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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史,但距离如今再到云州,已经快二十年了。当年旧部多半分驻各地,当太原上下文武迎他入城的时候,他几乎没有看到过什么熟悉面孔。
开元八年他第一次来太原,还是奉旨观风北地,在此初识王翰,又被时任并州长史兼天兵军节度大使的张说赶鸭子上架,安抚同罗在大败于突厥之后,迁徙到蔚州横野军的一支。如今张说业已过世多年,王翰正在西域,为李佺举为北庭节度副使,名扬一方,太原文武深知这些往事,因此太原府少尹还特意带着杜士仪前去王翰家豪宅一游,天兵军上下军将亦是恭敬有礼,操练大阅无不尽心竭力。
知道这是王忠嗣节度河东多年,带出来的将卒兵马,杜士仪自然不会鸡蛋里挑骨头,在节堂最后一次召见时,他便言简意赅地说道:“今次到太原,所见军容齐整,厩中膘肥马壮,足可见先前王大帅治军齐整,而诸君用心。太原城中文武,并无可以黜陟之处,我会一一如实禀报陛下。”
尽管大多数人都知道杜士仪和王忠嗣从前颇有私交,可杜士仪这最后一句话说出来,方才算是人人吃了定心丸。于是文武轰然应喏,无不神采飞扬,而节度判官高适少不得提出,陪侍杜士仪前往代州云州朔州等地,杜士仪一口答应了。
两人本就是老相识,公务尘埃落定之后,出了节堂方才私下论旧谊,当杜士仪问起高适是否会随王忠嗣前往河陇上任的时候,高适却摇了摇头。
“河陇情形却又和河东不同,我当年虽在陇右数年,可终究离开太久,对那里已经不那么熟悉了。以王大帅之能,定然会拔擢贤良随侍左右,而我留在河东,反而能够防止旁人胡作非为。毕竟,大帅虽节度河东,却远在安北牙帐城鞭长莫及,总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在此。”
高适的性子比王昌龄王翰岑参等人全都要精明圆滑,而这番话也说得入情入理。王忠嗣调任河陇,杜士仪虽领节度却不在本地,确实需要一个能够信赖的人坐镇河东,以防人心思变。于是,杜士仪在欣然点头之后,便径直问道:“那么,河东节度副使一职,达夫可有人选举荐?”
杜士仪当年任代州长史,河东节度副使,等到王忠嗣节度河东的时候,先有副使,过了两年后却又不再设此职。如今杜士仪兼领河东、朔方再加上囊括整个漠北的安北大都护府,则河东不设节度副使的话,就意味着整个河东群龙无首,势必会影响若有战事时的人员调派。故而,高适心领神会地一点头后,便开口问道:“敢问大帅,可记得当年镇守代州时提拔的段广真?”
即使是十多年前的旧事了,可杜士仪哪里会不记得?如果说他在云州是起步,那么代州就是渐入佳境。那时候代州耆老温正义举荐了张兴给他,他离任的时候留下段广真,带走了张兴,却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看到杜士仪已经想了起来,高适便笑着说道:“整整十五六年了,段广真业已调出代州,如今官拜朔州马邑郡太守,领大同军使,一直深受王大帅信赖。而除却他之外,金吾大将军裴休贞左迁,任代州都督,此亦河东著姓,深得人心。再然后,陛下母家窦氏,有族亲窦铭官居岚州楼烦郡太守,官声清隆,且与嗣毕国公兼驸马都尉窦十郎亲厚,私底下对大帅推崇得很。大帅若担心朝中非议,只消把这三个人报上去,请陛下圣裁,无论谁人为河东节度副使,都不会有任何问题。”
☆、1024。第1024章 念君旧恩情
能够提出一个有利于自己的人选,那是运气;能够提出两个有利于自己的人选,那是实力;能够提出三个有利于自己的人选……那就是不可动摇的底蕴了!所以,时隔多年再到河东,高适建议的第一件事,杜士仪就不禁赞叹连连。
固然河东是有这样三个人在,而能够提出这样三个人作为河东节度副使的候选,而且还能够堵住悠悠众口,足以证明高适在河东的这些年,对人员和局势确实是了若指掌。
