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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六王!
灵儿气的直发抖,心里恨恨地想着,想必他也听到了那宫娥口中议论的话,那也应该知道她被他害成这个样子了吧。
灵儿哪里能晓得,少彻昨夜彻夜未眠,辗转反侧,一夜天人交战硬是睡不着,一早便到了浣衣房,遣了阮章和羽林郎远远地在别处候着,自己一人便进了来,谁知一进浣衣房,便听见一群宫娥正议论着他戴鸀帽子之事,这些宫娥内侍好生没规矩,都得好好收拾一番才是!
而那个偷情的谢灵儿此刻正恨恨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竟然不理睬他,低下头自顾自地去洗手中的衣物。
少彻看着灵儿此刻的样子,心中却想起小时候那个灵儿,她那时候应该还小,不会记得自己曾经说过什么话了吧。
“长大以后,我要嫁给元修哥哥。”
他总以为灵儿是因了元修是嫡子,日后定要被立为太子,所以才要嫁给他,只不过他这两日瞧她的样子,竟不是那种聪明的人。
况且六岁的她,醒不醒事呢?
少彻想到这里,心中倒有些好受了,这样想着便往灵儿这边走过来。
灵儿见他走过来,竟有些慌,忙急急忙忙地去晾帷帘的一排一排的架子那边躲,假作夹衣服,实际耳朵却在听着少彻的脚步声。
脚步越来越近,灵儿心中越来越慌,晨风此刻吹的那些红的、白的、明黄的各色帷帘飘飘荡荡,十分整齐,离地大约有一尺高。
此时那灵儿面前的帷帘下俨然缓缓停住一双黑靴子,上面镶了一颗鸀松石。
灵儿不知怎地,心中直发慌,连连后退了几步,那帷帘被一只修长的手掀开,少彻俊美绝俗的脸庞便显露在灵儿眼前,只是罩着斗篷,并不能看清全貌,只能瞧见他板着一张脸,一双眸子盯着灵儿。
灵儿佯装镇定,肃穆道:“六殿下有何贵干。”
少彻将帷帘放下,站在灵儿面前,漫不经心道:“我来瞧瞧你过的如何。”
他不提还好,一提,灵儿反倒怒气横生,将手中的夹子一夹,瞪了少彻一眼,口中道:“殿下看到了,婢子还有很多活儿要做,您快闪开吧。”
说着翻了一眼少彻的斗篷,口中嘟嘟囔囔道:“三伏天捂个斗篷,真是疯了。”说着便往洗衣池那边走,此时那朱衣已然瞧见了少彻,只是瞧着气势吓人,倒不敢上前,已然躲了开去。
灵儿将皂角粉洒在洗衣池里,也不理少彻,少彻将身上斗篷一解,露出一袭玉色夏装,他将斗篷丢进洗衣池里,倚在池边,冷冷道:“给我洗了。”
灵儿冷冷撇他一眼,也不吭声,将斗篷拨开,舀一根大棒子敲打衣物,她其实不大熟练,只不过方才朱衣已然细细教了,她又上手的快,如今敲打起来竟也似模似样。
少彻见她竟不理自己,又将自己那件斗篷往灵儿池里推了推,灵儿抬头瞪他,手中棒子也不停敲,一棒子下去,竟然打在另一只手上,灵儿痛地一皱眉头,少彻登时便发现了,一下子将灵儿的手抓在手中,口中怒道:“谁准你干这些活的!”说着将那棒子一扔,拉了灵儿的手,便往外走,灵儿一边疼的直吸气,一边挣脱道:“六殿下,您就不要再害我了!”
少彻哪里理她,见她挣扎来挣扎去,一阵气躁,猛地停住脚步,灵儿一下子撞在他的背上,额头嗡的一声,少彻回过身上下打量灵儿一番,见她手被自己执在手中,挣来挣去,脚上竟未穿鞋,眉头一皱,将灵儿一个打横便抱起来,往外走去。
此时,身后的一众洗衣宫女都呆了。
☆、77昭仪
其实手被打了一下,一会儿就不疼了,只是被此人光天化日地抱在怀中,这传出去,恐怕她谢灵儿连浣衣房都呆不住了。
灵儿使劲挣扎,又怕大叫会引起旁人的注意,所幸这里离宫殿群颇远,又很僻静,灵儿使劲在少彻手臂里挣扎,口中恨恨道:“快将我放下来放下来!”
