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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愁没有张守珪这座靠山就无法立足,只要把他调到某个能够独当一面的地方,他安禄山一样能够大放异彩!
尽管白真陁罗已经“畏罪自尽”了,但安禄山自忖京师那边已经做足了准备,故而回到家后,见阿史那崒干果然正等候在那,他便笑着与其打了个招呼,随即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节堂中那血淋淋的一幕。
果然,阿史那崒干并没有多少动容,只是没好气地嗤笑道:“那家伙是活该。要不是赵堪如同兔子一样逃得飞快,也是同样的下场。横竖着急的是张守珪,咱们俩只要在一旁等着看好戏就行了。真想不到,声震东北的张大帅也会有今天!”
张守珪做梦也没想到,在背后算计自己的除却远在京师的中书令李林甫,还有自己平日视之为仆隶的两个蕃将。杀了白真陁罗,他在前来查访的中官面前信誓旦旦地声称,这全都是白真陁罗所为,同时又打点了一份丰厚的大礼。按照从前的经验,他觉得如此便可以把这么一件并不大的事情压下去,毕竟,乌知义虽说损兵折将,可这场败仗规模不大,损失也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当他如同送瘟神似的送走那一行人时,甚至还轻轻舒了一口气。
对于这些京里出来,每到一地就如同蝗虫过境的阉宦,只要客客气气奉上重礼作为贿赂,还愁有什么事情办不成?现在,他既然腾出手来,就该好好查一查,这幽州城内究竟是谁走漏了风声,害得他险些狼狈出丑!要知道,乌知义的军报送来之后,统共也没几个人知晓,怎会被人捅到长安去?
然而,张守珪刚刚开始秘密派人在军中访查告密者,一个传闻就忽然如同旋风似的,在不少地方散布了开来,声称告密那场败仗的不是别人,而是张守珪收为义子的安禄山!
张守珪当然知道,因为自己对安禄山的偏爱,军中上下不少人都颇有微词,可安禄山憨肥老实,放到外头常有战功,而且常常会说出一些让自己开怀大笑的奉承话来,让他甚为开怀,故而他从来都没把这种怨言往心里去。当听到这样的讯息时,他的第一反应便是,肯定是有人故布疑阵诬陷自己的义子。
可是,许多话言之凿凿,什么安禄山攀上了高枝,朝中相国李林甫本就忌惮张守珪出将入相,故而阿史那崒干前时往长安去时就搭上了线,如今不过是找到了机会……也不知道是不是安禄山从前的得宠让很多人羡慕嫉妒恨,在他面前传这些话的部将竟不在少数。
这天晚上,当安禄山一如既往憨笑着来服侍他的时候,张守珪冷脸看着那张一贯认为憨厚的面孔,突然一脚踹翻了铜盆,眼见安禄山仿佛是懵了一般,站在那里满脸手足无措,他便厉声喝道:“忘恩负义的胡儿,你做的好事!你以为我全都不知道?若不是我,你不过是一介蝼蚁,哪里有今天?”
外头那传言一起,安禄山就已经知道不好。这是比当初杜士仪向张守珪讨要自己更大的危机,因为那次杜士仪兴许只是开个玩笑,又或者是和张守珪怄气,又或者是真的听说他机敏慧黠,总之无伤大雅。可这一次他很清楚,事情确确实实就是自己和阿史那崒干商量着做的,可他们已经做得足够隐秘,但凡知情者也已经全部灭口了,怎么可能会被别人侦知?如果真的是平日讨厌他的那些人为了恶心他故意构陷,那也实在是来得太巧太准了!
可即便他心里打鼓,又不能做贼心虚到不在张守珪面前出现,哪怕硬着头皮,他也得先过去这一关。
于是,他在张守珪那炯炯目光瞪视下,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旋即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诉道:“义父,我真的是太冤枉了!我也好,阿史那崒干也罢,全都是有了义父方才有今天,别说在大唐众多边军中,我们根本就算不上什么,就连幽州军中,比我们能干的军将也比比皆是,我们哪有那等本事和李相国结交,就是我们想攀高枝,也没人理会我们啊!”
见张守珪果然神色松动,安禄山便悄悄在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那眼泪就顿时更汹涌了:“而李相国若真是忌惮大帅的军功,希望幽州军中有人为内应,那么多正将副将,裨将偏将,又怎么会瞧得上我这么一个小人物?我是因为大帅力保,这才能够在当初打了败仗之后,还保住了性命,这样的天高地厚之恩,我就算一辈子做牛做马也报答不完,又怎会出卖大帅?更何况,这次义父只是受了部将牵累,哪怕真的陛下追究,顶多小惩大诫,如果我出卖了义父,却要因此被义父抛弃,我岂不是吃了大亏?”