尽管杜士仪之前还带了杜甫回长安,但因为他要改道河东,担心朔方那边不能领会长安的局势变化,就早早把杜甫派回灵州了。而此行既有高适,他也就乐得当个撒手掌柜,将这通举荐节度副使的奏疏交给了高适来执笔。
不同于之前还回京求取了一个新进士功名,方才回灵州继续安安心心当幕府官的岑参,高适对于科场竟仿佛是死了心似的,王忠嗣几次征询都摇头拒绝下科场。他下笔如有神地拟就了一份奏疏,见杜士仪拿在手中一目十行地扫过,竟是不更易一个字,便吩咐从者立时通过驿站送往长安,他不禁又找到了当年宾主相得的感觉。
平心而论,王忠嗣和杜士仪都是那种很容易让文武倾心的主帅,这些年他从来不用愁英雄无用武之地,也不用担心遭人忌,所有风雨,全都给王忠嗣一手遮挡了下来。如若不是考虑到河东的大好局面不容破坏,他也不会放弃前往河陇,而是留了下来。
这样一封奏疏送走之后,高适便陪同杜士仪先行启程北上。杜士仪前时微服前去嵩山草堂拜见卢鸿,这一程他是以河东节度使的身份出巡本地,一路的排场自然不同。树纛鸣锣,牙兵随侍,州县官员无不迎出城外,即便他并不喜欢如此,但他今后并不会长留河东,也只能听之任之了。不过时间紧急,迎送之外,他却也并不停留多久,从太原北上第一站,过忻州定襄郡时,他在秀容城内停留的时间便是短短一个半时辰,让太守和县令全都松了一口大气。
而过了忻州之后,便是代州境内。这里是杜士仪曾经呆过两年的地方,甫一入境就有乡中父老闻讯而来,其中多是这些年供出读书种子的殷实家庭。至于寻常的乡民,则是大多诉说这些年来代州少有恶霸横行乡里,如代州裴氏这样的大族,更是约束子弟,造福乡里,全都是杜大帅昔年训导之功诸如此类云云。即便知道其中有不少是阿谀奉承,杜士仪仍然为之心情一宽,等到代州都督裴休贞前来迎接时,他脸上自是笑意宛然。
两人初次相见相识,便是在代州,此后打交道也就是在裴光庭去世的那一次。尽管只是这仅仅两次来往,却足以让他们对彼此留下深刻印象。裴休贞调任代州也不过是这大半年的事,却因为王忠嗣年富力强,并没有兼领河东节度副使,因此把杜士仪请入代州都督府后,他少不得和属官另行廷参行礼。眼看日头已经偏西,他便开口说道:“闻听大帅在忻州秀容不过停留短短一会儿,如今天色已晚,总不至于还弃代州军民而去吧?”
“你就是不说,我也总要在代州停留一晚,看看我昔日镇守之地,会一会当年耆老缙绅,军民百姓。”杜士仪见廷下属官无不笑容满面,他便又添了一句,“接风宴丰俭随意,只不要太过分即可。晚上,我和裴使君亲自巡城!”
裴休贞顿时爽朗大笑,想都不想就答应了。果然,这一天的接风宴固然并不算十分隆重,但代州裴氏却是宗老悉数到场。
时隔十五六年,当年被杜士仪请出山,主理代州裴氏事务的裴明亚已经去世,接过父亲手中接力棒的是裴明亚之子裴世轩。他在仕途上不过平平,但比父亲的态度更加强硬,中眷裴氏在代州的产业,他亦是经心得很,但中眷裴氏要派人到代州来主持事务,他却每每坚拒。
由于王忠嗣看在杜士仪面子上,对代州裴氏颇多优容,中眷裴氏宗堂对此亦是无可奈何。卢望之在此襄助裴氏宗学,又另立私学,惠及裴氏及乡民无数。而通过这些年的沉淀,代州裴氏入仕的子弟比前些年多了一倍不止。
因此,此刻裴世轩亲自给杜士仪敬酒时,年纪和杜士仪相仿的他竟是热泪盈眶。举杯先干为敬后,他便声音哽咽地说道:“阿爷当初直到过世之前,还不忘殷殷嘱咐我,代州事,代人治,不要辜负了当年杜大帅一片苦心,而这些年来,代州宾贡士子之中所出的明经和进士,较之从前全都不可同日而语,我代州士子亦是学风兴旺,更胜从前。至于农耕,工匠肯用心钻研新的农具,军民肯用心耕种,官府亦善营舟桥水利。这一切,都是当年杜大帅主政代州时的善政,不但我代州裴氏没齿难忘,就是代州士绅军民,也全都刻骨铭心!”
说到这里,他突然屈一膝跪地,深深俯首道:“今日不意想能够重见杜大帅当面,容我大礼拜谢!”