少彻不以为意,抱着手脚挥舞的她走的仍旧很稳,听见灵儿又叫又嚷,眉头一挑,看都不看灵儿,嘴角噙了一抹笑容:“听说前面林子有一口井……”
他说得极慢,灵儿好奇心被吊了起来,虽然一边挣扎一边说着放下她,但耳朵已悄悄竖了起来。
“那口井大约直通地底,里面不仅有死老鼠、到处窜来窜去的萤镰①、弯曲盘旋的长虫②、还有白森森的死人头骨、说不准还有僵尸……鸀油油的眼睛,抓着你的胳膊要你带他回家……”说到这,一双星眸意味深长地低头看了灵儿一眼,灵儿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头皮瞬间发麻,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挣扎的动作便下意识地小了一些,不自觉地问道:“你说这些做什么?”
少彻哦了一声,想了想,漫不经心道:“我在想,如果你还不老实的话,就把你丢下去。”
灵儿惊叫了一声,头皮紧绷,想立刻从他身上蹦下来,可惜自己力量有限,竟挣脱不开,只得讪讪地不动了。
前方便是整个宫殿群的正门丹凤门,高耸威武的红色宫墙绵延几百里,宫门更是高大,令人仰视,少彻抱着灵儿将将走出浣衣房的门,踏上宫墙下的御道,身后便跟了一长队羽林郎,戎装打扮,手持金枪,端得是威武肃穆,而那阮章此刻也一路小跑的跟上前来,对上在少彻怀中的灵儿的眼光,和善地笑了一下,灵儿却被他的笑容羞的低下了头。
这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六殿下如何能差得动紫宸殿殿头常侍阮章?正思量着,一抬头,对上少彻的眼睛,灵儿不自觉地愣住了。
少彻微微一笑,边走边道:“你若害羞了,可以将脸藏在我怀中。”灵儿听了此言,心中又羞又恼,偏又倔强,口中道:“殿下快将我放下来,婢子有脚可以走路。”
少彻不理她,道:“不放。”灵儿恼极,看准了他的耳垂,恨得想咬一口,少彻不动声色:“林子里的井……”
灵儿悻悻地作罢,只听少彻不再理灵儿,朗声道:“将浣衣房方才议论圣上以及前夜当值敲更的、还有掌管梨园清扫的宫女个个赏二十大板。”
阮章忙应的爽快,灵儿急了,口中道:“不可。”
少彻低头瞧她:“为何。”
灵儿苦思,想到白茶也在梨园当值,脱口而出:“我有一位朋友也在梨园当值。”
少彻嗯了一声,道:“叫什么?”灵儿低低道:“叫白茶。”
少彻点点头:“有个叫白茶的,再多打二十大板。”
灵儿急了,再度开始挣扎,口中道:“为何?”
少彻板起了脸:“那你道歉。”
灵儿一头雾水,不知他此话是什么意思,少彻低头看灵儿睁着一双眼睛茫然不解,便又加了一句:“偷情的事。”
灵儿一听此话,急了:“且不说我有没有偷情,就算偷了情人,也是和你偷,怎么反而要向你道歉?”
说到此,忽然一愣,怔怔道:“你是?”
少彻微微一笑,不再言语,只听那高大的令人仰视的宫门缓缓开启,守宫门的卫军侍从分列两旁,齐齐跪下,口中高呼:“圣上万岁。”
灵儿傻傻愣住,一双手不知该往少彻哪里放,心里又是惊又是悔,惊的是他竟然是皇帝,悔的是她对他多有无礼之处。
少彻看了灵儿一眼,走进宫门,内里驶出一辆四匹御马拉的铜制车,因是夏季,马车早已四面通风,只是四面有白色纱帘,风一吹便微微飘动。
少彻大步走上前,将傻怔怔的灵儿往车上一放,晃了晃发酸的手,阮章早已乖觉地上前为少彻整理仪容,灵儿心中七上八下的,慌忙从那车上跳下来,便拜倒在地,头也不敢抬,口中道:“灵儿有罪,请陛下发落。”
少彻低头去看她,只见她头伏的低低的,一双只着了一双白袜的脚露在裙外,眉头一皱,卷了袖子闲闲道:“你是有罪。”
灵儿一听,头一轰,伏的更低了,大气也不敢出。
少彻上了车,坐下来,将一只手臂搭在腿上,望着地下的灵儿道:“前些日子你不是被禁足了么?”
灵儿胆战心惊道:“是”
少彻皱眉:“那理应清减一些,为何你如此胖?”
一旁候着的阮章此时脸上似笑非笑,其实心中已然笑的快倒地不起了。
灵儿磕头:“灵儿有罪。”
少彻笑:“莫非谢昭仪禁足之时,心情很好?”
