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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於找到水了,是一条小河。沈笑松跳进去,脱了衣服,拼命地洗。洗著洗著,突然觉得那拂过自己身体的细流似乎有了什麽微妙的变化,低头一看,那小河,竟然是浑浊的深色!是血,暗红色的血!这条河都是血,自己是在血河里面洗浴!
浓烈的血腥气越来越浓重,沈笑松哇地一声呕吐出来,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一转头间,却是叶知秋站在不远处,一身红衣,浓如血。头发在夜风里飘散,如同鸦翅,却背对著自己看不清面目。
他站在一株白杨之下,一阵冷风刮过,只见白杨的树叶簌簌地往下掉。
沈笑松大喜,叫了一声:“知秋!”
奔上前去,叶知秋一回头过来,沈笑松顿时目瞪口呆。
那不是人的脸。焦黑的皮肤,仿佛是被大火烧过,连五官都分辨不清。那哪里还是平时画中人那秀雅如仙的容颜?!
“怎麽会变成这样?怎麽会?”
沈笑松应该害怕,可他却并不觉得害怕。
对方的手,焦黑如枯柴的手,从大红的衣袖里伸了出来,向沈笑松身後指出。“是他们害了我。”
沈笑松回头,两个红灯笼挑在门匾前。“沈府”。他看到自己,双手用力地扼著一个人的脖子,那是个男人,虽然五官扭曲,喉间格格作响,但面目仍依稀可看出与自己相仿。任谁一眼也看得出二人必是血亲。
“我发过誓,要杀尽害你害我的人。他们的後代,也一个也不会放过,直到断子绝孙,一个不留!”
沈笑松用尽全身力气地掐住那男人的脖子,只听到嚓嚓的脆响,耳边有什麽声音在回响,好像是人的惨叫声,是恐惧到极点的惨叫声。
却不是手里的人发出来的。
突然眼前像是有一阵血海翻腾而来,沈笑松睁开眼睛。那种感觉很奇怪,仿佛是踩在云里,一下子落到了实处。像是一直在半梦半醒间,此刻却回到了现实。
他所看到的,令他终生难忘。
自己是半跪的。不是在自己的地铺旁。手里仿佛拎著什麽东西。沈笑松还没来得及去看,忽然听到有个声音在叫:“你……你杀了他!是你,是你杀了他们!”
那声音本来应该很熟悉,这时候听起来却仿佛是因为恐惧而变了调。沈笑松回过头去,不远处站著郭西临,他的脸被极度的恐惧和惊讶扭曲得不成样子,沈笑松依稀觉得,自己什麽时候也见过这种表情。
对了,是长生。是死後的长生的脸上,也有著同样的惊惧和不相信。
沈笑松缓缓把视线向下移去,落到自己的手上。
自己双手扼著的,是小松的脖子。小松的眼睛突出,头软软地垂在一旁,显然是颈骨被折断了,早已然气绝。小松一双圆圆的大眼,此刻就像是他常常玩的透明的水晶球,里面映出自己的脸。
血红的眼睛,扭曲狰狞的五官。沈笑松几乎不敢认,这是自己?
手一松,小松的尸体就从手里滑了出去。
“你……原来是你!原来是你杀的!我大哥,二哥,还有小柏,都是你杀的!长生也是你害死的!她一直倾心的本来是你,一直就是你!是你,是你……你为什麽要杀我家的人?我们什麽地方错待了你?”
沈笑松站著,一时间脑子里很乱,仿佛有很多破碎的画面在闪动,他努力地想要把这些聚拢起来。
“西临,你听我说,我不知道……”
他走向郭西临,郭西临却像是见了鬼似地狂叫起来,向寺庙外飞奔而去。沈笑松追了上去,郭西临惨叫道:“你不要杀我,你不要杀我!”
沈笑松向他伸出一只手,道:“我不会杀你,我怎麽会杀你?西临,你冷静点,听我说……”
郭西临却双手乱挥,仓惶之极地向後退去,口中叫著:“你是凶手,是你,你杀了我大哥二哥,杀了小松,小柏,杀了长生……你把我骗到这里来,还想杀我!”
黑暗里,借著月光,沈笑松看到他已经走到了山崖边上,心中一紧,叫道:“西临,你回来,我决不会害你,你後面是悬崖,不要再退了!”
郭西临恐惧之极,不但不肯前行,还反而退後了两步。一些碎石便沿著悬崖滚了下去,沈笑松又急又气,叫道:“不要再退了,你快要摔下去了!”