杜士仪见满堂一片寂静,连忙上前将人搀扶了起来。好言抚慰把人重新送回座位后,他便亲自满斟一杯酒,团团相敬道:“刚刚裴公这一席话,我虽说听得很高兴,但也不得不说,实在是过分了。代州能在宾贡上大有进益,是因为莘莘学子用心,是因为师长教导有功,不能说都是我的功劳。至于农耕水利,这更是上下一心!代州能有今日局面,我敬诸君一杯!”
说到这里,他扫了一眼在座众人中那些熟悉的面孔,当即笑吟吟走上前去,犹如当年一般向众人嘘寒问暖。果然,时隔那么多年,大多数人都没想到杜士仪竟然还会记得代州旧人,一时兴奋不已,哪怕那些杜士仪叫不出名字的,也连忙把父执长辈的名姓报出来,杜士仪竟然多数都能记得。
面对这一幕,纵使裴休贞一向对杜士仪的评价极高,也不禁有些羡慕嫉妒恨。他到任以来,无论军务民政,也确实很上心,可由于他出身中眷裴氏,又在宗堂中有话事权,代州裴氏这些人总对他隐隐有些提防排斥。而且,他自忖绝对不可能在离任十多年后,还能记得这些无足轻重的缙绅,杜士仪这一手实在是太能笼络人心了。
“大帅实在是记性绝佳,今夜过后,也不知道多少人会撰文记下今日这番故事,到时候必将传为美谈。”
等到接风宴后,裴休贞亲自带着杜士仪夜巡代州城之际,便忍不住打趣了两句。他这一年已经六十出头了,论年纪远远大过杜士仪,却没有有些人倚老卖老的讨厌嘴脸,杜士仪遂笑着说道:“什么美谈,险些就把人记混了。不过,觉得亲切是真的。这么多年了,我还是第一次重回当年的任所,自然免不了百感交集。倒是裴大将军也不用光顾着说我,当年窦钟和姚晔被我挑去朔方的时候,还曾经为你抱过不平,你还不是一样为下属爱戴?”
裴休贞不料竟是被杜士仪反将一军,愣神片刻过后,少不得哈哈大笑了起来。十几年的岁月,两人境遇不同,但某些感触却相同,不知不觉拉近了距离。在寒风凛冽的夜晚,两人策马畅谈,从军务民政一直说到了天文地理,谈兴之浓烈,杜士仪都忍不住觉得惊叹。
幸好没有让大多数人相陪,否则别人就不要睡觉了!
眼看一圈夜巡已经结束,裴休贞突然开口问道:“大帅此行之后,便要回安北牙帐城,未知可有节度副使的人选?”
“哦?莫非裴大将军要毛遂自荐?”
杜士仪自从出了都督府之后,一直都笑着称呼自己从前的官称,裴休贞也不以为忤。他咧嘴笑了笑,这才淡淡地说道:“李林甫能有今天,靠的是我那兄长。可兄长却根本没料到,李林甫不过是利用过他便算了,当初谥号之事就不曾力争,险些让兄长死后受辱。至于他的儿子也不见李林甫照应,以至于英年早逝。至于我那位嫂子,恨得牙痒痒的也不见效用。所以,李林甫岂会容我得意?大帅就不用费这个神了。”
当年裴光庭当政时,李林甫为其谋主,甚至私通其妇武氏,谁也没想到多年之后,李林甫竟是比裴光庭在相位的时间长几倍都不止。故而裴休贞说得这样直截了当,杜士仪也就不提自己的奏疏,而是改口问道:“那裴大将军可有人选推荐?”
裴休贞哂然一笑,随即双目炯炯有神地盯着杜士仪,一字一句地说道:“大帅既带了节度判官高适过来,想必他自有人选推荐。但我想说的是,节度副使一职,却还不如云州守捉使一职来得要紧。王大帅数年前雷厉风行,把当年贞顺皇后和寿王安插在云州,趁机借此牟利的家伙连根拔起,其中便有李林甫的党羽。尽管如今云州不再是唯一的互市之地,可依旧利益非小。有个消息大帅未必知道,御史台殿中侍御史吉温从幽州回来,突然往云州云中郡去了。”
☆、1025。第1025章 扫尘相迎,俶尔炸雷
由于杜士仪决定的是此行最后从云州经都播、仆固和同罗领地,回到安北牙帐城,所以,尽管他对裴休贞的话很在意,仍然没有修改既定行程。去过代州之后,他便改道折往岚州,见了那位高适所说能力卓著的窦铭窦太守之后,他对其人才具军略还算满意,可终究那是和他关系最浅的一个,他也就与其寒暄勉励了一番,许诺了一些让其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