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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童谣。而玉奴兴之所至,除却一首琵琶曲之后,竟然还换了一身衣衫,合着凉州曲舞了一曲。眼见她那绝世之姿,固安公主也好,王容也好,全都明白了李隆基为何会在万紫千红的花丛中,只看中了这么一个儿媳妇的缘由。
那种率真却又诚挚的情感,本就是最难得的!
大约因为多喝了几杯,玉奴最后是被霍清和张耀一同给扶下去的,而杜广元也被王容撵了去带着妹妹。偌大的地方只剩下了三个人生经历各异的女人,可隔了许久,谁都没有开口说话。该说的一下午都已经说得差不多了,现在说再多也只是枉然。她们甚至已经想到,想当初杨家就曾经对那桩婚事兴高采烈,如今得知至尊宝座上已经垂拱天下近三十年的君王有那样的意向,那么,就连玉真公主也恐怕挡不住杨家人的无孔不入。
“用药吧。”玉真公主几乎是从牙齿缝里迸出了这三个字。
而固安公主则是和王容对视了一眼,继而一字一句地说道:“那明日我带玉奴去登山,明日应该有雪,届时雪后风寒,纵使太医署也看不出太多破绽。”
“我会去安排脱逃的路线。”王容声音低沉地说出了一句话,继而突然问道,“高力士既然能够安排人对玉奴说,你们觉得他可会告知杜郎?”
此话一出,玉真公主和固安公主登时遽然色变。即便玉奴之事牵涉极大,但两人全都不约而同地认定应该瞒着杜士仪,由她们自行处理好,横竖王容早就说好这一次要回来过年。可是,如果高力士生怕此事不成,又去请杜士仪出面游说的话,那么,这件事的结果就会滑落到不可预知的深渊。
“高力士为了阿兄,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玉真公主支撑着站起身,随即强笑道,“好了,都不用担心,既然已经决定了,那就照此办理。真要是到时候阿兄怪罪下来……”
然而,这一次她这句话却没能说完。她眼睁睁看着屋子门口的隔扇门被人推开,紧跟着便是神色苍白的玉奴出现在面前。这一次,三人全都大吃一惊,固安公主更是又惊又怒地问道:“霍清和张耀呢?”
“她们被我用药迷晕了,我借口回来找东西,外头的人都知道我是谁,自不可能拦着我。师尊,你和师娘还有姑姑商量的事情,我都听见了。高将军既然已经说了那样的话,不过是暂且再等几个月,或者三年两载而已,又或者陛下能够同意我和寿王离婚,便再无可虑,为什么你们还要为了我冒险?难道你们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玉奴见三位最亲近的长辈无一不是脸色铁青,不禁咬紧了嘴唇。可就在这个时候,她背后传来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熟悉声音。
“因为有些事情实在太过匪夷所思,而且又太过残酷无情,所以她们谁都不敢告诉你。”
面对这个声音,王容蹭地站了起来,固安公主失手打翻了食案上的酒杯,玉真公主则呆呆看着那个大步进来的人。她们每一个都没有想到,那样一个远在千里之外的人,竟然会在这个时候从天而降出现在面前。而玉奴则是徐徐转身,用不可置信的目光死死盯着那个走向自己的人,许久才轻呼一声道:“师傅?难道我是在做梦?”
看了一眼那边三人,杜士仪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随即便对玉奴说道:“我不眠不休赶路三天三夜,而且很快就要赶回去。玉奴,出去说话吧。”
不眠不休赶路三天三夜是什么滋味,玉奴简直不敢去想象。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点了点头,就这么径直跟着杜士仪走了出去。而等到他们消失在视线中,固安公主方才声音冷厉地说道:“果然是高力士,否则这等丑事岂会走漏了消息?”
“他就不怕朔方那边露出马脚!就算三天三夜赶路,回去还得这么久。一来一回至少七日,他就不能把事情都交给我们吗?”王容死死捏紧了拳头,声音不知不觉有一丝走样,“他难道不知道节帅私离边镇是什么罪名!”
“君礼这个人,实在是太……”玉真公主已经说不下去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斩钉截铁地说道,“这事由不得太真,我们替她做主!”