郭西临又挪了一步,忽然脚下石块松动,沈笑松见势不妙,立即冲上,却终究是晚了一步,郭西临已经从悬崖上直坠了下去,惨叫声还久久不绝。
沈笑松一只手还悬在半空,久久放不下来。
“郭家最後一个人,终於死了。不──是沈家。”
淡定却清雅的声音,远远地在後面响起。叶知秋站在一棵老松之下,手里提著一盏灯,大红的灯笼,把他一身淡淡青衣都映得一片血红。
眉如画,目如星。
“是你。”
叶知秋微笑,笑容里,淡淡的悲悯,淡淡的哀伤,透出一丝深澈的绝望。“你现在应该知道,我是谁了。”
“你是替我点燃喜灯的人。”
叶知秋手里大红的灯笼,忽然变了色,变成一种幽幽的发亮的蓝色。他的脸,也被映成了这阴惨惨的亮蓝色。月亮很白很亮,一片云也没有的时候,周围天空就会被映成这样的颜色。“不,我是替你熄灭喜灯,再为你点燃冥灯的人。不──鬼。”
沈笑松摇头,笑容渐渐地弥漫开来。像山间的雾气。“不,你是为我点燃喜灯的人──鬼?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已经想起来了。”
26
是,我想起来了。我什麽都想起来了。
我还记得,盛夏的阳光透过连琐的雕花窗一缕一缕地洒进来,洒在缠绵在红绡帐里的你我身上。那淡淡的莲叶的清香,却跟锦锻上的淫靡之气揉在了一起。
我知道,你我都生在高官大族之中,都为男子,在一起终无好结果,却仍是固执带了你走。抛了家人,抛了所有,只为了一个承诺。
连心琐,一人一片,永不分离。
我却不知道,我带出来的,却不是人,是一个鬼。是个被大火生生烧死的冤魂。我们的情事被你爹发现,你被你爹关在家里,逼你娶亲。就在喜期的前夜,你府上失了火,你爹,居然就眼睁睁地看著儿子,在面前活活烧死。
当我发现你不仅是鬼,而且还被大火烧毁了仙子般的容颜,靠杀人画皮来维持容貌时,我无法接受。我叫你离开。
你走了。三年之後我成亲之夜,你重回到我面前,与我缠绵一夜。天将明之时,绘了那幅画给我。
那题诗,本是一首旧诗,是你我一同到庙里还愿时所抽得的签。
楚云铮铮戛秋露,巫云峡雨飞朝暮。
古磬高敲百尺楼,孤猿夜哭千丈树。
云轩碾火声珑珑,连山卷尽长江空。
莺啼寂寞花枝雨,鬼啸荒郊松柏风。
满堂怨咽悲相续,苦调中含古离曲。
繁弦响绝楚魂遥,湘江水碧湘山绿。
那是下下签,不吉,不祥。这是从一开始就注定的命。
你杀人画皮,造孽太深,被打入寒冰狱,永不超生。我得了一位好心的高僧点化,修善积德六十年,以换得你转世投胎的机会。我求了高僧,没有喝那碗孟婆汤,我要留著这份记忆到来世,补偿前世对你欠下的债。
我却也太天真,以为重来一世,我们便会幸福快乐。远离尘世,避居山野,我们就能自在快活。我错了,我实在是错得离谱。
茅篱竹舍,梅林暗香。本以为我们就能在这里过一辈子,把我们前生的遗憾用一辈子来弥补。可是,那天,把什麽都毁掉了。
我不想再发生前生你被你爹活活烧死的惨剧,便带著你一走了之。我却不知道,京城里你我两家都翻了天。谣言四起,越传越传得污秽不堪,让你爹我爹,整个族里都抬不起头来。
於是那天,我那群堂兄弟来了。
我们所居的宅子,便在这座山里。他们绑了我们,说要回京让我父亲处置,路经这里暂时歇息。
就歇在那堵玉壁之下。这座寺庙百年前便已荒废,他们也像我来的时候一样,沿著崩塌的北壁里那条通路走来,来到了玉壁之下。只是那时玉壁上还是一片空白。没有你。寺後那片梅林,倒是不如如今繁密。
真奇怪,我在梦里,虽然觉得眼熟,却始终记不起来是什麽地方。也许,太悲惨的记忆,不愿意再想起?就像我把你都一同忘了一般?