说到这里,安禄山直接膝行上前,一把抱住了张守珪的双脚,一下子变成了嚎啕大哭。这是他这个胡人能够得到张守珪信赖的最大法宝,没有人能够哭得像他这样真诚伤心,也没有人能够像他这样长相憨肥老实,一颗心却是玲珑九窍。所以,张守珪在最初没好气地使劲伸脚去踹,可安禄山无论如何都不肯放的情况下,他那一颗心终于渐渐软了下来。
“若真让我查出半点蛛丝马迹,你小心你这颗狗头!”
当一边摁着隐隐作痛的胸肋,挣扎着从幽州大都督府中出来上马之后,安禄山的眼神中方才流露出了一丝凶光。不论怎样侥幸,他总算是过了这一关,接下来只要继续装可怜就行了。幸好他和阿史那崒干一直都谨慎小心,纵使流言再烈,只要没证据就行!他只要耐心地等着,等着张守珪倒霉的那一天!
☆、943。第943章 以血盟誓,重振荣光
乙李啜拔率族民三千北归,仆固怀恩带的两千北上阎洪达井的兵马,也都出自仆固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似乎并不是朔方镇的一次战略,而是仆固部父子二人的野望。
漠北的仆固部在当年被打散附庸了突厥之后,因为同罗部酋长阿布思常常照顾一二,多年来倒也总算保持着相对的独立性,直到大半年前,被推选为族酋的乙李啜拔的堂兄去世,没有子嗣,上上下下群龙无首,一时争斗不休。可当乙李啜拔软硬兼施收服了几家贵族,最终只剩下了另外两个竞争者时,登利即将大军压境的消息犹如一股北方来的冻雨寒风,一下子席卷了整个仆固部领地。
当初铁勒诸姓联合起来,杀了默啜可汗的时候,无数人认为,他们定然能够从突厥的奴役中解脱出来,重新成为北方草原的主人,可事实却是他们错得离谱。杀了默啜的拔曳固部遭到了最残酷的报复,阙特勤的兵马将他们杀得血流遍野,四分五裂,除却成功前去投奔大唐的那一支,其余人被并入突厥,在最初的那些年中遭到了无与伦比的压榨。而同罗、仆固部屈服于突厥铁蹄下的这两支也是一样,他们既要向突厥牙帐进贡牛羊、女奴,各种各样的东西,此外还要自备战马和武器,随时听候牙帐的召唤,为可汗冲杀在前,战后却只能分到最少最差的战利品。
这种日子,他们忍受了二十年!几乎没有人想过要反抗,要自立,当年那血淋淋的一幕实在是让老一辈的人一想起来就心有余悸。
所以,如今当再一次即将面对牙帐的铁蹄时,就连那两个争斗不休的仆固部贵族,第一反应不是别的,而是立刻逃走。可是,在半日之内,乙李啜拔只带着十数牙兵,旋风似的拜访了当初还在骑墙中立的那些贵族,最后又带着这些被自己努力说服的贵族,来到了此前拒不接受自己首领地位的两个人面前。站在宽敞的大帐中,他二话不说,只是拔剑在自己的胳膊上搪开了一条大口子,任由那鲜血直接滴在了脚下的土地上。
面对一双双或惊讶或疑惑或敌意的目光,他一字一句地说道:“登利的兵马,不日就会抵达我们仆固部的这块土地,我也知道,大多数人的想法是,我们的兵马加在一起也不过上万,而牙帐若是动员上下,轻而易举就能有三五万兵马,所以只有逃跑一条路。可是,各位想过没有,我们脚下这块土地,渗透了我们仆固部多少先民的鲜血?”
他这声色俱厉的一席话,顿时让四周围的人全都沉默了。而随着他那手臂上的鲜血一点一滴掉落在地,他又提高了声音说道:“当年毗伽和阙特勤带着突厥人反扑的时候,我们铁勒九姓是曾经被打得大败亏输,可是,那是我们真的力不能及,还是因为我们根本就在那血腥的屠杀下被打怕了?你们都想一想,如果铁勒九姓能够稳住脚步,能够如同当初我们斩杀默啜一样,打出我们的气势来,我们是否还会败得那样凄惨?不会,因为我们在杀了默啜之后就自满了,以为就此可以高枕无忧了!打了胜仗便自满,而如今又是还没开打就先想着跑,仆固部可还有脸自称九姓强部?”