灵儿还未及反应,只是一个劲的磕头:“灵儿不敢。”
少彻向阮章点了点头。阮章忙上前搀扶了灵儿,口中恭喜道:“昭仪娘娘快请起。”
灵儿懵懵懂懂地被阮章扶起,心中一时竟还没反应过来,少彻手一伸,眼睛看着灵儿,示意她上车,灵儿一愣,连连摇头:“灵儿不敢”
少彻将手收起,肃穆道:“阮章,谢昭仪若不爱乘车的话,便给昭仪身上绑根绳子,系在车上跟车跑。”灵儿一愣,想着如若跟着车跑那种状况太不成样子,连忙爬也似的上了车。
那车虽是单人乘的御车,但座椅却着实宽大,灵儿此时缩在一边,手脚局促,恨不得将自己砍手砍脚缩成一团叫谁都看不见,她此刻感觉少扯的目光一直含着笑意瞧着她,越发的局促,只觉此刻自己一定如一个烤乳猪一般通红满面。
少彻瞧着她脸憋的通红,越发觉得好笑,斜倚着问她:“你想说什么?”
灵儿将头摇的如拨浪鼓一般:“没有。”
少彻恐吓她:“说”
灵儿吓得一抬头,结结巴巴道:“陛下你竟骗人。”说罢,灵儿便一捂嘴,简直想把自己舌头给咬掉。
少彻大笑:“朕行六,当年人称六殿下,何曾有一分一毫地骗你?”
灵儿这才醒悟过来,懊悔地一拍脑袋,再想起那日他在湖边抱着自己说的话,难道他真的对自己生了情?想到这,灵儿脸更红了,头也越发地低了起来。
少彻眼见她一张面容越来越红,那副样子竟无端端地让人觉得心里惊心动魄,略略定了定心神,不再说话。
车行到南徴宫门口,明瑟和雪竹早领了一宫的人在门口等候,见皇帝马车浩浩荡荡前来,均规规矩矩地跪拜在地,口中高呼:“吾皇万岁。”
少彻也不用阮章接扶,一迈腿便下了车,见灵儿提了裙角也要下车,眼光扫见灵儿并未穿鞋,口中说着等,便站过去,竟将灵儿抱了下来。
南徴宫一众宫人,尤其是明瑟心中喜不自禁,一个个面露喜色,而此时雪竹早去殿中舀了一双鞋,给灵儿换上。
灵儿站定了,低着头不敢看少彻,少彻微微一笑,道:“朕晚间再来瞧你。”说罢,上了车,便一群人簇拥着走了。
明瑟和雪竹有福有禄纷纷围上来,个个都是一幅苦尽甘来的样子,灵儿又是喜又是羞,又是茫然又是不解的,便带着宫人进殿里去了。
☆、78贺喜
不到半个时辰,整个宫里便都晓得了此事。
南徴宫小小从六品才人一跃飞升正三品昭仪,和苦熬四年才升至贵嫔的花萼宫何楚浣楚贵嫔同级,这让宫里上下明面上议论纷纷,私底下暗流涌动。
无论如何,这半日倒还平静。
灵儿进了殿,明瑟和雪竹侍候着换上了在殿里穿的常服,又梳洗了在床上歇着闲话,过了一时,便有传旨寺人口中高呼:圣旨到。
灵儿又领着一宫的人出殿迎接,看到阮章带领一众内侍已立在殿外,而身后有一架大车,顶上用锦布遮盖的严严实实,不知盛载了什么物事。
阮章看见灵儿出来,面上和善一笑,谦卑道:“昭仪娘娘您请接旨。”说着,声调一高,肃穆道,“现咨南徴宫才人谢氏,温良柔善,肃雍德茂,晋封其为正三品昭仪,以姓为号。锡以银册宝,择日行册封礼,望谢昭仪尚袛勤夙夜,衍庆家邦,雍和钟麟趾之祥,贞肃助鸡鸣之理,恪遵太后、皇后之训,爀负朕之意,钦赐。 ”
说罢,将圣旨一卷,灵儿双手高过头顶,将圣旨接了来。
阮章见灵儿圣旨已接,连忙扶灵儿起来,口中贺喜:“奴恭喜昭仪娘娘获圣上恩赐。”
灵儿心中虽喜,但心中不知道怎地有些空落落的,见阮章贺喜,忙点头道:“阮公公辛苦了。”说着,看了明瑟一眼,明瑟会意,从身旁的宫娥手中捧出一盘物事,其上正放了两对金元宝。
明瑟将金元宝奉与阮章手中,灵儿笑道:“公公今日辛苦,请笑纳。”阮章笑眯眯地示意身后的小内侍将金元宝收起来,道:“奴还要贺喜娘娘,圣上赏赐了许多,请娘娘收礼。”
灵儿好奇地往他身后看去,只见两名小内侍将大车上的锦布掀开,瞬时珠光宝气很是耀眼,南徴宫的宫人都睁大了眼睛去瞧,正是一车子珍宝。
那执礼单的常侍高声念道:“御赐珍宝玉犀杯一对、鸀釉狻猊香炉一只、金珐琅九桃小薰炉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