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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想阻拦他叫人,可这么做没有任何理由,反而会徒增他的怀疑,只好作罢。
“老陈,老陈,你跟山下派出所说一下,有个车在路上着了,你让他们找人过来收拾收拾。对了,还有,还有俩人,受伤了,在我这呢……”老人对着步话机大声说了起来。这一说不要紧,可把我吓得够呛——派出所?这可不成!我得赶紧溜之大吉。
可吴丽丽还在床上昏着呢!
管不了她了,我要是被抓了什么就都扯淡了。
“大爷……我……我先下山找人……我得赶紧找人救我这个朋友。”
“着啥急啊,派出所一会儿不就来了?”
“不行……万一派出所一时半会儿来不了不就麻烦了……我还是赶紧找人吧。”说完,我不由分说地往外就走,老人追了出来。
“不成不成,小伙子,你不能把人撂我这啊……”
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大步朝山下跑去——吴丽丽啊,希望你的通天本领能保佑你,我要是被警察摁在这儿,一切都歇菜了。
我使出了百米赛跑的劲头,玩命地朝山下冲去。可一边冲我脑中一边闪现出一个大大的问号——我要去哪?
不能联系父母……不能联系学校……不能被人发现……不能走大路……不能去人多的地方……不能住旅馆……不能……一个又一个“不能”随着耳边的风声进入我的脑袋——天下之大,何处是我容身之所啊!
跑到山下的时候,我浑身上下已经湿透,脸上的灰也被汗冲得乱七八糟,这副容貌要是被人看见,肯定吓得人七窍生烟。山脚下就是一个村庄,正值中午,很多人家都已炊烟袅袅,所以路上并没有什么闲人。我不敢在村路上行走,只能在农户与农户间的小路中小心穿行。其间我找了几片叶子,认真地擦了擦脸,可惜没有镜子,不知道擦完后会是什么模样。
也许我应该找个电话,联系一下李少威和林菲——可我完全不知道他俩现在的状况,不知道他们是否已被警方监控,如果冒然联系没准会惹出许多麻烦来。该死的孙林,我该怎么才能联系上你呢?
突然我想到,既然孙林曾监控过我的邮箱,那我也许可以在邮箱里留下些什么,让他意识到我的处境。一想到这,我赶紧摸了摸口袋,还好,身上还有几十块钱,看来当务之急,就是赶紧找到一个网吧——可这个村子里怎么会有网吧呢。
肚子已经咕咕地响了很久,没办法,谁让你跟了我这么一个主人呢,只好暂时委屈你了。
下定决心后,我决定立刻离开村庄,去镇子里找家网吧。就在我想从躲藏的一户农家后墙边往外走的时候,一阵汽车疾驰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了过来,我定睛一看,是一辆警用的面包车。我赶紧忙不迭地退后,弯着腰继续躲在土墙边,气都不敢喘地注视着那辆警车朝山上驶去。
“你在这干吗呢?”
一个声音在我背后响起,吓得我魂飞魄散。我迅速回头看去,只见一张上了年纪的脸正伸过半人高的土墙,警惕地看着我。
“我……我……我刚想解大手。”什么叫急中生智?这就叫急中生智!
