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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观之人哄堂大笑,吊眉公子也心有戚戚,抚掌道:“原来公子也是个风流的人物。”
孟空空微笑着,看起来像是松了口气。
“实现吧!”吊眉公子挑衅道,“人家已经许了愿了!”
孟空空仍然抱着臂,只是抬起右手,掩住了嘴,好像在沉思。
“实现啊!”吊眉公子等了一会,发现孟空空好像完全没打算去做什么,登时不耐烦起来,“这么简单的事情,你不会都做不到吧?”
“当然做得到。”
“那就别磨蹭啊!这么多坛城老乡看着,你这牛皮要是吹破了,可真是连你爹的死人脸都被你丢光了。”吊眉公子冷笑着踢了踢独轮车,“我这个人一向说到做到,一会你去沟里找你爹吧——他死无葬身之地,都是你害的。”
孟空空放下唇边的手,脸色仿佛有点苍白:“做完了。”
“什么做完了?”
“我已经施展了神通。”他说得理所当然,把吊眉公子噎得直瞪眼。
“那美人呢?美人呢?”
孟空空微笑着看着蔡紫冠:“我也不知道,但我的神通就是这样,在你不知道的时候,不知道的地方,你的梦想已经在实现了。等到她最后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你才会恍然大悟。”
那无凭无据的两头堵,根本就是江湖骗子的小伎俩。蔡紫冠哭笑不得,拱了拱手,道:“那好,多谢!那么,我回家等着去了。”
“啊——”
也就在这时,半空中忽然发出一声娇嗲的惊叫,由远而近,迅速逼来。所有在场的人都吃了一惊,不约而同地一抬头。
只见空中红云一朵,一个娇小的女子长裙如伞,头上脚下,已如流星坠地一般,向蔡紫冠当头砸来。
“咦?”人们都不由发出一声惊叫。
最惊讶的是蔡紫冠。他脑中不及反应,只得下意识地伸开两手,一把接住了她。
“砰!”一声闷响,女子撞进他的怀里,来势太猛,撞得蔡紫冠连退数步,这才停住。
蔡紫冠气血翻腾,脸涨得通红。而那女子伏在他的胸前,一张巴掌小脸,却吓得毫无血色。她长长的红裙拖在地上,宛如鸢尾。
“这……这……”那吊眉公子被这样的“天降艳福”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这位姑娘,你怎么会从天而降的?”
他们所处之处,乃是闹市中心,街道宽阔,头顶上空空荡荡。那女子落下来时,去势直直的,断然不像是从旁边的楼房里掉出来的样子。
“奴家也不知道……”那女子咬着嘴唇,看来衔泪欲滴,“奴家正在家中绣花,忽然一阵妖风,便到了这里……幸好这位公子接住了奴家……不然……不然……”
“姑娘的家在哪里?”
“奴家……家在吉州。”
吉州距此不下千里之遥,围观之人鸦雀无声,场中的几个人更是面面相觑。
孟空空微笑着,蔡紫冠茫然着,中年男子沉思着,吊眉公子却因为兴奋而两眼放光。
“这位公子,我一定是在梦中……”那女子一双星眸脉脉合情,静静地盯着蔡紫冠,说了几个字,居然还咬了咬下唇。
“是啊……咱们真有缘。”蔡紫冠勉强说道。他紧紧地抱着她,迈步便走,“各位,先行一步,先行一步!”
看他那爱不释手的模样和那直奔客栈方向的急色劲,所有男人登时会心大笑。
2
蔡紫冠抱着那女子,越走越急,引得路人纷纷注目。
可是他却并没有走进任何一家客栈,而是一鼓作气,拐进了越来越冷僻的小巷。
那女子“嘤咛”一声,羞得在他怀里藏起了脸。
七弯八绕,他们终于来到一片空地。蔡紫冠确定四下无人,这才停下了脚步。
“你到底是谁?”蔡紫冠突然问道。
那女子藏身在他胸前,一言不发。
“你是孟空空的托儿?”
那女子“哼”了一声,笑道:“他也配么?”她的双手攀在蔡紫冠的脖子上,左手稳住身形,右手的指甲却按在了蔡紫冠颈侧的动脉上。
不.,那不是指甲。从那纤纤指尖里伸出的,乃是一截锥形的骨质钩子,泛着幽幽蓝光。
“你不是他的托儿,为什么会从天而降?”
