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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大唐七日,皆被困于驿倌,若真是一莽撞粗鲁之人,每日又怎会只以摔杯为泄?知自己此来寻他的目的,却不以为惑,方一开口,就把自己摆在了一个忠君爱国的义臣位置,堵人口舌,若仅只是一平庸莽鲁之人,说白了,就是一草包,又怎会有这般心机谋略?
还有,通过方才与楚弈的只言片语之间,不难看出,这个年青的蕃外官员,已经看到了他们柳府在高昌收购白叠子对他们整个国域所带来的利处,再加上那隐隐约约之间的试探,对自己收购白叠子的举动与目的,他当也是有了一些猜想与察觉,只是这些东西与他与高昌无关,他也懒得去管去问罢了。
有实才,有远见,现不得志,不为上差重用,甚至还被人给排挤到了一个替死鬼的位置上来,从方才楚弈的话语与行事之间,柳一条就已看出了个大概,只因其人,行事太过刚直而已。
若是生而逢时,遇到了一个好的皇帝,其直名也未必会弱于魏征,只可惜,那高昌王麴文泰,并没有李世民能容人纳谏的度量。所以,若是没有人在旁边指点引导,楚弈这匹千里马,怕还没有等到他的伯乐,就已被日常的车驾鞭笞,驱赶得劳累至死。
有一句话怎么说的,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碳难,没有什么会比在你即将冻死之时,雪地里的那片碳火,更来得让人难以忘怀。
所以,在临走之前,柳一条就把那片碳火给留了下来。
一本‘腹黑策’,道尽千百年来中国官场上的那点破事儿,楚弈若是不笨,自是能够从里面悟出一些为官为人的道理来。像他们家老2,像骆宾王,像张楚闻,以前都是多老实的三个人,在看了这本书后,整个人都变了,变得圆滑,变得世故,变得让人有些琢磨不透。至于‘厚黑’二字的精髓,心黑还看不到,不过他们的脸,确是都变厚了许多。
是我,把那三个孩子都给带坏了,柳一条很是汗颜地在心中轻声一叹,若不是身处在这样一个时代,他怎么也不会把这种东西写出来交给他们观看,嗯,至少是不会这么早地就拿出来。
“少爷说得是,是小人有些目光短浅了。”听了他们家少爷的点拔之言,陈明则轻声附言,虽然心中还不是太过明了,不过他们家少爷既然这样做了,就一定有着他的道理,身为下人,他方才的问话,就已经有些逾越了。
“回去后,跟无尘管家支会一声,”轻点了点头,又小饮了一口热茶,柳一条又把心思转到了家族的生意上来,道:“这两天里,让府里再加急备上一些棉被过来,我有重用。”
秦府,房府,长孙府,公孙将军府,卢国公,宋国公,郢国公,还有常乐公主夫妇,高阳公主,还珠公主,豫章公主,长孙皇后,杨妃娘娘,等等等等,能送的都送上一些,就如前世一些大品牌所搞的宣传一样,先大后小,先市后乡,不管怎么说,先在这些高端上层的人群里,把这个品牌的名气给建立起来再说。
“是,少爷,小人记下了。”陈明则应了一声,见碗中的茶水见底,又急忙起身,提壶重新为他们家少爷添上。
“还有,除了棉被之外,再尽快地赶制出一批棉衣棉布出来,”手指轻击着桌面,柳一条举目朝着窗外看去,看着街面上来来往往的人群,道:“寒冬已至,天气渐寒,而且府里也已储备了足够多的棉花,咱们要赶在腊月之前,就把这新制的棉衣、棉布还有棉被推出到市面上来。”
“至于具体怎么去做,”柳一条道:“可让无尘管家去‘易和居’找任幽那小子帮忙,他是‘大宏商业协会’会长桑梓的准妹婿,有他在一旁帮衬着,通过‘大宏商业协会’,还有咱们柳府的商线脉络,应是不会遇到什么难题。”
对于棉制品的入市问题,柳一条有一百二十个信心,比丝廉,比裘暖,而且又柔软舒适,不止是达官贵人,便是寻常的百姓也都可以买得起用得上,市场的需求可谓空前,完全不用担心它的销量问题。
“嗯,还有,”不待陈明则回言应是,柳一条又接声说道:“脱下的棉籽府里可都备了起来?”
