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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卿卿也不以为意,依旧神色沉静,只是抬手一拨,就将石生的爪子拨到一边,继续一瞬不瞬地盯视着他。
这下石生惊慌了,知道云卿卿大抵是真的恼了,连忙将手一束,背在身后,张口结舌地咿呀了半天,只叫出了断断续续的“卿卿”二字,就再也说不出话来。
见云卿卿面不改色,石生大急,两脚一跺,原地蹦起丈余高,就在云卿卿身边跳脚大急起来。
如此一来,反倒是叫云卿卿好笑不已,终于敛容,微微露出了一丝笑意。
石生倒是聪慧得很,见状连忙蹦过来,抓起桌上瓷盏,更是凑上去嘘嘘吹了两下,这才恬着脸,颇有几分谄媚地送到云卿卿嘴边去。
云卿卿好笑地接了过来,一指身边凳子,石生脸色大苦,满脸悲意地扭捏半天,方才坐过去,抱起桌上一卷道书,瞪着眼看起来。
“反了!”
石生连忙换手,将手中道书调了个头。
云卿卿摇首微笑,兀自不语。
少顷,她饮毕几口茶水,复又反起手中道书,缓缓念诵。
“云气升腾,运于天光;朝引日霞,暮接苍茫。游于五方之间,分化五行正气……”
她手中所拿的,正是云岚宗祖师传下来的道书,《五行云光道》。
云岚宗门人修炼这五行云光道,又分小五行,大五行。小五行者,引天地之气入体,去芜存菁,分化五行,辟筋脉,归丹元,成就道术,能掌五行生消幻灭,有莫大神通。
那修道练气之士,虽是诸路门派各不相同,仙佛妖魔各执一家,然而大道三千,殊途而同归,最终大抵一致。练气士道行境界,大体又分作四大境界,分别为引气入体,炼气化神,炼神返虚,炼虚合道四大境界,这四大境界功行圆满,便谓之得道,修成了功果。
云岚宗小五行云光一道,可凝炼天地五行精气入体,融汇一炉,归于丹元,继而便是大五行一道,练到极致,去芜存菁,炼精气为本命元神,于内景天心辟开灵窍,端坐一尊元神,至化境时,还本返虚,认知根本,羽化而飞升,成就仙人一流。
此时云卿卿所诵念的,就是五行云光道中,教人炼化天地之气为己用,划分五行,作五色光,有莫大威能的小五行云光道术。
修道人以修道为根本,练气练术为辅,故而得道才是功果,修术终究是小流。
云卿卿一句一句地念诵,石生便也跟着摇头晃脑地咿呀学语。他虽然意识之中尚自一片懵懂,宛如稚童,然而却掩不住聪慧本质,随着云卿卿的念诵,每读一句这五行云光道之总章,他也能跟着哼出几个音节来。
渐渐的,一片断断续续的五行云光道边从他的口中出来了。
“俯……仰天……地,五……内……俱明……作……五……色光,作五……方气……”
他读得固然是一塌糊涂,然而在云卿卿听来,却另有一番意味。
他乃是一个来历莫名,至今混沌迷糊的少年。
他之意识,一片懵懂。
同样的道书,从一个迷迷惘惘混混沌沌懵懵懂懂浑浑噩噩之人口中念来,就仿佛是由天地直接表述出来的纯正大道,浑然机圆,茫然一片。
云卿卿虽不能练气,却自幼研习道书典籍,然而十多年下来,食五谷,吸纳天地之间一股浊气,哪里能够比得上这如同婴孩稚童,自有一股先天纯净气息的石生,意念之中干干净净,清清澈澈。
是故,同样的道书真言,只从石生口中念出一遍,虽然凌乱不堪,短缺混杂,却竟就有了别样的意蕴。
云卿卿微一凝神,就觉这断续的道书真言之中,蕴藏着微言大义,竟胜过宗内那几位几百年的老古董宣经讲道。
两人对坐诵念道经,久而久之,身在一旁的霁月、晴雯二人,就忽然发觉了异样。
她们从世俗中来,幼时即被卖入官府之中,后因聪慧灵巧选拔入都,被东云国献给了云岚宗作婢女,这才到了云卿卿院中。在她二人眼中,小姐云卿卿就仿佛是那天边飘浮的云丝雾霭,淡然优雅,娴静安淑;而这一刻,云卿卿不再是那个安静的云卿卿,就像是天边一朵闲云,忽然之间风云变幻,化作了一道虹光,倏忽投射下来,映照天地。
她像一抹忽然贯天彻地而下的虹光,光辉逼人。
一丝丝似有似无的气息萦绕过来,卷舒不定,缠绕在她身边。她与石生二人兀自诵念不绝,犹不自知,却不曾发觉,一股天上地下合拢而生的气息,一种叫做“悟”的意味,在她的身上油然而生。
有高明的练气士,枯坐参悟,不练气,不淬炼元身,只是一味凝固道心,运体道胎根本,一朝有所悟,立即水到渠成,天地之气自然滚滚而来,充盈元身以及元神,有大精进。
云卿卿也是修道之士,却从来没有像寻常修道人那样练气修真,凝练术法,寻求长生,但是她的道心领悟,却由天资而定,极为精深,论道与门中诸位老古董,也是不落下风。
她不知道,今日之她,已非往日。
一股天地之气从天而降,自无穷无尽之冥冥处,一发涌来,一下涌入云卿卿头顶灵泉,猛地灌入。
好似那佛门灌顶之法,虚空生出莲花世界,一霎那之间,就在云卿卿体内原本已然生发了出来的一颗道心之中,开辟了一方世界!
