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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第6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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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英乂特意挑了这个时候将兵前来耀武扬威,正是为了在杜士仪和李佺面前凸显自己的武艺和治军之能。因此,李佺这一夸奖,他顿时心花怒放,随即言不由衷地谦逊了两句,这才看向了杜士仪。既是初见,作为正经上官的范承佳都对其维护得很,杜士仪自然也不会做那恶人,少不得妙“口”生花地颂扬了一番当年郭知运的赫赫战功。这时候,郭英乂方才心满意足,仪态恭敬地亲自作为引导,带着众人前往鄯州都督府,也就是如今的陇右节度使官署所在。
  范承佳既然只是鄯州刺史知陇右节度事,较之挂都督衔为节度使的前任张忠亮,无论在资历人望军功上都差了一大截。而郭知运尽管已经身故,可其当年为陇右节度使时,镇守鄯州数年,军功彪炳,麾下还有不少军将都在此地扎根,因此,即便郭英乂骄横,他对其非但不能制,而且还得百般安抚照拂,今次郭英乂分明是自作主张来这一套,他也不得不硬生生忍了。
  这会儿他亲自安顿好了杜士仪和李佺,约好了晚上接风洗尘,等回到自己的书斋门口时,他的一个心腹从者就终于忍不住了。
  “那郭英乂如此无礼,大帅缘何还要为他说话开脱?让杜中书和李将军看看其骄横无状的样子,说不定回京之后陈情,这颗钉子也就能拔掉了!”
  “愚蠢,郭知运虽然已经死了,可他毕竟在陇右任节度使整整七年,部将故旧四处都是,而且,郭英乂的兄长郭英杰乃是幽州兵马使,检校左卫将军,就连幽州节度使薛楚玉都得对其客气三分,更何况我如今就在鄯州任职?而且,若是我今天不维护他,反而在杜中书和李将军面前告状,他们二人又不糊涂,难道不会觉得我是辖制不了麾下将校的无能之辈?纵使忍一时之气,也比贸贸然翻脸,以至于不可收场的强!”
  这边厢范承佳已经打定主意吞下这一口气,那边厢杜士仪暂时在客院之中安顿好,正在书案前铺好纸亲自磨墨,预备往长安城写奏疏的时候,就只见赤毕突然悄悄闪了进来。他放下手中的墨锭,饶有兴致地问道:“怎么,又到这鄯州都督府内外转了一圈摸底?”
  “习惯了,再说出门在外,摸清楚地形以及人员配备,若有万一,应变也更加快些。”赤毕笑着上前,等来到杜士仪身边时,就把之前在围墙边上听到范承佳及其从者的一番对答给复述了一遍,这才低声说道,“这郭英乂竟然能够让那位范大帅如此忌惮,而且说什么部将故旧遍布河陇,由此可见,郭家分明是陇右地头蛇,而且骄狂难制。如果郎主打算异日留在鄯州,此人决不能留。”
  所谓的决不能留,当然不是说要杀之而后快,而是说一定要想一个绝妙的办法将人远远调开,而不是留在身边掣肘。杜士仪会意地点了点头,却摆摆手不再多说,等到赤毕悄然退下,他继续磨好墨之后落座提笔,斟酌片刻便在奏疏上起笔书写了起来。等到张兴和鲜于仲通联袂来见时,他已经写了洋洋洒洒数百言,向两人打了个手势示意先坐,却是依旧奋笔疾书,等到告一段落方才搁笔。
  “太白他们都安顿好了?”