那人看上去将近七十,一脸沧桑,不过这种沧桑与农村成年累月风吹日晒导致的苍老不同,而是有一种道骨仙风般的神采。
那人紧紧地盯着我看了几眼,然后抹去了刚才的警觉,柔声细语地说:“进家来,家里有厕所。”
也许是我天生一副好学生的模样帮了我吧。可能是从小到大都是在学校和书本中度过的缘故,再加上父母给的好遗传因子,我给所有人的第一印象都是书生气十足,甚至有点书呆子。这让我从来没有进入任何“可疑人等”的行列。以前班上有个同学,成绩非常好,很得意,不过唯一让他懊恼的是他的长相和气质,由于又瘦又黑,再加上有点贼眉鼠眼,所以他常常会被人误会。记得有一次班里组织春游,他作为班干部去火车站给所有人买票,没想到就因为长得太猥琐,被警察当成票贩子审问了好几个小时。北京站经常会有一些警察在进站口检查他们认为可疑的人的身份证,这位同学只要去北京站从来没有被警察落下过。
拜我这张书呆子脸所赐,我进到了这个老人的房子。
随后就是一大堆的谎话——我跟他说我是哪个哪个学校的学生,平时喜欢登山探险,这次我跟同学来盘龙谷探险,他们跟我开玩笑,趁我睡着偷偷下山了,所以我只好自己去镇里找他们。
老人在听我这段故事的过程中从未变化过任何表情,仿佛我的故事烂到根本不足以让他动容。也好,至少说明他并没有怀疑我故事的真实性。
“没吃呢吧?一起吃吧。”
老人开始起火做饭。
“不用不用,我一会儿就走。”虽然嘴上这么说,可肚子却气得踹了我好几脚。
“不碍事,也就是多一双筷子的事。”老人没有理我,闷头做起饭来。
我很想问他家里怎么没有别人,很想问他气色为什么这么好,很想跟他聊一聊表示感谢。可以我目前的身份,还是老老实实吃完饭就走吧,免得言多必失。
我想帮他做饭,可站在灶台旁我竟不知如何下手。
“你坐着吧,看你这样子就不会做饭,别跟这儿捣乱了。”
我诺诺地退到一旁,不好意思坐下,只能傻站着打量起这个屋子来。屋子的陈设与所有农家院无异,不过它的干净程度倒是超出我的想象,看得出,老人家一定是很讲究的人。更让我感到意外的是,堂屋八仙桌上摞着很多书,而且都是线装书。
“您学问真大。”不知该说些什么好,我只能勉强地蹦出了这么一句恭维话,话一出口,我自己都觉得肉麻。
“哦,瞎看。”老人并没有回头,依然在忙碌着。
我近前看了看这些书。一见书名,我顿时肃然起敬——《山海经》《神异经》《淮南子》《博物志》《搜神记》《搜神记(续)》《昆仑八仙东游记》《镜花缘》《阅微草堂笔记》《樊梨花全传》《瑶华传》《希夷梦》《绣云阁》《后聊斋志异》……
这简直就是古代神怪小说图书馆啊——难怪这位老人一股子的仙风道骨!
“您看的这些书我估计读都读不下来。”我没话找话地拍了几句马屁,脑子里却盘算起来——这位老人是个说书先生?或者是个农村里的神汉?
“哦,瞎看,瞎看。”老人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呵呵地笑了起来。
真没想到,这样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北方农村竟然有这样一位高人,实在让人叹服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我几乎可以肯定,现在的大学教授全读完这几本书的都没几个。
“大爷……”话刚一出口,我就发觉这两个字根本配不上眼前的这位老人,“老先生,您家人呢?”
“哦,自己住,自己住。”
“您怎么一个人住在这儿啊?”
“清净,清净,呵呵。”
老人说话永远简单扼要,半句废话都没有。好吧,那我就不招您烦了。
随后我跟这位老者共进了午餐。午餐时他一句话都没说,而且对我不说话并没有表现出尴尬。看得出,他不说话并不是没话可说,而是根本就不想说话。于是,我们两人在沉默中草草地吃完了饭。饭毕,我起身告辞。
“谢谢您!有机会我一定来看您。”
“好,好。”老人微笑地看着我,并没有起身相送。
临走前,我向老人借了盆水,认真的洗干净了脸上的污渍,而老人一直静静地看着我,一言不发。一切收拾停当,我转身离开。
离开老人家后,我傻站在了门口。虽说肚子已经填饱,可我脑中却空空如也。我该去什么地方?
我没敢走大路,仍然在村中的庄稼地里偷偷地朝远处走着,边走边在脑中琢磨着下一步的打算。两天没有跟林菲联系了,按照当初我们的约定,如果她联系不上我就会报警。不过现在报不报警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全天下的警察比她更想找到我。可我到底应不应该跟她联系一下,告诉她我现在的境况?
想了半天,我觉得还是算了,毕竟她帮不上任何忙。我该怎么跟她说?我该让她怎么帮我?眼下当务之急还是赶紧联系上孙林,让他想想办法。虽说对于孙林的底细我一无所知,可毕竟他是目前为止唯一能帮得上我的人。
想到此处,我得马上找个网吧,在我的邮箱里留下些什么线索。想必此时孙林也在疯狂地找我,希望他能在我的邮箱里发现些蛛丝马迹。
就在朝村口走的过程中,几辆黑色汽车飞驰着朝山顶奔去。我连忙躲在庄稼地里,大气不敢出。这些车要干吗去?去山顶的别墅还是去找吴丽丽?此时的吴丽丽醒了吗?她是不是搬来了什么救兵?
