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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时分了,头有些痛,不想起来。想着这几天从天堂到地狱梦魇一般的感受,我苦笑着:想不到五年过去了,在云的面前我居然还是小孩子一样脆弱。
该给张子健打个电话吧,毕竟他关心了我这么久也想知道结果,我瞒又能瞒多久?
从衣服里翻出手机,却有一个未接来电,我随口默默念了一遍号码,只感觉有些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的。再过一遍,脑袋轰然一振:这不是五年前我从手机里删去的云的号码?我可以轻易地把她从手机里删去,可要怎么样才能从心里删去呢?
电话是昨天晚上九点多打来的,打了三次,那个时候我应该在拉二胡吧,我怎么没有听到?她找我?她找我有什么事?是不是她有话要对我说?我马上开始胡乱猜测起她的意图,心里却只有一个念头越来越清晰:我该给她回个电话。
按下拨号健的时候,我的手是颤抖的,我不知道自己应该是充满希望还是一肚子悲观,只想着打过去,打过去哪怕能再听听她的声音也好啊。
嘟嘟的声音同样在我耳际响到三个结束还是没有人接听,我无奈地放下了手机。心已经不在了,声音还有什么用?结束吧……
我咬起牙打算继续自己的学业这是我唯一可以逃避的方法,我曾经用这个方法逃避了五年,一辈子也没有多少个五年吧,忍一忍到化作一掊黄土的时候,什么都是一场空了。
我强撑着起床简单洗了一下,出去吃了个午饭,就去了导师那里。导师告诉我他又接了一个很大的课题,这也可能是他最后的一个课题了,完成这个他就不打算再作了。
我有些伤感地看着这个堪称大师的老人,心中泛起岁月不待人的沧桑,问他有什么是我能帮上忙的。
他没有像以前一样给我一个很重要的部分,只是给了我一些比较周边简单的东西,说这次他希望能把最核心的工作自己完成。
我接过他给我的资料就走了,也许我的心比他的还沉痛。
回去没日没夜做了七天,终于支援不住,我病倒了,是我从来没有这么痛苦过的大病,住了三天院,才感觉稍微有了点精神。
医生告诉我由于长期劳累过度,我有轻度的心脏功能衰竭,另外我的肺和呼吸道也由于长期酗烟有些毛病。我淡然一笑:早些死是不是就早些没有了痛苦?又在医院里住了一天我实在受不了就出院了,医生告诉我一定要注意调养不能再过度劳累,烟也要戒掉,我敷衍了几句就回家了。
七月一号一早在家里醒来,无聊至极,打开电视胡乱换着台,却不由在北京二套停住了,云的身影出现在新闻里面。
萧长锋的公司在北京也是很有名气的,这样的公司总裁更换自然也是北京大新闻。这是他们的现场新闻发布会。
云沉稳地坐在了主席台中,主持人和萧长锋分别说过之后,她开始接过了话筒。前面是一篇长长的例行客套,我没有细听,只痴痴地看着她,心情却比野游的那个晚上还绝望。
说完陈词,记者开始提问,有一个记者问她以这么小的年龄接任这么大的企业面对很多老前辈会不会自卑以及她对这种不利于企业发展的家族接管方式有什么看法。
她没有犹豫就很缓慢地回答:“这方面我和父亲的看法是一致的,看一个人首先要看他的人品操守,然后是他的能力,最后才是身份,父亲可以把企业交给我,我想他也是这么看我的。至于自卑的问题,我不会有,每个人生存在这个世界上都有他自己的存在价值,所以每个人都没有理由自卑。”
这时候镜头是特写她的脸,所以我看到了她眼睛里那种深刻的感情,带着些迷茫,也带着些希望,仿佛是对着某个有很深感情的人在说。
顿了顿她又继续:“所以我也想借此机会告诉一些想争取机会却自卑怕别人拒绝的人只要你有自身的价值,那么我和我们公司就会很欢迎你……”
电视里她的话还在继续,外面的我却完全没有了听下去的意思,我被她的话深深触动了:她是在说我吗?她是不是在对我说话?她眼中的迷茫是因为我吗?她还爱我?
