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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者正是手持摇铃的御行又市。
“御行奉为——”
钤。
“这、这位不就是上回那位修行者——”
樫村望向百介。但百介却是沉默不语。不知又市——
将如何收拾这局面?
樫村转头望向庭院问道:
“请问法师为何而来?发……发生了什么事么?”
“小的并非修行者,不过是城下百姓如此称呼罢了。实不相瞒,小的不过是个浪迹诸国,以撒符念咒维生的乞儿。”
“不、不过据说修行者大人之神谕均一一应验——”
“一切均应归功于此偈箱中护符之法力。倒是家老大人这身装束,看来似乎是丧服?”
“确、确是丧服没错。”
“难道大人意图只身揽下一切罪孽秽气?”
樫村并未回答。
“奉劝大人切勿行此无谓之举。”
“什么?”
“此举——注定将告徒然。小的正是担忧忠肝义胆、德高望重之家老大人,是否要做出什么不智之举,出于一片关心,特此前来劝说。”
“不智之举?”
“没错。倘若家老大人就此切腹辞世,将无助于解消往生者之任何遗恨。”
“但、但修行者大人……”
钤。
“含冤而死者,并非仅阿枫夫人一位。”
噢,樫村闻言,当场跌坐在地上。
“小的清楚瞧见了盘据本地不去之众多亡魂。古时为百姓所弑之城主、该城主所手刃之百姓、为此因缘殃死之众人、乃至死于非命之前代藩主大人、以及惨遭残杀之多位领民,个个均仍心怀忿恨。大人难道没听见……”
又市仰望天际说道:
“御前夫人之诅咒声、以及众死者之号哭声?”
“阿、阿枫夫人,义政大人——”
樫村站起身来,步履蹒跚地走到缘侧坐了下来。
“哎呀,那些个个生得一脸凶神恶煞的亡魂,正群众于城上盘旋不去。这副光景可真是骇人哪——”
“群、群众于城上?”
“现下城内可有任何人在?”
“城内已是空无一人,关于这点,修行者大人理应比任何人更清楚:灾厄将于雨夜降临,尤其将属城内最为危险——不就是出自修行者大人之口?因此上王武士、下至女仆小厮,均恐遭此劫难波及,纷纷返回各自屋敖藏身回避——不……”
噢,樫村突然失声大喊:
“藩、藩主殿下尚在城内!”
“小的曾言,今宵阴阳之气纷乱交错,势必将有妖物现身,无可回避之灾厄亦将降临该城。看来,藩主殿下将有生命危险。”
“不过,藩主殿下坚称世上绝无妖魔。”
“这可是大错特错。”
“什么……?”
“大人过去之所作所为,的确曾打乱了藩主殿下之人生。不过,藩主殿下如今之恶行,绝非大人所须负责。”
“难道不是在下的错?”
“童年心伤的确可能改变一个人之性情。不过要选择什么样的路,尚可由当事人自行决定。世上不乏于伤痛中领悟慈悲心者,亦有一帆风顺却步上邪魔歪道者。故此,一个人若因酷好死亡而涂炭生灵,除了为死神所惑,绝无其他道理可解释。”
“死神?”
“凡为人必有伤痛,人生在世必是充满辛酸,故每个人均曾为死神所蛊惑,心中涌现恶念时,任何人都可能化身为死神。只不过——若仅是如此,尚不至于发生任何事。”
“要如何才会出事?”
“欲使恶念凝聚,须具备唤醒、孕育恶念之条件,本藩领内有远古恶气残存之魔域,一切条件可谓均已具备。因此,藩主殿下之疯狂行径——”
的确为妖魔诅咒所致。
“妖、妖魔诅咒?”
“这回,藩主殿下将承担最多随此灾厄而来之劫难。毕竟其长期受妖魔蛊惑而态意为恶,如此下去——藩主殿下之性命也将于今夜告终。”
“这……这可不成。在下曾立誓保护藩主殿下,即使其权位终将不保,至少也,至少也得保全藩主殿下之性命——”
为、为此,在下即使丢了性命亦不足惜!樫村高声大喊,从缘侧爬下了庭院中。
“修行者大人,难道已无任何拯救藩主殿下之良策?”
