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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个在地面滚动的蒸汽球。 “
四外空旷无物,静悄悄的。只有我的粗重呼吸声打破这一寂静,就像一部停在大草原孤零零小站上升火待发的火车头一样。
放眼望去,冰原无边无沿,哪儿也看不见达什克维奇。我累了,想睡觉。根据月亮的位置判断,现在已经是午夜。得考虑一下过夜的事。我边走边想选个好地方,北方的地平线上暗下来。乌云从那个方向过来了。随着乌云的接近,星星就好象一个一个地落到大口袋之中,消失不见了。像一张黑色大网网去了半天星斗的乌云,已经逼近了月亮。又过了一会儿,连月亮也被黑云的大嘴巴吞掉。黑暗降临了。
下起雪来。纷飞的雪花落到包着我的蒸汽外壳上,马上化成雨滴,落到我赤裸的肩头和后背上,接着就像落到烧得滚烫的石板上一样变成蒸汽,而从脚上则一直往地上淌着热汗。您说这有多怪,在北极圈里的冰天雪地之中,我竟然宛如置身热带暴雨下。但这暴雨只对我一人而言,而四周暴风雪大作。
就像在北方常见的一样,当天上布满乌云的时候,空气中反而暖和起来。气温从零下40℃大概上升到零下5℃。我这可是遇上了酷暑啦。我还不会调节自己的体温。无线电短波烤得我就像置身赤道上的大晌午头一样。雨滴落到我身上之前就被炙干了,无法使这可怕的高温降下来。我好几次扑到地上凉快一下,趴在雪上,我觉得身子在往下陷,雪被我的体温烫化了。
终于,暴风雪停了。乌云的黑网把星星又抖落出来,月亮很快也露头了。我回头望了一眼,发现蓬松的雪地上有一条冰带,这是我身体上淌下的“雨水”冻成的。
该休息一下了。我把毛毯——它已经被淋湿——往地上一铺,躺到了上面。但我用不着担心感冒,毛毯很快就干了,我的身体一挨到上面,就像热熨斗烫到湿衣服上,把它熨得平平展展。
我睡得很沉。睁开眼后我什么也看不见,显然是乌云又把天空遮住了。不过,像这么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我还真是从来也没见过。经过仔细的搜寻,我才在头顶上方发现一颗星星。真怪!仿佛乌云只在天顶上露出一个小洞。我迅速站起来,往前走去,但马上就撞到一堵冰墙之上。我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没几步又撞了墙。这真有些令人摸不着头脑。我仔细回想一下,我入睡的时候是在一块平坦的开阔地上,可现在却到了一个冰洞里来了。
我往后走去,跌到冰洞当中的一个坑里,走到边儿上,我转了一圈。四周全是光溜溜的冰墙,没有出路。地面是由四周向着当中逐渐倾斜的,中间是个坑。整个冰洞就像一个半球,球顶上有个不大的孔。也许是当地的居民发现了我,把我抬到他们的住处。不过这个住宅里除了我再没有第二个人。
我到底是怎么到这儿来的呢?唯一的出入口就是头顶上的那个洞。但它离我的脑袋足有4米高。奇怪,着是把我从那里扔下来,我又怎么可能一点伤都没受呢!