一切都水到渠成,理所当然。
她原本不能练气,是因为天生无脉,精气匮乏,只是这一切,这若许年来,竟是莫名地发生了某种变故。
石生诵道,澈如自然,而人法于地,地法于天,天法于道,道却法于自然。
云岚宗《五行云光道》自行运转,天地之气如同滚滚洪流,汹涌而至,分化五行,内外景天,上启天心,下及丹元。
练气士炼取天地之气,以凝气,道胎,归元,炼罡,丹元五境为一大境界,谓之为引气入体。
那云岚宗诸位长老,宗主云扬子,及其夫人云昙,都是修道练气了数百年的老怪物了,也不过只是到了引气入体之上,堪堪炼化了精气为元神的境界罢了。如云扬子座下众弟子,包括大弟子恒苍,修道已满两个甲子的岁月,也距离堪破丹元极限,成就元神还有一小段距离。
只是现在,云卿卿悟道十六年,忽一日辟开经脉,充盈精气,一朝引气入体,那滚滚而至的天地之气,竟是生猛直接地凝练真气,成就道胎,归入丹元,炼化成罡,一举定住紫府,丹元大成!
只差一步,她就能够将紫府丹元之中一丝本命精气,炼化成元神,开辟天心灵窍,端居于内景上丹元,可为人神。
古来练气士,天才绝顶,惊才绝艳之辈不知凡几,但是至少这十万里傲来岛,从来没有哪一个修道练气天才,一朝练气,成就达到云卿卿这等程度。
天空两道云光长虹猛烈掠来,正是云扬子与云昙夫妇。
章四气化五行
章四气化五行(本章免费)
一道五色云光从云卿卿腹下丹元处冲出,直冲天际,上接云气,直入云岚宗掩山云光大阵的重重云海之中。刹时之间,五方五行之气涌来,汇成一朵五色光云,猛地降落,将云卿卿的小院落笼在其中。
云扬子夫妇惊喜俱集。
因为云卿卿的天生之疾,夫妇二人不知耗费了多少心力,遍寻典籍丹方,只为求得一线良机。凡俗之人,一生一世,百岁而终,终究是修道练气才是长生之道。
而如今,女儿忽而之间,竟然一举突破了所有桎梏,纳天地之气,凝练罡气,结成紫府,成就丹元。
须知,云扬子座下大弟子恒苍,练气百余年,至今也还没有完全突破引气入体之境,成就元神。云卿卿这一番水到渠成之功,竟然完全不下于恒苍过两个甲子的苦修。
云扬子当下轻喝一声,沉声道:“卿卿,意守本心,道胎丹元!”