钤。
又市再度仰天回答道:
“或许已经太迟了。”
“迟了些也无妨,若有任何法子,都请修行者大人倾囊相授。只要尚有一丝希望,在下樫村
兵卫即使赴汤蹈火,亦在所不辞。”
“藩主殿下如今身处何处?”
“应在寝室——不。”
樫村一张沾满泥泞的脸孔望向百介问道:
“东云右近已为藩主殿下一行所擒,是么?”
百介点了点头。
“那么——如今应在土牢里。”
这土牢,难不成是三谷弹正与阿枫公主曾遭幽禁之处?
又市自偈箱中掏出一纸护身符说道:
“此乃经驱百魔、焚秽气之陀罗尼咒法加持之护符,大人宜将此符张贴于藩主殿下置身处之房门外。”
“将、将此符张贴于门外?”
“所有出入口均需以此符封之,以组成一结界守护。家老大人可听清楚了?所有出入口均需张贴此符。”
“土、土牢出入口仅有一处,乃一道位于城内中庭一隅之密门。”
“那么,便应以此符将该门妥善封印之。早晨之前万万不可开启。在听见第一声鸡啼前,万万不可让藩主殿下踏出门外一步。”
“在下知道了。”
樫村将护符塞入怀中说道。
“不过,家老大人。”
“什、什么事?”
“今宵的妖魔可是来势汹汹。”
“这,这在下已有觉悟。”
“倘若有任何其他出入口未妥善封印——此法亦将功亏一篑。”
又市语调沉静地说道。
樫村深深吸了口气,使劲点了个头表示了解。接着这年迈的武士便将大小双刀朝泥泞满布的白衣上一插,奔向仍降着雨的黑夜里。
轰隆隆,远方传来一阵雷声。
“又市先生。”
“从这身模样看来,先生似乎也受了不少折腾。”
又市说道:
“虽然教先生为此事所牵连,绝非小的本意。”
“这——小弟不过是……”
“听闻玉泉坊通报后,小的对先生亦是担忧不已。”
“先生将——如何收拾这局面?”
这回的差事的确棘手,又市回答道:
“付出如此辛劳,倘若仅惩罚了恶徒,绝称不上划算。再加上领民人心惶惶,下起手来实难拿捏。若不慎招致此藩遭撤废,亦有导致藩士颠沛流离之虞:故为了这回的差事,小的实在是煞费苦心。”
又市的神情变得严峻了起来。
“再过不久,最后的灾厄便将降临城下,一切亦将就此告终。”
“何谓——最后的灾厄?”
先生很快便能见到了,又市说道,接着又抬头仰望主城。
只见折口岳已经化为一片较夜色更为黝黑的黑影。
又市就此不发一语,教百介想问什么也无从。又市默默递出一只以竹叶包裹的饭团,百介收下后,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约有整整一刻。
百介就在樫村宅邸内静候事情发生。
这段时间内,又市都伫立在雨中的大街上,也不知是在等待什么。
除了偶尔传来阵阵雷鸣,四下完全不见任何变化。百介脑子里是一片空白,毕竟即使想思索些什么亦是无从。就在这种情况下——又过了一刻。
终于。
钤,只听见一声钤响。
百介连忙奔出门外。
“怎么了?”
“灾厄降临了。”
“灾厄?”
钤、钤、钤,又市激烈地摇起了摇钤。
“现身罢,现身罢,个个都现身罢。”
钤、钤、钤。
“瞧罢,瞧罢。”
钤、钤。
屋敷的门开了,几个武士步出屋外。
“修、修行者大人——”
“各位请瞧。御前夫人即将显灵。各位已无须隐遁屋内,请至屋外祈祷——”
是,只听到大伙儿如此应道,接着便有数名如传令般四处奔走,挨家挨户敲起了门来。这下家家户户的门都开了,武士们纷纷依照又市的吩咐,一个接着一个步入雨中,不出多久,便挤满了整条大街。看来,又市于事前便已向大家交代过自己的安排。
“各位宜出声祈祷,以央请御前夫人息怒——现下,御前夫人就在那头。”
又市指向那片硕大的黑影——亦即主城上空。
“也应立刻通报藏身寺庙神社内之领民百姓,须乘此刻齐声祈祷。唯有城下万众一心,方能化解此一灾厄。”
遵命,人群中四处有人如此回应,亦见数名武士朝各方奔驰而去。
这下,降雨的大街上已充斥着武士们的阵阵念佛声。
“齐心祈祷罢,不愿祈祷者恐将性命不保。不畏鬼、不敬神、亦不尊佛者,唯有被打入地狱一途。”
钤。
——难道大家真的看得见?