“回少爷的话,依着您之前的吩咐,全都在库里放着。”陈明则低声回复。
“嗯,”轻点了点头,柳一条轻声说道:“明年春暖,备一些种棉下种,咱们府里的田地,除了那五百亩茶园,其余的全都植上棉花。另外,再组织一些人手到外宣扬,鼓励临近乡县的农户也随着种植,日后种植所产,咱们柳府可全数高价回收,若是他们不信,可以合约为证。”
一个棉纺产业的兴起,最怕是什么,不是资质短缺,不是经营不善,亦不是什么人才、市场之类乱七八糟的东东,而是没有足够的,连绵不绝的原材料供应。柳家需要足够多的棉农去支持,去提供出足够多的棉花。
高昌的棉花材质虽佳,但路途终是太过遥远,运费高昂不说,而且在今后的几年里,高昌与大唐之间,怕是会有一些别的事端要起,柳府耗不起,也不能去耗。
“至于重舟管事的事情,”见陈明则点头应是,柳一条又把话题带到了这个让人头疼的问题上来,道:“回去后代我转告他的家人,不论如何,我柳一条,我柳府上下,都不会对这件事情置之不理,我们会尽力将重舟管事平安救送回来。”
虽然对于这件事情,柳一条也没有十全的把握,毕竟事情是在数千里之外的高昌国域,他便是有心有法,却也是鞭长莫及,但是事情到了现在,有些话,也只能这样去说讲。
第716章交换
西北边境,‘晏天牧场’。
麴宝宝这几天的日子,过得还算惬意,虽然在外说是被囚被绑,有了别人手中的质子,但实际上在这晏天牧场里,除了不能随意到牧场外围游逛,除了要忍受着一直形影不离随在自己身后的两个小丫头骗子,她的行为举动,基本上都没有什么限制,就像是走亲戚窜朋友一般,随意,自然。
吃喝随意,骑玩随意,除了在王安驯马时不允其靠近观摩外,其他时间,她比李纪和这个一场之主还要来得潇洒自在。
知道她的身份非凡,再加上又有他们场主的事先交待,所以牧场里的下人也没有谁敢做那出头之鸟,会看不惯的站出来阻着拦着,是以,这才短短三天的功夫,牧场里所拥有的近十五个种类的马匹,不分大小,不论强弱,都是被她给挨个的骑了个尽遍,便是公孙贺兰座下的那匹公孙小白,也偷偷地被她给前后遛了不下三次,算是趁此而过足了马瘾。
“那个丫头现在,可还安份?”客厅里,公孙贺兰轻声向李纪和询问,在高昌的边境前后喧闹三日,高昌国君竟连屁都没有放上一个,端是无聊,所以今日一早,照例把手下的兵丁带到边境之后,随意地嘱咐了一句,他这个领头的先锋便在兵士们的竭力呼喝声中,偷溜到这牧场里喝茶来了。
“回公孙少爷话,比起刚开始的那一天,麴小姐现在已经安份了许多,”把公孙贺兰迎进厅里,吩咐下人端递上茶水,李纪和在一旁陪着笑脸轻声回道:“人再怎么说,也是一国之公主,金枝玉液的,不好怠慢,虽说现在是落在我们手里,但是咱们毕竟是生意人,无论如何,这生意总得去做,日后再贩马于高昌,也少不了要这位公主殿下在旁帮衬着一些。”
“一个小丫头骗子,不在一边给咱们捣乱就不错了,她还能帮衬些什么?”不屑地轻撇了撇嘴,公孙贺兰接碗小饮,道:“不过有句话你说得倒是不错,那丫头虽不讨喜,但再怎么也是一国之公主,在没有与高昌彻底撕破面皮之前,咱们也不好太过得罪,不然皇上他老人家若是怪罪下来,那可不是一件小事。”
这一连三日的挑衅无果,公孙贺兰心中多少的也猜出了几分高昌王的心思,好汉不吃眼前亏,明里服软,不吭不哈的,说不得这两天他就会把柳重舟那小子给放回来,换他们家公主回去。
但是在暗里,那老小子怕是早就已经把这状子给告到了长安的太极殿上,若是让皇上他老人家知道自己在边境这般的搞法,少不了又是一顿棍棒加身。
“公孙少爷说得是,若是搁在平时,咱们这般私囚盟国公主,便是不被砍头充军,那十几年的牢狱之祸却是怎么也逃不脱的,更不要说平日里的一些棍棒皮肉了,”看出公孙贺兰的心思,李纪和接声说道:“不过现在嘛,境况却是有些不同,一是高昌不对在先,无故囚我大唐商贾,而且这商贾还是柳府中人。”
“柳先生前段时间在长安城的一番作为,不说是直接挽救朝庭于危难,怎么说也算是帮了皇上一个大忙,免了他老人家不少的麻烦,可谓是功不可没,现在柳家遇到了这样的事端,皇上不会没有一点表示。”李纪和接着说道:“再有,今岁高昌朝贡,所进不及往年之十一,不臣之心愈显,对此,皇上会怎么想?”