我自卑吗?在王晓彦面前我可以像一只充满攻击欲望的饿狼,在张子健面前我是一个来自山里却一样满腔热血够义气的哥们,在我的导师面前我是一个孜孜不倦好学上进的博士生,在萧长锋面前我是一个没有让他失望学业有成的男子汉,可为什么到了云的面前,我就成了一个懦弱自卑敢爱不敢说的小孩子?
我究竟在怕什么?怕她不原谅我因为我没有在五年前勇敢面对压力?怕她恨我五年前给她造成那样大的伤害?还是根本就是害怕自己表白被拒绝受到伤害?
我太自私了,只知道把自己严严实实地遮掩起来却完全不在意别人也和我一样忍受着内心的煎熬?云受到的伤害比我轻吗?她又要以多大的毅力不但坚持着完成学业,现在还要接受这么大的事业面对商场的勾心斗角?
我马上来了精神:我要见她,我一定要见她。云需要我,她需要一个肩膀靠一靠,不是那个外国佬Michael,是我。
起床的时候我甚至感觉到浑身都是力量丝毫没有不适的感觉,用最快的速度洗个澡,然后打扮一新后就朝云召开新闻发布会的地方她们公司酒店飞驰过去。
到了那里,发布会还没有完,我只好在外面等。云,我来了,我不再自卑,我来实现我从前的诺言了,对你不离不弃。
接近中午,终于有人从里面陆陆续续走出,我的眼睛也再一次盯住出口,但这一次我却很镇定。我绝不会再退缩了,哪怕她开口告诉我,她已经爱上了那个Michael,只要她们没有订婚,我就不会放弃。
人几乎走光了,云才和她父亲一起走了出来,云正在接着电话,还是用英语在和对方说话,神情也带着一丝温柔,一定是和那个Michael吧,看来他们的关系还真的很深呢。
我的心却没有一点要退缩的意思,大步走上去,先向萧长锋打了个招呼。
“哦,林鹏啊,你怎么来了?”
萧长锋亲切地走过来,云看到则稍稍有些惊异,但马上又和Michael继续说了起来。
“恭喜伯父可以颐养天年了。”我朝萧长锋笑了,“我来是有些话想和思云说。”
“哦这样啊,那我就不妨碍你们了,小云啊,我自己先回去了。”萧长锋回头和女儿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我等着云挂断电话,慢步走到她跟前,“思云,我可以和你谈谈吗?”
她静静看着我,脸上很平静,眼中也没有露出其他神色,“你能给我一个答应你的理由吗?”
我没有退缩地直视她的眼睛,缓慢却坚定道:“因为我要挽回我曾经失去的美好思云,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对不起,我已经有男朋友了,是Michael。”她没有太多的惊讶。
“可是他还不是你的未婚夫是吗?”我知道这个机会再不把握她就会彻底离开我了,“而且,刚刚你不是说过‘你会很欢迎每一个有自身价值的人’吗?”
“你……我刚刚说的你都听到了?”她的眼神里明显又掠过一丝神采,顿了一下轻声道:“可我还没有吃午饭……”
我带她上了我的车,系好安全带后我没有启车,而是看着她的脸:“思云,我以老同学的身份邀请你去我家吃饭可以吗?”
她怔怔看着我,好久才点头:“好吧。”
“谢谢。”我转过头去,用平静的声音掩下内心里波涛汹涌的起伏,手却抖得厉害,脑袋也是一阵眩晕。
“怎么了?你的脸色怎么这么白?”
她见我迟迟没有动作,不由转过身来问我,我想她一定也看到了我那双搭在方向盘上不停机械运动的手和苍白的脸。
“噢……没事……没事……马上就走……”我咬牙支起好像灌了铅般沉重的脑袋,强撑着露出笑容,“马上就走……我可能是太高兴了……我最近一直用增白粉蜜的……”
五年多的时间里,我曾经无数次在午夜梦醒的时候回首我们一起度过的每个日子,那些欢声笑语似乎就在昨天般清晰,可床上却只有一个拥被独眠的我。
是时间太快了吗?不是,是时间太琢磨不定了。喜悦可以眨眼即逝,痛苦却在心中长留。
就像现在一样,这段路并不是很长,来的时候我感觉只是一瞬间,为什么回去的时候就觉得走不完一样?