百介只看见一片黑暗,但或许这些武士们还真的见到了笼罩天际的御前夫人亡魂。就在此时,在武士引领下的百姓们也纷纷赶到,整个武家屋敷町已为齐声念佛的人潮所淹没。
——真是骇人哪。
百介凝视着又市的侧脸。
此事想必耗费又市不少时间张罗。
这回他一步步掌握人心,将整个藩玩弄于指掌之间。想来他这能耐还真是骇人,凭着这张嘴,要想煽动众人群起抗暴、覆灭藩国,亦是大有可能。
钤。
又市再度摇起了摇钤。
就在此时。
一道闪光划过天际。
紧接着,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响。
这下——
“天、天守竟然……”
人群中有人喊道。念佛声霎时止息,众人不约而同地抬头仰望。
“主城——天守失火了。”
在硕大无朋的楚伐罗塞岩前——主城正燃起熊熊烈焰。
难道是为落雷所击?
似乎也只能如此解释。但又市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操弄落雷。如此说来,难道这真是个偶然天灾?即使并非偶然——理应也不可能是人为。
人群中响起阵阵惊呼,但又市依然不为所动地说道:
“这妖魔果然是威力惊人哪。”
藩、藩主殿下——武士们异口同声地喊道。
“藩主殿下尚在城内,殿下他——”
“藩主殿下曾言,世上绝无鬼神。”
“唯有藩、藩主殿下从未采信妖魔诅咒之说。”
“难、难道这就是不敬畏神佛的报应?”
武士们的动摇开始在人群中扩散开来,藩主殿下、灾厄果真降临于藩主殿下身上,许多人如此说道。
肃静!又市向大家喊道:
“藩主殿下绝非不敬神佛,而是个无惧于妖魔之堂堂武士。若藩主殿下真仍滞留城内,代表其为舍身救民,不惜只身担下本应降临全城之灾厄。”
祈祷罢,又市说道:
“倘若祈祷得不够——”
又见一道闪光掠过。
这下……
百介目睹了一个超乎想像的光景。
楚伐罗塞岩竟然——
被炸得四散进裂。
看来原因绝非落雷,应是爆破所致。这光景——果真只能以天谴解释之。
原本遮蔽天际的巨大黑影随着低沉声响缓缓倾塌,旋即便传来一声彷佛地面也随之撼动的巨响。事实上,这场地震应是不假,毕竟坍落的是一块硕大无朋的巨岩。
这下,就连原本充斥四下的念佛声也轧然止息。
只见半毁的山城笼罩着熊熊烈焰。
“御行奉为——”
听到又市这句话,百介这才回过神来。
“各位无须担忧,御前夫人已经息怒。”
一股骚动于人群中扩散开来。
“看来英勇的藩主殿下与那块巨岩,已揽下降临本地之一切灾厄。原本笼罩全城之乌云,亦将就此散去。”
好!人群中响起一阵欢呼。
“既然已无须担忧,还请各位尽快赶往主城灭火。此城乃贵藩之要地,万万不可任其毁弃,否则岂能恭迎继任藩主入驻?毕竟主城乃全藩众人之资产,即便对百姓领民亦应如是。”
又一阵欢呼在人群中响起。去救主城、去救咱们的主城,只听见众人此起彼落地说道。大家点亮了几把火炬,不分武士百姓,甚至就连乞丐都随着人潮,齐步朝主城走去。至于百介,则只能一脸茫然地眺望着这奇妙的光景。
“咱们也动身罢——”
又市笑着说道。
'八'
一行人抵达主城时。
东方天际已射下一道朝阳。
此时,雨似乎也停了。
天降灾厄的一夜就这么过去。
主城的大火虽已为众人所扑灭,却已化为一片倾颓的断垣残壁。天守惨遭焚烧殆尽,现场只见几缕袅袅黑烟,原本的形迹已不复见。倒塌的楚伐罗塞岩几乎填满了夹在主城与折口岳之间的断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