对了,我这是落到个陷阱里来了。如果出不去的话,我就得在这个老鼠笼子里饿死。但怎么出去呢?上面的洞够不到,爬不出去。冰墙呢?我敲了敲墙,看来它们非常厚。莫名其妙!我坐在地上开始擦自己的脑门。我身下没有毛毯,我觉得我的身体在慢慢向底下的雪里陷下去。突然,我拍了自己的脑门一下,哈哈大笑起来。
当然喽!这一切原来非常简单,是我自己把我自己给弄到这个牢笼里来的。当我睡着之后,我的灼热身体把我周围的雪给融化了。虽然有毛毯垫着,我还是慢慢陷入雪中,一直降到有了石头为止,我好象躺到了一个大漏斗的当中。从我身体里蒸发出来的热气被冻成了霜,落在我的周围,形成了一个冰环。冰环越来越大,最后又变成冰墙,再往上就形成一个穹顶。而我呼出的热气在穹顶上冲出一个小窟窿,就像狗熊在洞穴里冬眠的情形完全一样。我是在一个冰罩的中心呢。由于我的体温的作用,冰墙在里面化,冰霜在外面长,多余的热量都打窟窿里走了。
这简直是太惊人了!我在光秃秃的冰原上安安稳稳地睡了一觉,一觉醒来竟然到了自己的冰屋里,它是那么的牢靠,任何一只熊也甭想钻进来。屋子自己就盖起来啦。这可太方便了,遗憾的是建筑师事先没考虑到安门。不过,这事可以补救。
我走到自己盖成的屋子的墙边,低头用头顶往墙里钻去。墙上冒出了蒸汽,水流到地上。冰在迅速融化。很快我就觉得我的脑袋钻透了冰墙,一个窗户修好了。我摇晃着脑袋把洞扩大,然后缩回头来向外看去。
我的眼前还是那一望无垠、洒满月光的雪原。我扭头左边看看,右边看看。突然发现不远处有一头白熊,不,是一头领着两头熊崽的母熊。
母熊抬起头来,用张大的鼻孔吸着我修成的窗户里冒出去的蒸汽。厚厚的皮毛看来也不能阻挡无线电短波的作用。母熊和熊崽周围都有一团浓重的蒸汽。野兽显然不习惯,热得难受。它们摇晃着脑袋,鼻子直往雪里拱,前爪乱扒,后腿扬起,就好象自己把自己给吹起来一样,然后又突然跌倒在地,开始在雪里打滚,两只熊崽子发出低沉的咆哮,就算是熊,在这么小的时候也不该这么叫哇。
这可敬的一家看来是饥饿难耐了。而我饿得也一点儿不亚于它们。我们互相都胃口极佳地望着对方。我想吃熊肉,而它们想吃人肉。冰墙把我们一隔两开,我们只能舔着舌头对视。
我身上冒出的蒸汽大概特别讨母熊的喜欢。它用两只后腿站了起来,把嘴脸伸到我的小窗户里来了。我抓住了它的鼻子。母熊大吼一声,从窗口缩了回去,但并没有逃跑。
如此不礼貌的接待激怒了母熊,正如大家都知道的,对于头脑简单的生物来说,任何愤怒只能使它们的胃口大开。母熊用巴不得一口把我吞下的眼神盯着我,把一只爪子伸进窗口,开始扒墙。冰相当厚,很不容易对付,但在爪子的有力打击之下还是一块块落下来,窟窿变大了。
事情朝着不利于我的方向发展,狗熊的胜算要比我享用熊肉的机会大得多。该想想如何逃命了。我退到相反方向的墙边,开始化第二个洞。我的工作进行得非常顺利。但狗熊的工夫也没白搭。它现在已是两爪齐上,左右开弓。再等一会儿,那个窟窿就大得足以让母熊钻进屋子里来了。那可就完蛋啦……
我又用了一下力,于是我的脑袋探出了冰墙。现在该把它弄大啦。我把肩膀也顶到墙上。行啦。可以钻出去了。
但我刚钻出去一半,就不由自主尖叫一声又缩了回来:我眼前站着那头母熊。这头狡猾动物看透了我的小算盘。母熊见我要从屋子里钻出去,就绕了个圈,提前到那儿呲着牙恭候去啦。
当一盘美餐打鼻子底下溜掉之后,鼻子自然要去追这份佳肴。母熊想跟着我进来。但洞口对它来说是小了点儿,它的脑袋猛一用力,把嘴脸跟右爪塞进洞来,这一下就卡在窗口上了。它暂时失去了自由。这个机会可不能错过。我从已经被狗熊弄得大了的第一个窗口钻了出去,撒腿就跑。
不,我根本就不是在跑,我是在飞,用10级台风的风速在飞。月亮把路给我照得清清楚楚。我在平坦的冰雪小径上飞跑,这是我当初在暴风雪中行走时撤下的汗雨冻成的。
然而这条小路很快就叫我给跑到了头,于是我开始在雪原上奔跑。
我回头望望。后方远处有一个黑点在移动,它的后面还有两个——只不过小了点儿。母熊已经挣脱了它的枷锁,率领着自己的小崽子迫我来了。现在进行的是一场速度的赌赛,赌注就是自己的性命。我能跑到家吗?……我时不时回头瞅上一眼,愈来愈加惊恐地发现,在我身后追踪而来的黑点愈来愈大。很快我就能分辨得清白熊和它的两个孩子的身形了。我跑得喘不上气来了。此外我还好长时间没吃到东西,饿得浑身发软。不过恐惧给了我巨大的力量。我已经接近了离我们家不远的那个湖泊。