终于到了我的寓所,我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湿透了。
“不好意思,家里可能有些乱……”我下车后为萧思云打开车门,然后又为她打开了房门。
“你还是老样子”她看到满房间到处都是的书后,回头朝我微笑着说。
我有些感慨,却知道这还不是发泄的时候,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看见她还和我一起站着,忙胡乱整理了一下茶几上我新接课题的资料,“坐,你要喝什么吗,我去拿?”
“有橙汁吗?”
她的这句话一出口,我才意识到自己有多笨,今天的脑筋怎么这么木?我怎么会不记得她最喜欢喝的东西?
“有有有你等一下。”我赶忙走了出去。一杯橙汁,加半勺冰块,这一直都是思云在盛夏消暑的饮品。
“你慢慢喝着,那里有电脑,可以放音乐,我出去买点菜。”我把橙汁递给她。
“你要去买菜?”她显然是没有想到我要亲手给她做饭,估计是想到了我以前极差的手艺。
“这样才能证明我的诚意是不是?你放心,我早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只会吃不会做的笨蛋了。”我没等她再说话就出了房门。
回来的时候家里已经响起了BEYOND那熟悉的歌声,我的鼻子不知为什么竟是一酸,从前的故事重现了,可故事里的人可还保持着从前的心境?
萧思云正在看我的那些资料,听到我进来,抬头对我笑了一下,“要我帮忙吗?”
“你慢慢看吧,我一个人可以,你现在饿吗?”我阻止了她。
“不太饿,真的不要我帮忙?”
“真的不用,你就等着大饱口福吧……”
我一个人走进了厨房,却忽然感到一阵剧烈地头晕目眩,心脏也不争气地开始急速跳动让我呼吸困难。不过是一个感冒,没有这么严重吧这是我的最后一个念头,然后我伴着关上的厨房门一起倒在地上人事不醒。
再次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经是夜晚了,我躺在一张床单被子都是洁白的床上,一股淡淡的药味让我知道我又在医院里了。
这是一件单人病房,周围没有一个人,我看了一下表:凌晨两点半。
我怎么了?我只能想起来我在厨房晕倒了,是思云把我送来医院的?妈的,真衰!这次怎么办?我的心里全是懊悔,辛辛苦苦争取来的一次一会就这么被我葬送了,难道这些真的天意?苍天是在惩罚我这个懦弱不敢面对挑战害怕失败的人吗?
罢了,罢了……想不到我和萧思云之间真的应了她父亲的那句话有缘无分。我还能怪谁?我还有资格怪谁吗?
真奇怪,我现在的心情反而很平静。可能是和萧思云在一起经历了太多的大喜大悲吧,我已经麻木了还是绝望了我弄不清楚,但我现在是真的很平静,只知道自己现在很想好好地大睡一觉,哪怕是天塌了也要大睡一觉。
这一觉睡得好香,是我从来没有感觉到的香甜,一切的烦恼痛苦都完全没有了。我像是沐浴在一片圣洁的光辉中,身上似乎没有一件衣服,可我一点儿都不觉得羞耻。我在草原上快乐的奔跑,那里的花开得五光十色,比家乡的山里还多得多,我兴奋地左摘一朵右采一枝。空气无比清馨,深深吸一口,好像连心里都能闻到香味。
这是哪里?天堂吗?原来天堂是这么美好的!我这种常常诅咒上帝的人也可以来吗?上帝的襟怀真是博大啊,爱护着他的每一个子民,是不是我们所有的罪都被耶酥在十字架上洗清了?
我有些意识到自己似乎完全置身另外一个世界,却完全没有想回去的意思。心里只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念头:这算是什么?死亡吗?怎么我完全没有痛苦的感觉?咦!我怎么还有感觉?难道我现在是自己的灵魂?
接着我的好梦就被一阵很大很乱的响声打破了,我还在草原里徜徉着,后面却来了一大堆机器。我看不到人,机器却已经开始运转,轰隆的声音让我恐惧。
“王八蛋,这么美丽的地方你们也忍心下手?”看着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