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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糖知道她要问什么,将她的手好好的塞进毯子里,道:“你睡了一晚,还有两天。”
沐小木一听,眼眶仍是不由自主的红了。
“你的烧也快退了,接下来我有些事情要忙,你能自己照顾自己么?”
“你去忙吧,我没事。”沐小木道。
“恩,照顾好自己,我傍晚回来。”阮糖说完,便将煮好的粥放在了她的身边,又将熬好的药按分量盛好,在一边排了一排,做好这一切,他走上前,摸了摸她的额头,又给她盖好了毯子,道,“按时吃药,我走了。”
“嗯,路上小心。”沐小木禁不住叮嘱道。
阮糖笑了笑,便走出门去。
沐小木窝在床上,周围安静的有些过分,明亮的室内一丝阴霾也没有,沐小木却觉得自己笼在一团黑暗里。
她还想着去见施亦,这种时候,无论如何也要让身体快点好起来,所以她只是静静的待在床上,哪里也没去。
阮糖直到第二天也没有回来。
沐小木的病已经好了大半,除了发热伤点元气之外,其他的不适感已经尽数消散了。她整理好床铺,又将自己盖的摊子拿出去晒,之后便跑出了门去。
街上的人一如既往,丝毫慌乱也没有,对他们而言,不过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早上。
沐小木一路往皇城行去,几乎是小跑到了都察院,结果问了几个人,都说没见过林贤,这一个个的,究竟都去哪了?沐小木想了想,还是跑到了礼部,苏默果然也不在。
沐小木一头雾水,却一个能给她解惑的都没有,她只是隐隐察觉到了不同以往的萧杀气氛,仿佛有什么正在发酵,等待着一瞬间的爆发。
几处走完都毫无所获,她便往大理寺狱走去,看看能不能见见施大人,可是那边依旧把手森严,连只苍蝇都不让进,沐小木干着急,却没有丝毫办法,只好又原路返回。
如果是三天后,那今天就是最后一天了,明天就是施大人行刑的日子。
沐小木不禁一阵头重脚轻,待晕眩感消失之后,才行尸走肉一般的回了阮糖家。
而阮糖还是没有回来。
沐小木一夜未睡,眼看着黑色的天空渐渐泛白,弯月悄悄隐起身形,心里头的痛苦与不安越发沉重了。
她笼了笼衣服,往大理寺狱走去,施大人出来的那一瞬,应当是能见到了。
路上仍有些昏暗,脚下的青石板都有些看不清,沐小木走的有些急,好几次险些绊倒,即便如此,不过片刻后,便也到了大理寺狱门口,她忽然想起上回来的样子,那个时候施大人虽然也在里面,却活蹦乱跑的让人无奈。而这回,却连想见都见不到了。
沐小木刚靠近大门,就发现旁边站着一个人影,一身青衣,隐在暗处。
“苏大人……”沐小木走上前,几乎要认不出眼前的人,他狼狈而不修边幅的模样,简直令人心酸。
苏默木然的望了她一眼,又转回头,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牢狱的出口。
沐小木也不再出声,眼前的苏默令她不忍看,她安静的同他待在一处,等待大门开启的时刻。
两人就这般立在阴影处,直到阴霾全部散去,天光大亮。又一直等到温度逐渐上升,太阳升到中天的时候,铁门才发出了响动。
铁索在地上拖动的声音十分明显,不一会儿,里面便走出了一队人,而施亦一身白衣,满身枷锁,正在最中央。
沐小木察觉到苏默的身子一绷,她不由朝他看去,只见他紧抿着薄唇,好像在微微发抖。沐小木深深望他一眼,便朝施亦走去。
“咦,阿木啊?”施亦一愣,抬起脸冲她笑,仿佛还是原先那个活泼的样子。
“施大人……”沐小木咬着嘴唇,强迫自己笑了笑,眼前的施亦满脸血污,白衣似是新换的,但从他走路的姿势可以看出,定是受了不少罪。
“不枉我平时最疼你,还知道来看我。”施亦笑眯眯的。