如果横穿过去,倒是条近路。倒霉的是在疯狂的奔跑之中我把套鞋给跑丢了。不穿套鞋打冰上跑过去非常危险:我很可能也像达什克维奇那样陷进去。我决定拐个弯儿。但我刚跑出10来米,就觉得右手像被烫了一下似的剧痛起来。疼得我撕心裂肺一般。我也弄不清是怎么回事,只顾闷头跑。我又朝右跑了两步,顿觉冰冷。我不由折向左边,又感到浑身暖洋洋的
这种感觉重复了好几次。当我跑出无线电波的范围,我的体温就恢复正常,开始感到周围的寒冷。气温大概不高于零下30℃,对一个赤身裸体的人来说,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我被迫一直朝前跑去。这么一直往前我就得经过湖面上的冰层。我回头一看。趁我停下来思索之际,母熊离我已经近了一大段距离。它跑的是一种溜蹄步,看起来倒是不大快,但非常顶事。
我撒腿又跑。到了冰上啦。如果跑得飞快,它来不及化开。我跑起来。坚冰在我脚下成了粘糊糊的糖稀。脚上全是稀汤,跑起来非常困难。有好几次我的脚脖子陷到了冰里。好在冰还挺厚……而母熊也越来越近。
现在我几乎是和母熊并排着跑了。瞧,它跑我前头去了。正好在我和房子之间的直线上。我的去路被截断。母熊逼了上来,我往一旁跑去,拼命叫喊起来,我用全部肺活量大叫大嚷。我跑着“之”字,向我们的房子所在的小山包冲去,母熊像影子一样贴在我身后。我被迫放弃直路。刺骨的酷寒就像一把烧红的铁钳夹着我的身体。但我还是跑哇,跑哇,喘着粗气,上牙磕着下牙,浑身抖个不停。我听见身后传来母熊的沉重脚步声。再转一回弯……咝!……真冷啊!离家只有几步了,我又感到温暖的无线电波热流……门,它可千万别从里面锁上呀!……狗熊就在我的身边。它已经用两条后腿站立起来,准备像对待一个亲爱的朋友那样紧紧地给我来一个热烈拥抱了。我推开门,跑进屋里。一头栽到地板上晕了过去……
母熊显然没能动了我,因为我仿佛做梦一般听到了瓦格纳教授和达什克维奇的声音,达什克维奇显然是比我先回到家里来的。
“这样的病症显然不是无线电短波引起的,”教授说道。“鲁布佐夫同志显然是感冒了。哎哟!40。3℃呢。”
“我怎么能得感冒呢?”我想。“当然是在离开无线电波作用范围时得的。这是人工增加体温的不便之处。当人们学会不利用外界影响而自我调节体温时,再穿着亚当的衣服①在极地溜达就没事了。”
① 亚当的衣服,即不穿衣服,《圣经》中说,上帝造的第一个人亚当在没吃智慧果前不知何为害羞,故不着衣衫。
(这个故事是据不久前从新地岛来的И。И。Р同志的讲述记录而成。瓦格纳教授对这个故事的评论目前还没有收到。)
第02章 飞毯 我头回知道有瓦格纳这个人,那还是好多年前的事了。当时,在一本如今已经很难找到的一本杂志上,我看到过一篇很有趣的《赛马的故事》。 那天是莫斯科跑马场的一个大日子。海报上写着“盛大赛事”,写明了高额奖金和珍贵的头奖奖杯,介绍了参赛的骏马、俄国和外国的优秀骑手,说明届时将有历届的世界冠军出席。观众来得人山人海。
赛马场上的常客给初次观看比赛的人指指点点地介绍着著名的骑师,喂得油光水滑、准备夺标的骏马和它们响亮的名字,如数家珍般地介绍它们的谱系、取得过的胜利、创下的纪录、奔跑的速度、主人和马场的名字——总之,凡是一个马迷所感兴趣的大事小事统统讲到。
突然,在那一群血统高贵、毛色鲜亮、趾高气扬、出类拔萃的天之骄子之中,有人发现了一匹老驽马。它瘦得出奇,肋骨一根根地能数得清清楚楚。它的腿受过伤,肿还没有消,膝关节也是歪的。这匹驽马的脑袋发愁般地低垂着,耷拉着的下嘴唇不停地动,仿佛是在抱怨自己时运不济。骑在这匹劣马身上的骑师是个小男孩,他光着脚丫,身上穿了一件红底色的印花布衫。有人的敏锐眼睛发现,男孩是被绑在马背上的。
很快,其他观众也注意到了这匹就像是从屠宰场里跑出来的样子吓人的驽马。
人们不由又是好笑又是吃惊,纷纷互相打听、猜测:这匹不成体统的马怎么也上这儿来啦?是哪一个允许搞了这么一出闻所未闻的滑稽戏?这匹马是哪个疯子的?瞧瞧,它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