一连串的问号盘旋在我的脑中。我快速朝村口走去,一心只想能找到网吧。在村里我遇到几个村民,向他们打听了去镇上的路。村民告诉我,在村口每隔一个小时就会有一趟中巴车去镇里,并告诉了我等候车的位置。我千恩万谢后连忙朝那个方向走去,生怕多停留一分钟就会被这些村民认出。
但愿村民没有从电视和报纸上见到我这张通缉犯的脸。
没过多长时间,一辆破旧的中巴车停在了村口。我付完钱上了车,焦急地等待司机发车。无奈的是,中巴车并不是到点就走,而是要等人差不多满了才开动,所以我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坐在最后一排,尽可能地低着头,暗自祈祷着赶紧坐满人离开此处。
就在我在车内等候的时候。刚才上山的警用面包车从我旁边驶过。我偷偷从窗户往外看去,发现吴丽丽竟坐在警车的后面,虽然醒了但神情非常恍惚。我连忙低下头,生怕被她看见。就在警车朝远处驶过没多久,刚才上山的几辆黑色汽车沿着警车的方向追了过去。
黑色汽车上的人到底是营救吴丽丽的人还是策划爆炸案的什么人呢?我没敢多想,只求多来几个村民赶紧填满这辆该死的破车。
等了半个小时的光景,中巴车勉强坐了六七成的人,司机嘟囔了几句,终于发动了。
车慢慢地驶离了这个村子,身后的群山终于渐渐离我远去。
破车晃晃悠悠地朝前开着。车上的村民大多相识,他们热火朝天地聊着家长里短,争相恐后地倾倒着自己所知道的所有有意义或无意义的事情。我坐在最后一排,低着头闭眼装睡。我可不想在这个传媒无孔不入的年代被什么不相干的好事者认出来。这两天的折腾让我身心俱疲,再加上昨晚被爆炸案一折腾,此时的我精疲力竭。颠簸的汽车仿佛幼时的摇篮,我不知不觉中竟渐渐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我被车内突然沸腾起来的声音吵醒了。我艰难地睁眼看去,发现车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而车内人都往车窗的一侧看着,大惊小怪地尖叫着什么。我也连忙起身,朝窗外看去——车窗外,一辆翻倒的警用面包车停在路边,四个轮子像被翻过来的乌龟的腿一样,在玩命地挣扎。车的后保险杠严重变形,似乎是遭受了极大的撞击,两个警察在艰难地从车里往外爬。
中巴车的司机下了车,几个村民也下了车,共同帮助那两个倒霉的警察。清醒后的我突然发现这辆车正是刚才吴丽丽所乘坐的警用面包车,而此时的吴丽丽竟不见了踪影。
随后两个警察上了中巴车,他们让司机先把他俩送到派出所,司机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我连忙再次蜷起身子低头装睡,耳朵却竖得高高的,想听听到底发生了什么。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询问起了那两个警察,警察愤怒地讲述了刚才的遭遇。这个遭遇的内容虽然出乎我的意料,但仔细想过后我并未觉得太过惊讶——原来,跟踪警车的其中一辆黑色汽车撞翻了警车,然后救走了车内的吴丽丽。
警察自然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们只不过是接到电话说有一男一女在山上昏迷,他们前往营救时发现那个男的——也就是我——已经不见了,于是他们本想把女的送到镇里的医院,谁曾料想竟莫名其妙地遭逢车祸,而那个他们完全不知底细的女人竟在车祸中意外消失。
我当然能理解警察的困惑。别说是这两个外地的警察,就连陷入迷局中的我也异常困惑。
就在大家叽叽喳喳跟警察聊的时候,我突然感觉似乎有双眼睛一直在看着我。我大气不敢出,也不敢迎上那双眼睛,只是乞求千万不要被人认出来。可越是这么想,我就越觉得盯着我的目光越强烈,那目光仿佛探照灯一样在我身上扫来扫去,搞得我浑身不自在。
算了,我倒要看看是谁老这么看着我。于是我偷偷抬起头,朝我斜前方那束目光的来源望去——刚才请我吃饭的那个仙风道骨的老人正面无表情地望着我!
他什么时候上的车?
一个大大的问号出现在我的脑中。不过也不怪他,我一上车就低着头哪也不敢看,更多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