“是我没用,没有办法……”沐小木哽咽起来。
“不要说了,阿木,这是我咎由自取,你乖乖的,不要胡闹。”施亦走了一步,却不知触到了哪里,痛的皱起了眉毛。
“大人……”沐小木想去扶他,却被士兵的锋利长刃拦在原地。
“不碍事不碍事,不要担心。”施亦拜拜手,顿了一下,语气蓦然一沉,郑重的道,“阿木,我要走了。”
沐小木垂着眼睛,狠狠的咬住了嘴唇。
施亦缓缓的走过她身边,艰难的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视线却又往周围望去,不知道在找些什么,发现周围空空如也以后,表情一黯,苦涩的笑了一笑。
行刑兵催促施亦快走,施亦朝沐小木挥挥手,便缓慢的超前行去,只是那黯然的背影,却叫沐小木伤心不已。
正当施亦要拐弯的时候,眼前却忽然出现了一个人,他一身青衣,狼狈不堪,却站的笔直。
施亦表情一凝,露出了笑脸。
第85章
“我陪你。”苏默立在前方,长衫凄然;面庞瘦削;笔直的样子却仿佛摇摇欲坠。
“好。”施亦弯起眼睛笑;同以往那个活泼又欢喜的人没有丝毫区别。
沐小木没有打扰二人,只是苦笑一声,默默跟在了苏默后面。
这里前去午门,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一路长风肆意;只闻铁链碰撞的声响。
很快;午门的行刑场映入了眼帘;浓烈的阳光晒的地面发烫,施亦被踉踉跄跄的推上了刑台;他脚下的影子尚有一些长度,因此行刑人之立在两旁,等待最终时刻的到来。
沐小木同苏默立在台下,今日万里无云,不知道施大人在上面,可还能看清那条湍急的子午河,河水日夜奔腾,仿佛能洗清一切污垢。
施亦脚下的影子一点一点的缩短,离那个时刻也愈来愈近。
沐小木禁不住捂了脸,苏默却连眼睛都没有眨,一直望着跪在中央的施亦。
林贤一直都没有来,沐小木这几日也没有看见他。烈日一点一点的升上了高空,终于停在最中央处,施亦脚下的影子也缩成一团,再也看不出先前形状。
刽子手满满喝了一口酒,又快速的喷在了刀上,他一转刀面,光线折射下来就刺到了沐小木的眼,她眼睛一痛,眼泪便决堤而出。
魁梧的刽子手走到了施亦身后,一把拔出了插在他脖颈后的木牌。
沐小木目不转睛的望着,一把抓住了身前的围栏,往前一跃,而苏默则蓦然发出了狂乱的气息,他视线往远处一掠,脸上布满了破釜沉舟的狠戾,手指一握翻过了栏杆,往台上跑去,四周维持秩序的士兵也已经朝他们聚拢了过来。
刀子带着慑人的寒光一劈而下。
沐小木苏默也几乎要到了台前。
“刀下留人。”远远的马蹄声急速的跑了过来,马上那人几乎是一路呐喊,刽子手一愣,回头望向行刑官,就在这一会儿时间里,来人已经到了近前。
“刀下留人刀下留人,这是密诏。”他几乎是滚下马来,一路跌跌撞撞的跑到行刑官面前,同他说了几句话,又给他看了手中的诏令。
行刑官脸色一变,似是听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消息,吓得几乎连案几都掀翻了,嚷嚷道:“收押收押,择日重审。”
一场变故弄的沐小木莫名其妙,而一旁的苏默却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身子一斜,就要往下倒去,沐小木赶紧上前扶着他。
“那人是……林大人?”沐小木诧异的看着方才骑马的人做完了一切,正蹲在场边吐,似是从未骑过马,颠婆的有些过了。
施亦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懵懵懂懂的就被士兵带走了,连句话都没来得及说。
“苏大人……”沐小木忽然灵光一闪,对着身旁苏默道,“你方才频繁往场边望,是在等林大人?”