“没有即时对其出兵征伐,就已经是对他们最大的宽恕了,又怎会再有余心去理会他们高昌的什么公主殿下?”在宫里当了这么些年的护卫,平日里也随着太子多次见过李世民当面,对于这位以武立国的千古明君,李纪和多少也有一些了解,所以在论起他们绑架高昌公主要件事时,他的心里,并没有太多的惧意。
“所以,便是高昌国君厚着脸皮把这件事情告到了皇上的跟前,”看了公孙贺兰一眼,李纪和颇有着一些把握的轻声说道:“皇上当不会就此便治下公孙少爷还有杨将军的罪责,说不得两位将军还能因此而获得皇上他老人有的嘉奖,也不一定。”
“呵呵,你这小子,倒是会说一些宽人心裨的话语,”听到李纪和说出这般言讲,公孙贺兰不由抬头高看了他一眼,不想李纪和一个小小的前东宫侍卫,竟还有如此的眼光与见地,所说所讲,与三日前杨大哥所言几无异处,难怪大哥会对他这般看重,把整个‘晏天牧场’都交由他来打理。
“皇上那边,本少爷自是不惧,最严重也无非是被召回长安而已,”小押了一口茶水,公孙贺兰忧声说道:“我现在唯一担心的便是,被候老儿所拘走的那个柳重舟,现在是不是还有命在,若是他还活着的话,这两日,也差不多该有信儿了。”
信中与高昌国王约定的最后期限已到,若是麴文泰那老儿再没什么讯息,他们这边也该再做出些什么了。
麴宝宝那丫头虽是一女流,但是若是她老爹不上道的话,他公孙贺兰倒是也不在意落下一个恶名,做出些辣手摧花的事来。
“高昌王对这个金烨公主一向疼爱,知她被绑,断是不会没有一点表示,”见公孙贺兰有些心急,已是没了太多的耐性,李纪和轻声在一旁劝道:“现在时日还早,咱们不妨再等上一等。”
“还是纪和场主心思缜密,行事稳重,不像是某些乳臭未干的小子,没有一点耐性。”一声脆响,却是麴宝宝旁若无人的跨步进了厅里,眯着眼睛看了公孙贺兰一眼之后,给了他一个不屑的表情。
小丫头方才在外面已经听了好长一段时间,从公孙贺兰这个臭小子话语中的意思,自也是听出了一些对自己不利的讯息,从她气呼呼的小脸儿上,李纪和看出了一丝别样的意味。
“哦,原来是公主殿下到了,小人这里有礼了。”见麴宝宝进来,李纪和忙着微笑起身,拱手轻向这位不请自来的公主殿下行了一礼。而公孙贺兰对此,则是熟视无睹,仍是大刀阔马地在正首坐着,没有一点起身、行礼、让座的意思。
“哼!”看到公孙贺兰这副旁若无人对自己不理不睬的样子,麴宝宝气呼呼地冷哼了一声,慑于公孙贺兰之前没有一点怜花惜玉的狠辣手段,小丫头倒也没敢出言让他让出首位,只是狠瞪了公孙贺兰一眼之后,便远远地在另一边的椅上坐下。
“公主殿下,不知这几日对蔽场的招待,可还满意?”抬手示意下人送上茶水,好似没有察到两人的冷面冷场,李纪和腆着一脸和善的笑意轻声向麴宝宝询问,看那样式,好似一个客栈的掌柜在面对留宿的房客。
“你们的胆子虽大,不过倒还算是知趣,这些时日,并没有真个难为本宫,这段情宜,本宫记下了,”淡淡地扫看了李纪和一眼,麴宝宝轻说了一句,之后小丫头又扭头盯看着公孙贺兰,咬着牙切着齿哼声说道:“不过之前你们对本宫的那些不礼与威胁,本宫也不会忘记,待本宫平安回国后,必会有所还报。”
“切,一个爹不疼娘不要的小丫头骗子而已,还敢在本少爷的面前说什么狠话,”轻呲了呲牙,公孙贺兰轻蔑地小瞄了麴宝宝一眼,分毫没有将小丫头的话语给放在心上,一个小小的高昌国而已,还没有可以威胁到他公孙贺兰的本钱。
“还有,”翻开眼皮看了麴宝宝一眼,公孙贺兰轻哧哧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