那时是隆冬,梅花开得灿烂夺目,仿佛是用血一笔笔点染而出。如果说画上的你生动直欲破纸而出,那麽那梅花香的景象,就像是要冲破我的脑子,呼而欲出。
就如同那群人的面目,至今都在我眼前鲜明无比。
纵使他们在百年之前几乎都已死在我手中。
“模样真好……最难得的是没有媚俗之气,骨子里透出来的清雅……”沈冠行端详著叶知秋的脸,啧啧道,“我现在算是明白了,你为什麽为了他而离开族里远走高飞,什麽都不要了……”
沈笑松瞪著他,咬著牙道:“你根本什麽都不明白。放开他!”
沈冠行冷冷一笑,道:“你们做下了这等败坏人伦之事,你还有脸说这些?”
沈笑松早知今日已难善了,反倒平静下来,道:“我知道你一直对我嫉妒,现在有了这现成的机会,也不会真想绑我回去。不必你们动手,我自己来。”回头望向叶知秋,他眼中并无惧意,清明如水。
沈冠行笑了笑,道:“你心里却还清楚。好吧,看在还是亲戚的份上,怎麽个死法,随便你们挑。不过……”挑起叶知秋下巴,笑道,“我倒想尝尝,我这堂哥不顾一切想要甚至可以为他死的人,是怎麽个滋味……”
一旁的沈睿,沈钧都吃了一惊,沈冠行瞟了他们一眼道:“怎麽?有谁不想的,就一边上呆著看去。”
沈睿笑道:“这等好事,怎麽会有不想的?”
沈冠行笑道:“那就好。”一边就去拉叶知秋,叶知秋脸色煞白,双手被反绑在身後,无法闪避,只能任他拖著拉了过来,扔在地上。“我先来,没人有意见吧?”
沈冠行把叶知秋按在身下,便去解他衣服。偏叶知秋衣衫穿得繁复,沈冠行不耐起来,拔出匕首,嚓嚓嚓几下,叶知秋已经衣衫敞开,山风吹在身上,凉透了心。
“这是佛门禁地,你敢做这等勾当?”
叶知秋咬牙道,他脸色灰败,一双眼睛里全是恐惧,拼命挣扎却无济於事。死倒无所谓,人生不过百年,跟沈笑松死一起,也罢了。但这死前之辱,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愿受的。
沈笑松的脸色更像个死人。他几乎想笑,狂笑。
我们究竟造了什麽孽?相爱当真是错?相爱也会有错?前世只为你对我有情,你父亲竟忍见你葬身火海,累你化为孤魂野鬼,却因留恋於我,滞留人间,杀人画皮以求留我之心。而我为救陷入寒冰地狱永世不得超生的你,积善行德一生一世,方求得了你投胎转世的机会。我寄望於来生,不肯喝那碗孟婆汤,带了前世的记忆去寻你,只求能疼你怜你一世,以偿前生未尽之情。
我们遁世隐居,即使这情感不见容於世,我们又招著惹著了谁?凭什麽人人都摆出这副嘴脸,看不起也罢了,定要除之而後快?
那我积德一生,虔诚恭谨,究竟是为了什麽?这阴司报应,我从不信到信,如今,我再不信。
这个世间太不公平!我们爱了,何错之有?何罪之有?爱得深是错?爱得重不对?爱得浓有罪?
老天爷!你何其不公!日月高悬,也一般的是乌云罩顶!看不到天看不到地,只会用那十八层地狱来恐吓人!
油锅,刀山,火海,究竟有多少是惩罚恶人的?究竟有多少是有罪的,多少是无罪的?我二人若是这般到了阴间,孽镜台前,你们又该如何审判我们?是不是还要判我们一个“淫”字?
乱了纲常,乱了礼法,因“淫”而死,我们是否不仅算不上冤死,还要被判上一等罪?!
我再不信!永远不信!
活著,就一处活著。死了,就一起化灰,化烟。连魂魄也一起化掉,化在一处,永不分离。省得再来生生世世无止尽的轮回,永远没个头!
“你们杀了我吧!”
沈冠行嘿嘿地笑道:“杀了你?没这麽便宜的事!就是你,害得我族里人人被人瞧不见,说是你勾引了我那不成器的堂哥,你有什麽本事?都使出来我瞧瞧……”
他口里说著,手下也没停,一双手就在叶知秋赤裸的肌肤上游走著。他虽然纤瘦,但肌骨亭匀,抚上去肌肤柔滑坚实,沈冠行一抚之下,竟也舍不得离手。只是口里喃喃道:“尤物,尤物。”
叶知秋感觉到他手往自己腰後移去,手肘猛地向後一撞,沈冠行吃痛,手臂略略一松,叶知秋拼死一挣,这一挣的力气不小,沈冠行紧搂住他的手臂也被挣开,叶知秋却收不住力,一头往前撞去。
眼前却是那堵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