不欢欣鼓舞。”
在吏部增设一个员外郎来分流外铨及考课之权,又把考功员外郎知贡举的权力送给了礼部,借用这次考簿舞弊的风波,他总算所得不小,但掌管吏部的裴光庭和李林甫就损失惨重了!
杜士仪在心里感慨了一句,随即嘿然笑道:“高兴的人固然不少,但不高兴的人,只怕就更多了!”
☆、698。第698章 二王相邀
因为这一年第一场雪来得早,天气格外寒冷,三省六部的官员中,因病而告假的层出不穷,尤其不少年迈官员更是熬不过去。因此,李隆基特意把每天早上的上朝时间往后挪了半个时辰。即便如此,年纪一大把的裴光庭虽因为特旨能够在洛阳宫外城骑马,可依旧不幸中招,数日之前就因为一场风寒而不得不在家休养。可这场来势汹汹的病就已经够让他烦心了,却不料想吏部考簿舞弊案发后,接连几场大变,这让他几乎咬碎了银牙。
“杜君礼,我真是小看了他!”
见裴光庭脸色铁青,继而捂着嘴连连咳嗽了几声,李林甫连忙劝解了他几句。尽管他最初的惊怒不逊于裴光庭,可这种情绪他早就调整过来了,此刻倒是反过来劝解了对方一番。然而,裴光庭显然没有就此息怒,反而用力一捶床板,声色俱厉地说道:“早知道他会成了萧嵩臂助,我就应该竭尽全力遏制他这上升的势头!明年知贡举的考功员外郎,记得是……李彭年?”
李林甫点了点头:“李彭年乃是李怀远之孙,和我一贯交好,他和博陵崔氏联姻,一贯野心勃勃,好好的知贡举重任给人夺了,自是愤恨交加。而如今的礼部侍郎不是别人,正是张说之子张均!天知道杜君礼是怎么想的,张说当年可是给他使过不少绊子。至于前次吏部考簿舞弊之事,我从表弟姜四那儿打探到一条消息,道是杜君礼注意到考簿的事不是因为别的,而是那些对相国所用循资格之法深恶痛绝,进而指手画脚,揭发出这一条的选人!”
“这些鼠目寸光之辈!”裴光庭气得眉头倒竖,但良久之后,他不得不颓然叹了一口气道,“是非自有公道,只要陛下能够体恤我一片苦心就行了!我这些天只怕是没法上朝,更没法去政事堂了,吏部之事你多多操心……咳咳咳!”
从裴宅出来,李林甫想起裴光庭那虚弱的样子,不禁有些踌躇。尽管只是一场小小的风寒,裴光庭也远比萧嵩年轻,可若这一病时间太长,怕是相位就很难说了,毕竟,天子不可能让一个老病之人长时间占据相位。这几年天子提拔的宰相,很多都是由侍郎直擢拜相,比如说李元纮,比如说裴光庭。而他自己也是侍郎,而且还是身在六部之中最重要的吏部!而且,尽管他没担任过外官,可无论是国子监司业,还是御史中丞、刑部侍郎、吏部侍郎,他的精干都是出了名的。
倘若裴光庭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他能否设法去争一争?要知道,有他在外朝作为臂助,武惠妃决计会乐见其成!他比宇文融聪明,更比宇文融识时务!而说到张均,那可是老仇人之子,纵使不能阻天子因为旧日情分加以任用,可他怎能把知贡举的香饽饽送到其手上?
这一日申时过后,天空又飘起了星星点点的小雪。距离前一场鹅毛大雪只过了三天,地上的积雪本来就尚未化去,此刻这一飘雪,自然更是冰寒彻骨。杜士仪从洛阳宫出来过天津桥时,就只觉北风一阵紧似一阵,竟是比宫中更加寒冷。他情不自禁地裹紧了身上的皮裘。眼看快要到最后一座桥尽头时,他就只听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杜中书!”
这个声音杜士仪并不熟悉,回头一看,他登时心中一凛。十五岁的寿王李清他在朔望大朝的时候见过几次,丰神朗秀,仪表堂堂,至于待人接物如何,因为诸王不许交接外臣,所以他并不清楚。此刻他含笑揖礼拜见后叫了一声大王,李清便笑吟吟地说道:“正好遇上杜中书,我实在是运气。千宝阁今日发售新款黄花笺,文人墨客趋之若鹜,我因为得知消息晚了,不曾预订,又不好厚颜和人争抢,不知道杜中书可能割爱一刀?我愿意给付原价!”
自从依托千宝阁开展文化产业之后,杜士仪在这上头赚得盆满钵满,相熟的名流如张旭吴道子贺知章等等,常常都会托他私底下弄些新款文房四宝,他也没有不答应的。此刻李清既然大大方方求了上来,他也就爽快地应允道:“大王既然如此说,等到笺纸送来,我令人给大王送去就是。”
“好好好!”李清一时喜笑颜开,连忙拱手谢过了。他今天得了武惠妃的吩咐,特意打探清楚了杜士仪出宫的时辰后急急忙忙追出来,以索要黄花笺作为由头打开了话头,接下来自然是重头戏,“今年的马球赛上,正好有一支来自吐蕃的球队一举夺魁,阿爷对此虽赞赏,可也不免嗔怒我国无人,明日我和窦十郎姜四郎约好,要在御前和他们打一场马球,谁知道原本约好的人竟然爽约了。窦十郎和姜四郎都说杜中书弓马娴熟,马球打得很不错,不知能否上场与我等并肩为战?”
窦锷和姜度竟然会对人说,我马球打得很不错?要说诗赋琵琶,他确实能称得上精熟,马术则尚可,剑术也差强人意,但若论马球技术,就拍马都及不上那些精通此道的家伙了,换成崔俭玄来还差不多!更不要提在御前献技,那就是真的在献丑了!
杜士仪暗哂李清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待见不远处一个身穿鲜亮锦袍的年轻人悄然朝这边走来,尽管没见过几次,甚至一句话都没说过,但他仍然认出了对方。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