☆、925。第925章 问君心何许
这一晚,漆黑的天上并没有月亮。玉真公主的这座终南山别院,也只有院子里明瓦灯散发出憧憧微光。
因为之前高力士来过,玉真公主甚至信不过自己那些随从,于是找了借口把不少护卫都给赶了回去,内外都换成了固安公主从云州带回来的那些人。杜士仪带着虎牙这个旧日狼卫副统领随行,自是轻轻松松就混了进来。一路紧赶慢赶,他的双股都已经被这高强度的赶路给磨破了,骨头架子更是如同散了一样,可这会儿在玉奴面前,他却没有显露出一点。
别人的担心,他自然知道,借口正在病中,让杜幼麟承担起蒙骗朔方文武上下的职责,这也不无冒险,可他不得不来。
玉奴走在杜士仪身侧,见他始终不吭声,她终于忍不住问道:“师傅,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师尊还有师娘和姑姑都不敢告诉你,那天高力士送了你到这玉华观来,不是为了别的,而是替当今陛下牵线搭桥。陛下身为君父,却看中了子媳,还要偷偷摸摸找个光明正大的名义,所谓找人陪说话之类的,不过是欲盖弥彰的借口而已!”
尽管知道这样的话说出来,是何等打击和残酷,但杜士仪还是冷硬地揭开了事实。见玉奴原本苍白的脸上立刻再无一丝血色,甚至人仿佛摇摇欲坠,他却没有伸手去扶。当初玉奴嫁给寿王的时候,他之所以还能够有定力问她是否愿意,是因为李瑁身份尊贵,与玉奴年纪相当,形貌尚可,性子也许还能改过来,再者玉奴那时候根本没想过抛下生她养她的杨家,根本没有生出过死遁的念头。于是,他只能默认了这样一件婚事。
可现在不同,如果只是不相干的人,他可以冷眼旁观她走上那条既定的轨迹,可既然是相关的人,那他不得不千里迢迢走这一趟!
“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玉奴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重复着这几个字,突然抬起头来用期冀的目光看着杜士仪,希望他能笑着打趣说这只是开玩笑。然而,她很熟悉的那张脸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有的只是深深的凝重。一下子,她只觉得自己的世界轰然崩塌了下来。
她对李瑁说不上好感,但也谈不上恶感,正因为如此,她不在乎他婢妾成群,不在乎他不能和自己志趣相投,因为她只是把嫁给他当成了一项任务而已。而且,有事没事就可以躲回玉真观中重享清净,这样的生活仿佛和她未嫁时没有任何不同。可是,之前李瑛李瑶李琚三庶人的遭遇,太子妃薛氏的凄惨处境,让她受到了很大的刺激。一贯被保护得很好的她第一次真真切切体会到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八个字的真髓。
所以,在李隆基问她寿王李瑁是否堪为太子的时候,她鬼使神差地说出了那句话,被送回玉真观后,她便如同鸵鸟似的,既不回寿王宅,也不见杨家人。而玉真公主和固安公主再次提到死遁的时候,她轻而易举就同意了。可是,就在她完全下定决心的时候,这样一个晴天霹雳竟然当头砸了下来。
“事已至此,就此死遁虽说有一定的难度,但你师尊给你准备的药,是我当年从司马宗主那儿得到的东西,宗主曾经说过,就连太医署的御医也很难发现端倪。当然,在高力士已经挑明了此事后,难免会让人觉得你这一去是因为心萌死志,抑或是有人故意从中作梗。但是,与其考虑这么多,你还不如想想去年那震惊整个天下的宫变。你以为被追谥为贞顺皇后的武惠妃是怎么死的?名义上是三庶人背了所有罪名,实则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就是惠妃。”
玉奴对于自己那位婆婆同样谈不上多少好感和恶感,即便婚事是强加的,可武惠妃对她终究还是颇为照顾。她死死咬紧了嘴唇,没有开口说话。
“至于杨家,你如今虽说不见他们,但生恩养恩,血脉手足之情,想来你是很难就此割舍的。但你不妨放眼看看,在你父亲去世之后,杨家还有什么成器的人才?就算你含屈忍辱听了高力士的话入宫,以后陛下甚至会给你除了皇后之外最高的尊位,然后慷慨地给予杨家满门荣宠,可是,如果你有儿子,难免重复武惠妃和寿王的故事;你如果没有儿子,那么外戚的荣宠不过是一时表象。没有根基,而又只知道招摇的外戚,历来都没有任何好下场,万一他们日后得罪人无数,一时的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不过是异日的祸端而已!”