“因为我知道蔡紫冠是个多情种子。”那女子含混地笑道,“我听说他从来都不会提防女人,也不会看着女人受伤……果然,是对的。”
刚才这女子从天而降的时候,蔡紫冠全神贯注地接住了她。可就在那一刹那,她就已经制住了他。
蔡紫冠抱着她,手仍然很稳,可是却也忍不住心里愤恨,几乎想把她甩下来。
“我这是蓝火蝎子尾。”女子指尖的钩子在蔡紫冠的皮肤上点了点,“这来自墨州的天下毒虫之尾,只要稍微刺破一点油皮儿,你就完了。”
“嗯。”
“所以你最好听我的。”
“就是听你的,我才离开人群啊。”
“明白就好。”那女子“哧哧”地笑着,道,“那么,现在,出城。”
“我刚进城。”
“……什么?”
“我说我刚进城……”蔡紫冠喃喃地说了几个字,忽然间大喝一声,“所以还不想出城!”
话一出口,他已猛地一振臂,就把那女子整个儿地给抛了出去!
同时,他自己也飞身后退!
他退后三步,微微一顿,一个人扑地而死。那人脸入尘埃,双目圆睁,脖子上那一点血痕,迅速扩散成鸡蛋大小、深蓝颜色、形如火焰的伤痕。
——可是那个人却不是蔡紫冠。
正像是两幅被粘在一起一模一样的画,一个中毒而死的蔡紫冠倒下,就像揭开了其中一层,而在他的身后,他原来站立的地方,却还站着一个毫发无损的蔡紫冠。
那正是他所修炼的“广来峰”神通中,专门以身代身,法身不坏的“桃僵”之术。
那女子在半空中一旋,红裙清扬,已稳稳落下。
“失陪了!”蔡紫冠冷笑一声,脚尖一点,土遁术发动,整个人顿时沉入地下。
地下,是蔡紫冠的世界。
他本人吊儿郎当,从来不想好好修炼。虽然天赋异禀、屡遇名师,手里边的秘笈一抓一大把,但却往往只练成个半吊子。
而只有土遁术,才和他性子契合,练得时间最长,用起来也最得心应手。
“叶老头留下来的秘笈……”蔡紫冠一边向下沉,一边还在想,“以后还真是得好好练了。”
“桃僵”之术因为好玩,被他练过两次,但毕竟不是太熟悉。仓促一用,登时感觉消耗巨大,令他有点喘不上气。
他持续向下沉去,准备离开。地下昏暗、紧迫,可是却无比熟悉。每次被泥土包围,蔡紫冠都仿佛能够感到,大地正在将无穷无尽的力量灌人他的体内。
“沙沙沙……”可是就在这时,他却听到了一阵诡异的声音。
蔡紫冠一愣,那是他在地下从来没有听过的声音。而与此同时,他身边的土层忽然微微一晃,竟似乎蠕动起来。
手指骤然一痛,他举起一看,竟然是一只米粒大小的蚂蚁,正张开了大钳,拼命咬他。
蔡紫冠抬起头,在土遁术的作用下,他能够“看”到地下三丈以内的事物。现在,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在这三丈的范围里,正有数不清的蚂蚁、蚯蚓、蜣螂、潮虫、蜈蚣……疯狂地向他拥来!
四面八方,铺天盖地……仿佛在三丈之外,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还有更多的虫子正在源源不断地赶到。
一瞬间,蔡紫冠毛骨悚然!
“噌”的一声,蔡紫冠又从地下跳了出来。
“轰!”一团混杂了各种爬虫的“虫流”紧追着他,猛地冲出地面半尺有余,才势竭落下。落地之后,它们立刻如同水流,迅速铺开。
“毕毕剥剥”,是甲虫硬壳相撞。
“吱吱嗒嗒”,原来有的虫子也能发出叫声。
蔡紫冠给恶心得寒毛倒竖,人在半空中不敢落地,猛地一张手,大喝道:“生!”
广来峰“萌蘖”之术贯注地下,“唰”的一声,平地上登时长出三株翠竹。竹子迎风便长,一瞬间便直高数丈。蔡紫冠两臂揽着两棵竹梢,高高地吊在半空,暂时躲开了虫蚁之厄。
那红裙女子站在地上,远远地看着他,仰着头,微微冷笑。
“你到底是谁?”蔡紫冠大喝道。
“我本来不想与你正面为敌的。”那“女子”森然道,“但既然你偏偏不肯听话,那就只好打服了你!”
说话间,她的脸和身体都发生了可怖的改变。在她皮肤下,好像有许多虫子在爬,拱得她的皮肤时凸时凹,诡异非常。一只只黑色、白色的小虫从“她”的鬓角、唇边、领口不停地爬进爬出。
“她”丰润的脸颊扁了下去,高耸的胸脯也迅速塌下去,她反手抓住自己的衣襟,用力一扯,便将外面的白袄红裙都扯了下来,露出里面的一身黑色短打。
一眨眼的工夫,“她”就已经变成了一个瘦小干枯的男子,眼神冷漠,面目平庸。这人竟然利用虫子,在皮肤下对自己进行变形。
蔡紫冠想到自己刚才曾经抱住他,不由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看到那些诡异的虫子,他隐隐约约地想到了一个人:“你……你是‘虫’?”