夫妇二人一落下来,猛地将道袍大袖一挥,云气鼓动而出,就将云卿卿挟裹于其中,一道道云岚宗五行云光道真气蓬勃而出,不惜地涌入头顶那片云朵中,从头顶五色云朵之中冲出一道精光,与云卿卿丹元处冲出的云光一下绞缠起来,良久之后,终于收敛于她身体之中。
云扬子二人,这是不惜动用自身精气,替云卿卿淬炼道胎,稳固丹元。
少时片刻,云光真气之中的云卿卿扬手一挥,一股淡淡的云光散开,顿时就将头顶那片云朵裹住,摄成一团,倒卷而下,回到她丹元之中。
练气士能够飞天遁地,移山填海,如此种种的莫大神通,正是由感悟天地之道,炼取天地之气为己用,化作一身真气,存于丹元紫府之中,动发之间爆发威能。
此刻云卿卿正是不炼则已,一照悟道,经脉窍穴尽开,摧枯拉朽地就纵贯引气入体五大境界,直接成就了丹元。
云昙上前一把捉住女儿手臂,真气涌入她体内,就发觉了云卿卿原本先天的疾症,已然完全消失,道道充盈的五行真气不急不缓地运转着,从腹下丹元涌出,涌遍周身百骸,继而回归丹元。
而在她丹元之中,五色云光凝成一团,恍如实质,丝丝罡气逸散开来,隐没不定。
其丹元凝练,道胎坚定,竟是格外之高,远远胜过了云扬子座下诸多弟子。
夫妇二人虽然震惊非常,无限莫名,却更是大感欣慰,十多年心病一朝解除,两人心境通畅,天心之中元神活跃,似乎又精进了一丝。
“卿卿,我知你只喜清静,术法手段想必也不在意,然祖师传下五行云光道,正是要我后辈光大发扬,你之天资禀赋极佳,今日沉疴尽去,却也当勤勉于道法,也不枉为我云岚宗一脉后人的本分。”
知女莫若母,云卿卿向来只参悟道书,不研法术,就算是如今一下子有了不俗的修为,只怕是对这等事情也没有什么兴致。但是一个年方十六,便成就了丹元的高手,简直骇人听闻,由不得云昙和云扬子心中立刻就动了心思。
如此禀赋,若是就此荒废了,简直是愧对祖师,羞为后人。
纵然是云卿卿素来平静恬淡的性子,这时候也不禁有些恍惚,她能够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变化,只不过是从来没有练气修过法术,一时之间,也有些不明所以。
然而有道是一通而百通,须臾之间的沉凝,她就完全洞悉了这片刻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云卿卿道:“母亲说得是,女儿自当谨记。”
言辞之间,似乎是云卿卿对于她的母亲,并无几分濡沫之情,情分却是不及与云扬子那般亲密。
云昙也不以为意,只对她丈夫道:“道盟大会将至,我前些时日参悟‘一气化五行’之法,未有大体悟,不想刚才卿卿骤然悟道,竟使我有些明悟,便先去了。”
“也好,我还要将本宗法术精要,传于卿卿,你先去罢。”
说话之间,好似一尊仙姑神妃一般凛然的云昙便化云光去了。
云昙一走,场中气氛顿时变化,云扬子到桌前坐下,对着对面瞪着一双大眼,不明所以地咋呼不止的石生微微一笑,欣然说道:“卿卿,石生与你有大机缘啊。”
云卿卿神思略微恍然了一下,淡淡说道:“女儿也是不知,只是适才正是与石生诵念道书,忽然明悟,才以至此。”
“唔,道之为物,不拘于形质,纵你天生无脉,然而道之一至,桎梏之枷便如烟云,一朝尽去,倒也未尝说不通,你且好生修养道基,来日诸位长老出关,再一齐为你察看一番,辨明个中奇异。”云扬子凝视自己女儿半晌,继而意味深长地望向石生,忽大笑道:“你这小子,也不知是福泽还是灾祸,只是我女儿能够免除顽症,更悟得道之要意,想来冥冥之中,少不得有一分你的缘故,却当受我一礼。”
说罢,就坐着将手一拱。
石生连吃食睡眠都还不清楚,哪里能够知道云扬子这是何意,只知这人乃是姐姐的父亲,至于父亲为何物,他也是不知,他向云卿卿瞥望过去,见她没有动作,便学着云扬子的样,也将手一拱,龇牙咧嘴地笑了一下。
云扬子和云卿卿,还有一旁呆滞了片刻的两个侍女尽皆噗哧一笑,这愚鲁混拙之子委实有趣。
云扬子摆手道:“霁月、晴雯,你们去罢。”
两人知道宗主与小姐有话要说,不是她们两个小丫头能听得,连忙应了一声,躬身退去。
石生拱着手,也对她两人拱了两下拱,似乎觉得十分好玩,就又多拱了几下。
云扬子与云卿卿不由又忍俊不禁而笑。
“你这小子,云岚山上尽可以由得你去,出去玩吧。”
云卿卿抓住石生道:“不必,他什么也不知道,碍着什么。”
云扬子转念一想,正是如此,便不再多言,只道:“我也知道你不喜练气修术这等事情,只是你母亲所言也是对的,我便将这‘一气化五行’之法传你,我与你母亲也都未能有所大成就,且看你自己的造化吧。”
说罢,将右手一指,食指轻点在云卿卿眉心,转眼之间,一篇精妙的“一气化五行”之法的真言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