杜士仪深知玉奴是心无城府,只一门心思沉醉在自己世界中的性子,此时此刻索性把利害都挑明了。尤其是对于杨家人日后的趋势,他干脆利落地将各种可能性放在玉奴的面前。见她低头不语,他不禁用力地搓着冷得有些僵硬的双颊,想起了这一路避人耳目地急速赶路。
除了虎牙之外,他只带了牙兵四个人。为了以防万一,他顶多只能停留这一夜,立刻就得走,甚至要避人耳目,连女儿杜仙蕙也不能看上一眼。即便如此,这一来一回的空缺期,也许还会留下某些隐患。
可是,他扳不倒李林甫是因为李林甫太过谨慎狡猾,又参透了天子的五味心思,他暂时无可奈何;他不对安禄山怎么样,是因为安禄山托庇于张守珪,而且安禄山的存在,某种意义上对他经略东北有帮助;唯有玉奴……唯有他曾经从小看到大,某种程度上当成是女儿的玉奴,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走到那条既定的路上!
“师傅,我对杨家并没有什么亏欠,可是……”玉奴倏然抬起了头,死死盯着杜士仪道,“可我这抽身一走,师尊怎么办,姑姑怎么办……还有,你和师娘怎么办?”
“你千里迢迢从灵州赶来见我,肯定是找了什么借口的,可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真的就不会被人发现痕迹吗?师尊虽说是陛下的嫡亲妹妹,可是陛下连惠妃这样的枕边人,太子他们这些亲生儿子,都能下得去手,万一他若是因此怪罪,我怎么对得起师尊?再有就是姑姑,之前我就听人说,我常常往玉真观跑,旁人都说是二嫁奚王最终却又离婚的姑姑教坏了我,她只是和蕃公主,无依无靠,到时候别人会不会恼羞成怒归罪于她?”
“你想说什么?就此认命,进宫长侍君王?”杜士仪没有回答玉奴的问题,而是一字一句地说,“事在人为,我们既然决定做了,就能够承担相应的后果,你不必操心。一直以来,你就是忧思过重,操心太多!听话,这一次不容你再使性子了!”
“不!”
玉奴使劲摇了摇头,突然上前一步,几乎是人挨着人站在杜士仪面前:“我不是小孩子,并不是不懂那些大事!陛下这些年心肠冷硬,儿子也好,妃嫔也好,朝中那些人也好,全都是说杀就杀,说贬就贬!师傅就算想要我远走高飞,可天下之大,他拥有四海,躲到哪里去?而且,君命难违,若是回头怪罪于你,就算是那些受过你知遇之恩的下属,就算是你的亲友,事到临头都不会站在你这一边。不过就是……不过就是牺牲我一个而已。”
“他还谈不上富有四海。因为,这天底下并不是只有大唐!西边的大食早已让安西都护府那些大唐属国压力重重。北面的突厥虽然日暮西山,可兴许再过一些年,那里便会有新的大国崛起。契丹和奚人隐身白山黑水,即便张守珪那样的大将也不能灭国。至于西面的吐蕃,则是让剑南道节度使王昱狼狈不堪,而西南的六诏已经快要统一了。至于我们看不到也暂时走不到的地方,还有更多的国家,更广阔的大地。你要知道,这个世界,并不是以大唐为绝对的中心,而这个大唐,也并不是以天子为绝对的中心!”
杜士仪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对王容说过,对固安公主说过,对陈宝儿、对罗盈和岳五娘吐露过……而今天,再次多了一个人听到他这离经叛道的陈词。玉奴不是阅尽世事的固安公主,也不是有过牧守一方经验的罗盈等人,在她听来,这些话一字一句仿佛都撞在她的心坎里,让她的心里充斥着一股激荡的热流。
一个声音告诉她,就此答应杜士仪所说,从此便可打破桎梏,自由自在;可另外一个声音却告诉她,不能这样自私,不能为了自己的自由,让其他人付出那样绝大的代价!究其根本,一切都是她不谨慎,倘若当初天子召见的时候,她表现得木讷一些古板一些,不讨人喜欢一些,何至于如此?
在两种念头的冲突下,玉奴一时犹豫了许久,就当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打算鼓起勇气开口说话的时候,外间突然传来了一阵绝大的喧哗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