  “是,但他们闲不住,已经出了都督府,去湟水街头逛了。”身负监管之责的鲜于仲通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而张兴连忙接口说道:“不过,有清臣在,应该能够约束青莲居士他们不要太过恣意。而且宇文郎君自告奋勇,跟着一同去了,嘱托我二人不要离开,以防中书有其他吩咐。”
  那么一堆人当中,李白王之涣孟浩然那性情都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杜甫年纪太轻,镇不住那三位。只有颜真卿是年纪轻轻却出了名沉稳老练,宇文审在父丧之后经历大变,再加上出身世家,有什么事还可靠些。杜士仪自忖不能拿条绳子把人都拴在身边,只能点了点头。
  “有清臣和文申在,想来应当能够镇得住他们。这样,吐蕃使臣还不知道何时能来,所以我在鄯州停留的时间,一时半会还说不好。再加上今日范承佳和郭英乂这上下之间显然微妙,我既然暂居鄯州都督府,一丝一毫都不能马虎。”杜士仪把之前赤毕听来的话对二人说了,见他们果然异常警醒,他自然满意,当即嘱咐道,“第一,你们俩趁着这几天走一走看一看,打听打听郭家在陇右节度使麾下的旧部。第二,打听一下这些年鄯州出兵和吐蕃交战的各种细节。第三……”
  这次,他顿了一顿,这才说出了最重要的一句话:“赤岭互市,是之前两年陛下就许下的。这两年交易的是什么,金额有多少,茶叶占比几何,每月交易几次,以及交易额最高的商人是谁,这些,你们务必小心打听。自己不好出面,可以让底下的从者出面,记得分散零碎,只让人觉得是下头人好奇就行了。”
  尽管杜士仪自己就有个出自关中首富之家的妻子,但之前因为手中把控的最重要商路是从蜀中经都畿道河东道,而河陇之地都有当地豪族和父子相传的不少世代将门,所以茶行的铺开进展得缓慢而又小心翼翼。而如今王容暂时还带着儿女在长安,刘墨和白姜夫妻已经来了,他却暂时不想这条线露得太深。
  一路辛苦,随扈杜士仪和李佺等人到鄯州的金吾卫军卒,自然终于得以轮番休假。唐人好酒,军中亦然。当天晚上,范承佳为杜士仪和李佺接风洗尘,麾下军将如郭英乂等多半出席,而次日上午,十几个得以轮休的禁军士卒自是结伴来到了一家酒肆。
  这个一大早的时辰,酒肆中的客人还很少,除却一张桌子被一个宿醉的客人占据,但其他大多数的坐席都是空的。当伙计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前的时候,为首的一个瘦长军卒当即丢了一串钱过去,随即豪阔地说道:“上最好的酒,然后请最好的胡姬来跳舞!”
  陇右之地,其他的没有,美酒醇烈,胡姬妩媚,这几乎是所有酒肆的最大特点。因此,那伙计揣着沉甸甸的一贯钱,当即毫不犹豫地到里头嚷嚷了起来。不一会儿,就只见几个高鼻深目的西域胡姬便快步出来。尽管有的尚睡眼惺忪,有的酥胸半露,可在男人们那些赤裸裸的目光下,她们穿梭在坐席之间媚眼如丝地给人满斟上了酒,继而就在狭小的空间中舞了起来。
  这里和长安那些有名胡姬酒肆不同,胡姬的颜色未必最美,舞姿未必最动人,甚至连那供表演的舞台也不齐备。可是,在坐席之间急旋而散开的裙摆之下,每一个男人都能看到那裙下的旖旎风光,一时之间就只听起哄声鼓掌声混杂着粗重的喘息声,竟是让最初安静的酒肆显得喧闹十分。甚至有人猴急到一个忍不住,竟是径直站起身勾手把一个舞姬拉到怀里恣意上下其手,过足了手瘾方才放人离去。
  等到一曲终了,十几个人彼此猜拳赌斗了之后,得胜者自然就搂了一个胡姬到里头胡天胡地去了。此次一出来就是十几天没碰女人,每个人心里都憋了一团火,尽管几个来自西域的胡姬都是身体壮健,可哪里禁得起这些大汉死命折腾。待到最后四五个人心满意足地出来之后,伙计就满脸讨好地上前赔笑解释。
  “小店的胡姬气力用尽,接下来无法再出来献舞了……”
  “哼,也不看咱们是什么人,刚刚这么大逞雄风,她们还能站得起来才是怪事了!”一个络腮胡子得意洋洋地嚷嚷了一句,接下来就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吩咐道,“女人就算了,这湟水的胡姬怎么及得上长安?快送酒来,比刚刚更好更烈的酒!”
  “是是是!”
  十几个军汉再次开始推杯换盏痛饮之际,外间又有十余军汉进了这酒肆来,却都是鄯州这边军中的装束。见店里已经有了些别的客人,为首的中年大汉皱了皱眉,等到在另一边落座之后,就招手叫了伙计来,点名让自己一行人平素相熟的胡姬前来陪舞。可是,那伙计听到最后,竟是有些惶恐地搓着双手。
  “刘郎,昨晚客人原本就多,店里的胡姬应付不过来,天明方才睡下,这一大早的刚刚又来了众多客人,她们眼下人都瘫软了,恐怕伺候不了……”
  此话一出,对面一个耳尖的汉子一口喝尽了杯中美酒,旋即带着醉意哈哈大笑道:“说得没错,你们来晚了,要女人下次记得赶早!”