九姓强部!
这四个字就犹如刀子一般,扎在在场所有人的心里,哪怕刚刚还曾经嚷嚷着不跑就得死的人,也是面色铁青。许久,方才有人涩声说道:“可就这样应战,不过是以卵击石!而且,我们败了之后,就要如同野狗一般在草原上逃窜,那时候又该怎么办?”
“那时候我们便迁徙朔方。”见众多人脸上都露出了异样的表情,乙李啜拔眉头一扬,气定神闲地说道,“我知道你们一定在想,也许我是想借此仆固部战后元气大伤之际,带着族民南投大唐,可我虽说降唐多年,但我首先是仆固部的首领,我还记着祖上的荣耀!南投是最后没有办法的办法,而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想好一条退路,而是怎么打赢这一仗!”
看到乙李啜拔手臂上的伤口还在汩汩流血,终于有人被打动了。一个年迈的老贵族默不作声走上前去,将手按在乙李啜拔的伤口上,蘸着那鲜血在前额微微一点,随即便转身看着众人道:“我已经很老了,不想再如同野狗一样四处逃窜,我愿意追随都督应战!”
有人带头,渐渐地,跟着乙李啜拔前来的那些仆固部贵族一一上前以血蘸额,表达了血战不屈的信念。面对这样的一幕,起先争位不遗余力,如今面对强敌却打算逃的那两个贵族顿时面上一阵青一阵白。尽管他们并不相信乙李啜拔真的能够力抗牙帐大军,可这会儿要是他们还坚持逃跑路线,将来仆固部万一真的能够得以幸存下来,他们也就再也无法在这块土地上立足了。所以,两人在挣扎许久之后,终究不得不和别人一样,上前服软。
而直到这种时候,乙李啜拔方才不慌不忙地包扎了伤口。他也不挑地方,直接就在这大帐中从容布置了一应战略。虽说应战,却也不是贸贸然把所有人马都拉上去,而是先撤西边最靠近突厥牙帐那边的老少妇孺,留下空的营帐,然后在这里集中全数兵力反攻。当有人提出质疑时,他便一把抽出了腰刀。
“这一次的战争,并不是单单仆固部一部的战争!事到如今,我就对你们直说了,邀请我率众北归的不是别人,是同罗部之主阿布思,而代阿布思下邀约的,是突厥左杀判阙特勒!”
乙李啜拔直到这时候,方才第一次揭开了自己北归的真相,就只见众人面色各异,尤其是那两个此前争斗最凶的家伙,脸上都如同挂了霜似的,显然没想到一贯和仆固部交好的同罗部之主阿布思,竟然在关键时刻想到的不是漠北仆固部中人,而是乙李啜拔。而且,就连判阙特勒这样的突厥左厢之主,竟然也更看重乙李啜拔这样一个身在大唐的外人!
“所以,我已经派人去见阿布思和判阙特勒。我告诉了他们,我的儿子,朔方节度兵马使仆固怀恩,已经率兵北上阎洪达井,如果在这种时候,他们袖手旁观,那么,我也不会给人坐收渔翁之利的机会,干脆率仆固部全部投效了登利!到了那时候,登利本就据有右杀伊勒啜的全部兵马,再吞并了仆固部,接下来就轮到判阙特勒和阿布思了!”
仆固部上下最怕的就是他们和登利所率兵马拼光了,而其他人却作壁上观,然后坐收渔翁之利。得知乙李啜拔有朔方兵马为助,而且又派人对判阙特勒和阿布思下了那样的最后通牒,每一个人都不禁为之精神一振。
“所以,同罗部兵马很快就会赶到,就让我们在这里好好打一场,让天下人都知道,铁勒九姓之中,不是只有回纥欣欣向荣!”
当登利可汗带着大队兵马来到仆固部最西边的营地时,就只见空空落落的营地里不见半个人影,只是偶尔有掉队的牛羊如同没头苍蝇一般四处乱撞。知道敌人是望风而逃,他不但不恼,反而哈哈大笑道:“我就知道,仆固部这些人跑得比兔子还快!只不过他们还有老幼妇孺,跑不了太远!只要能把仆固部一口吃下去,我会让那些觊觎汗位的人知道,和我作对的下场!好了,别管这里,追!”
这一追,登利这三万兵马就追出去几十里,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