“我是‘虫’。”那怪人微笑着承认。他的皮肤松弛,这样一笑,简直令人怀疑那层层褶皱下,随时都会有“虫”掉落。
传说中,盗墓这一行里,有四大贼王。
按照他们神通的不同,人们分别将他们称作“鞭”、“花”、“钩”、“虫”。
“鞭”是开山道人,手中的一条赶山鞭,赶山山移,鞭地地裂。蔡紫冠曾与他交手,甚至被打得吐血,这才勉强取胜。
“花”是一名修炼“浮尸花”神通的伶人。他能将一切已死之物化为飞花。五条虎纹枪,更是枪抢夺命。
“钩”则绰号“活钓客”,修炼神通“钓尸钩”。他一扦七钩,除了金、木、水、火、土以外,钓尸、钓人,百发百中。
而其中最难缠的,则是“虫”。
“虫”没有名字,没有别的绰号。他驭使爬虫,出神入化,本人的性格,仿佛也因之扭曲,变得如“虫”一般阴暗、黏湿。
蔡紫冠修炼土遁,一想到地下全是对方的虫子,立刻觉得头皮发麻。
“你又是为了什么找我麻烦?”他悬在空中,长竹弹动,带着他一起一落。
“盗墓这一行,你蹿起得太快了!”“虫”冷笑道,“你这半年,盗了梁王墓、兵天大圣墓,打败了开山道人,不仅顶替他成为四大贼王,而且还成为全天下风头最劲的盗墓贼。以至于有人想盗墓的时候,马上就想到你了。”
“……谁想盗墓?”
“一个,你绝对想不到的人。”
蔡紫冠的头立刻就疼起来——前车之鉴,这种指名点姓的买卖,没有一次是好做的。
“有你在不就行了?”蔡紫冠当机立断,阿谀道,“你的爬虫从地底发动,这天下还有什么墓能难得住你?”
“说得也是。”“虫”居然点了点头,“所以,你也就不用活着了!”
他苍白的手,平伸一指,他身的那一片地毯般的虫子,立刻发出“哗”的一声轻响,向蔡紫冠所在的竹子扑来。
看见这人这么不受奉承,蔡紫冠打了个寒战,不由又气又怕。
“不和你玩了!”蔡紫冠猛地运劲往下一沉,将竹梢低低地压了下去。两杆翠竹发出“咯咯”劲响,瞬间弯成了一张弹弓,只要往起一弹,蔡紫冠便可以远远飞走。
“咔”!
忽然一声裂响,两根竹子却同时折断了——断口处,如烟如雾,蹦出一大片白蚁。
蔡紫冠大叫一声,已摔入虫堆。数不清的刺痛,瞬间爬遍他的全身。蔡紫冠勉强坐起,疯狂地拍打了几下,便虫毒发作,两眼模糊。
“虫”趟过虫堆,来到他的身边:“你不愿出城?”他一把揪住了蔡紫冠的衣领,不让蔡紫冠倒下去,“那么,我偏要带你出城……”
3
蔡紫冠睁开眼,看见眼前有一个奇怪的圆形棚顶,和一个更加奇怪的圆形气窗。跌落虫堆的情景一瞬间涌回脑海,蔡紫冠毛骨悚然,“腾”地一下坐起了身。
身上传来点点轻微的刺痒。蔡紫冠张开双手,只见手上密密麻麻,有许多红点。摸摸脸上,似乎也有一个个尚未完全消退的肿包。显然,当时他是被蛰了个透。
幸好这时虫群已经撤走,而虫毒也已经散去了。蔡紫冠松了口气,环顾四周,发现他原来是在一顶巨大的帐篷里。帐篷的正中摆着一张大桌,桌上明晃晃地点着六根牛油大蜡烛。
有一个人背对着他,正在看着桌上的什么东西。听见他起身的声音,这才慢慢回过头来。
这个人一回头,仿佛所有的烛火,都在那一瞬间跳了跳。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极为高大的老人,尤其是他的肩膀,宽阔得就像是在衣服下塞满了铸铁。
“你醒了?”老人道。
蔡紫冠看着他,慢慢镇定下来:“就是你让‘虫’来找我的?”
那老人不料他的反应这么快,愣了一下,颔首道:“不愧是年纪轻轻,就能跟‘钩’和‘虫’并称的人。”
蔡紫冠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不敢,差点就让‘虫’把我整死了。”
在帐篷的角落,灯影深处,有一个年轻人无声无息地站着,背上背着一对长剑。看见蔡紫冠起身,他的眼睛马上亮得就像两点寒星。
蔡紫冠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