  ☆、730。第730章 斗殴溅血

  河陇之地多豪俊之士,尤其军中兵卒,越是年岁大的,便代表从各种严酷战事中活下来的次数多,自然就更加悍勇了。因此,即便领头的中年大汉起初就已经从对方的服色不同上,认出对方恐怕是那两位朝中特使的随行军卒,可是此时此刻遭到这样侮辱的挑衅,从上至下的所有人顿时全都被激怒了。一个性子最为急躁的年轻人砰的一掌重重拍在了桌子上,一骨碌站起怒喝了一声。
  “狗鼠辈,你说什么!”
  那洋洋得意出口讥嘲的汉子,原本只是逞一时之快,可突然被人骂是狗鼠辈,他顿时也为之大怒,一时拍案而起道:“你家祖爷说话,轮得到你插嘴!”
  可他这反唇相讥,当即就被一记迎面而来的拳头给中断了。眼见得其人被那一拳打得飞起,砸得后头一张桌子和上头的酒具乒呤乓啷掉了一地,他的那些同伴在最初的呆滞过后,顿时齐齐反应了过来,一个个怒发冲冠地站起身撩起袖子应战,而那边厢打人的军汉也不甘示弱,振臂一呼,也叫来了自己的同伴助阵。
  顷刻之间,小小的酒肆中就打成了一团,伙计见机不妙暗自叫苦,慌忙滑脚往后头去通知店主,而角落中最初就酩酊大醉的那个酒客,此刻也终于抬起了头。不是李白还有谁?
  “一大早的吵闹什么!”
  李白揉了揉眼睛又伸了个懒腰,见是迎面一个盘子带着凌厉风声丢了过来,他信手一抄,稳稳当当地将其放在旁边,随即就支着下巴饶有兴致地观战。当有人不长眼睛地混战一团直接打到了他身边的时候,他不过闪避或是格挡,轻轻巧巧地就再次把自己置身事外。须臾之间,这酒肆之中已是一片狼藉,地上固然是乱七八糟的酒具碎了一地,而在群殴之中被打得倒地不起的也不在少数。
  尽管后来赶到的酒肆东主大声嚷嚷劝架,又哭天抢地调停,可打出了火气的两边人哪里肯让,最后竟只见寒光一闪,有人掣出了兵器。
  面对这情景,刚刚还作壁上观的李白终于遽然色变。然而,即便他眼疾手快,隔着老远的距离,也没法阻止那一刀下去的血光四溅。就当他霍然起身预备阻止接下来的杀戮之际,就只听外头传来了一阵阵尖利的呼哨声,紧跟着就是一个声若洪钟的大嗓门。
  “鄯州都督府的府卫来了,快走快走!”
  见刚刚打得正酣的那些鄯州军士卒立时开始且战且退,虽有人想带走伤重的同伴,可终究因为受伤倒地的人实在是太多,大多数都只能顾着自己奔逃。而角落中刚刚站起的李白想了一想,捅开窗户纸看了一眼大街上那个大声嚷嚷的军汉,最终悄然往后头溜之大吉。等到鄯州都督府的府卫最终赶到,看到的就是一团糟的酒肆,以及满地痛苦****的人。
  杜士仪怎么都没想到,仅仅是自己这一行人抵达的第二天,左金吾将军李佺的部属就在酒肆与人发生了群殴。若非范承佳闻讯之后大惊失色,立时调集都督府的精锐府卫前去弹压,封锁了整条大街,只怕转瞬间就会有更多的人加入这场械斗的行列。
  “是左金吾卫的禁卒在酒肆寻欢作乐的时候,因为胡姬和鄯州军的一些士卒发生了口角,推搡之后进而大打出手。到最后,竟是有人忍不住拔刀大动干戈,听说砍伤刺伤好几个,若不是范大帅的府卫到得快,只怕要闹出大乱子了。”赤毕因为只是粗粗打听了一下,再加上范承佳传令封锁消息不许议论,因而他所知也有限得很,“此次李将军的部属说是金吾卫,其实是来自北门禁军,骄横惯了,就不知道究竟是哪方有错在先,而李将军又会怎么说。”
  论理两边都不是自己人,杜士仪大可作壁上观。可他既然是和李佺同行,一路上对方好歹也对自己尊礼备至,他自然不好置身事外。在听完了赤毕的禀报之后,他就立刻往见李佺。可刚到李佺那儿打了照面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就只见一个从者飞奔直闯了进来。
  “将军,不好了!”那从者话一出口方才发现杜士仪也在,愣了一愣后方才称了一声杜中书。他本想上前去附耳禀报,见李佺目光严厉地摇了摇头,他只好低声说道,“据说有鄯州军的三个士卒因为受伤过重死了,他们的妻子带着儿女在鄯州都督府门前跪地陈情,请严惩凶手。”
  李佺原本就已经气得不轻,此刻待听说已经闹出了人命,他登时倒吸一口凉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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