“不错。”缓了片刻后,苏默总算好些了。
“这当中究竟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沐小木一头雾水。
“很多。”苏默勉强站直了身子,又一脸担忧的看向林贤,道,“不过林大人出现在这里,虽然救了施大人,可也说明,事态已经极其严峻了。”
“究竟你们暗地里做了什么?”沐小木扶着他往林贤那里走,又禁不住问道,毕竟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并不好,她方才都想劫法场了,想想真是千钧一发。
“先同林大人汇合再说。”两人说着便往林贤那里走去。
此刻林贤几乎连胆汁都要吐出来了,一身骨头仿佛被人拆了又拆,他勉强扶着腰站起来,却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而是一脸郑重加凝重的对苏默道:“要开始了。”
沐小木明显感到苏默的身子一僵,也沉重的点了点头。
“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们一个个都神神秘秘的,要急死我么?”沐小木着急道。
林贤怔了怔,望着天空的烈日,声音惨淡的飘了下来。
“小木啊,你的家不能回了。”
“我的家?你是说,阮糖的宅子?”沐小木大惊失色,急急追问道,“你什么意思?是不是阮糖他出什么事了?”
“皇上,驾崩了。”林贤的声音轻轻淡淡,却仿佛晴天霹雳一样,将沐小木劈了个彻底。
“你说……什么?”沐小木惊愕莫名,而一旁的苏默却没有太过惊讶。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林贤道,“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苏默点点头,拉上了惊骇如木头的沐小木,又扶着几乎散了架的林贤,往前走去。
三人一路往皇城内走去,直接到了都察院。一路上的皇城禁军并未有任何异常,跟无数个正午一样无趣。
林贤使唤着苏默一直走到最里面,又命他关了门,才窝进长椅里喘息,沐小木拎来了水壶,同苏默一道,坐字了他面前。
“皇上……驾崩……”沐小木咀嚼着这几个字,仍旧仿佛梦境一般,茫然的道,“可是宫里丝毫变化都没有啊,一切很正常不是?”
“自是有人掩饰。”林贤还没缓过来,皱着一张脸,苏默帮她解惑。
“谁?”沐小木一惊。
“随仁。”
“为何?”沐小木刚说完就一副震惊的模样,仿佛想到了什么。
“不错,你应该猜到了。”苏默停了一下,压低了声音,“皇上突然驾崩,与随仁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这等事情,他怎么会做?一个不慎,便是万劫不复,以他如今声势,根本没必要冒这个险。”沐小木十分不解。
“他自然也不想冒这个险,但若是有人推波助澜呢?”林贤缓过来了,喝了一口书,脸上也有了血色。
“推波助澜?有这个本事兴这么大风浪的……”沐小木恍然大悟,道,“湛大人?”
林贤点点头,继续道:“从最先说起,当初随仁利用你,将了湛大人一军,结果被他杀成了平局,可是湛大人重新获取信任,而随仁却渐渐失了圣宠,胜利的天平已然在倾斜了,政、治斗争,从来没有全身而退。”
沐小木沉默的点了点头。
林贤继续道:“在那期间随仁留了一个后手,他送了一个道士进宫,重新获得了皇上的信任。而这一点儿,却被施大人搅了。”
“那日施大人在皇上面前言辞激烈,质问了道士好几题,道士哑口无言,施大人又说皇上吃的药丸对身体不利,还说要请御医来看,当然指责皇上不误朝政这种话也没少说。弄得皇上大发雷霆,而道士却也被他问的慌了神。”
“当日皇上虽然对施大人大发雷霆,事后却也对道士产生了怀疑,道士是随仁举荐的,因此也怀疑到了随仁头上。”林贤道。
“因此随仁便起了杀心?”沐小木猜测道。
“不错。”林贤道,“不过这个原因让随仁去弑君,他也是不敢的,正是因为湛大人从旁逼了他一下,逼的他若是不这么做,便会更惨,于是他才破釜沉舟,走到了这一步,皇上身体本就一日不如一日,驾崩也没几人会怀疑,即便怀疑,也没有证据。”
“所以你方才是对行刑官说了这事儿?”沐小木这才忆起刚才,道,“他便下令重审?”
“自然,这事儿肯定要押后。”
“那随仁为什么要掩饰?”沐小木忽然一愣,想起了最关键的,“而他在掩饰,你又如何得知?”
“随仁掩饰,是因为他还没有准备好,皇上驾崩了,却没有留下即位者,毕竟事发突然,若不是这一次施大人太过冲动,随仁也不会这么仓促的做这件事,他定然会给齐王铺好路,毕竟齐王对他的信任可比当今圣上牢靠多了。”林贤又道,“至于我如何得知,是阮糖告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