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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惊讶,原来对于她的努力,他也并不是无动于衷。
她曾经问过自己,这么努力工作,最后很多事情又被他搞砸,究竟做着这样的工作有没有意义。然而此时此刻她忽然觉得,只要付出了,就不要计较究竟是否值得,若真要计较,不若算计之后再做。
经过两天的高烧,少爷最终被确诊为病毒性感冒。
“可惜上海没有你喜欢那种蛋糕。”家禾陪着他在医院里吊盐水。
他面色灰暗,微微睁开眼睛,声音低沉而沙哑,说话的口气却似撒娇:“那你去香港买给我。”
有一个愿意倾听他的人陪在身旁,即使没有蛋糕,也令他满足。
“我们再回去时,我一定买给你。”家禾静静地开始用削皮器削着苹果。削完之后,递到他面前。
“这么大一个怎么咬。”他不满。
“你要就吃,不吃我自己吃。”
他无奈地撇撇嘴:“我是病人……”
一口咬住了苹果,他生怕被她抢了。
她好笑地望住他,三年相处,她好象已经习惯了他,也渐渐明白他的跋扈嚣张、不近人情只是因为被宠坏了,心地却善良,勇敢朴实。所以她愿意帮助他,特别是在这个相对陌生的城市,他们两个,相依为命。
九月的雨下得爽快而毫不造作,就好象少爷。他要来时,容不得拒绝。
八
少爷带病坚持拍摄的广告令厂商很满意,邀请他参加产品的发布会。
“不过当然要请他穿这一季的新品。”蔡总说。
“这没问题。”家禾表面上答应,心里却有少少冒汗。
少爷一向标榜自己品位出众,要他任人摆布似乎有点……
她一回到家就把T…shirt放在少爷床上。
“干吗。”他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厄……”她还没想好说辞,他便突然出现在她面前,令她有点紧张。
他看着摊在他床上的衣物,突然问:“你买的?”
“……”
“你怎么知道我尺寸。”
“如果我连你的尺寸都不知道,这几年也白做了。”
“其实……”他脸上有一种少有的笑容,“这个牌子你不用去买的,我才拍过广告,他们应该会送啦。”
“恩……”
他拿起衣服左看右看,最后有点勉强地说:“还满好看的。”
她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那……你明天会穿这个去参加发布会的吧?”
“发布会?”他看着她。
“明天晚上有发布会,他们说你广告拍得不错所以请你去。”
“哦。”他面无表情地回答。
他这样……算是答应了?
晚上他们去找Michelle打麻将,她已有几个朋友在房里聊天。她的朋友,大多妖娆大方,见到陌生人也丝毫不见害羞,看到他们来,并没有回避的意思。
“最近没见你们。” Michelle咬着葡萄,盘腿坐在椅子上,也不招呼他们坐。
“少爷病了。”
“害我总是三缺一。”她口气颇有些埋怨的意味,但又说得无关紧要。
“Michelle,呢個是你嘅新朋友嗎。好handsome喔。”客厅的沙发上坐着几个时髦女郎,其中看上去最年轻的一个操着一口广东话,长得很像香港某个小明星。
“佢地住樓上架。”Michelle一边吃葡萄一边含糊不清地说。
女孩对家禾笑笑,言辞虽然大胆,但态度很坦诚。
“我地告辭了。”原本庸懒坐在沙发上的两个女子起身。
“咁,留底一個了,三缺一唔好玩了喔。”
“Cicy,留底。”其中一个女子优雅地说,一边朝那个年纪最轻的女孩子抛了个媚眼。
Cicy很大方地点点头。
送走了两个朋友,Michelle转身去收拾麻将台。
“自摸。不好意思。”少爷得意地摊牌。
“有没有搞错,”Cicy大叫,她说起普通话来倒像是台湾人,“次次都是他赢,我不玩了啦。”
“不要羡慕,人家说情场失意赌场才会得意,我宁愿是情场得意。”Michelle老神在在地说。
少爷没好气地回敬她:“怎么原来你也懂算命的吗。”
“我以前是职业风水师。”Michelle得意。
“看你就知道因为自己风水不好才转做化妆师的。”
Michelle瞪他:“小兔崽子你说什么。”
家禾惊讶地把理好的牌推到当中:“Michelle,原来你普通话说得不错。”
她一边掷出色子一边得意回答:“到一个新地方呢,最重要的就是先学当地骂人的话,这样才不会吃亏。”
少爷面无表情,突然说:“刚才是小兔崽子赢的,色子拿来。”
隔天少爷真的穿起家禾昨天带回来的那件衣服,虽然表情还是一副死样子,不过已经令家禾十分满意。
会场里到处是忙碌的工作人员,走廊尽头是更衣室和临时搭出的化妆间。主办方很早就来嘱咐安排,少爷只需坐在主席台上,任记者拍些照片就可以。
“这么简单。”坐到主席台上,少爷轻声问身旁的家禾。
她了解地笑笑,然后说:“因为不给钱的嘛……”
他瞪大眼睛,不是他爱钱,而是她一向不做吃亏生意,这次怎么肯不给钱就帮人家做事情。
“我地今時唔同往日了。”她记得这句话是来上海之前Pual对她说的。其实公司当时完全有理由跟少爷解约,但是最后还是阿Pual在老板面前保住了他。从那个时候起,家禾才渐渐觉得Pual也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势利。
“那……”他摸摸鼻子,“你特地去买新衫给我,这样很吃亏……”
她帮他别上名牌:“不吃亏——是他们给的,不是我买的。”
少爷瞪她,样子好象很生气。
“干吗……”她错愕地问,自己又没说错话。
他摇摇头,别过脸看着前面,像在生闷气。
接下来整个发布会上少爷都冷口冷面没有任何表情。
回去的路上他也一声不吭,家禾图个清静,也由得他去。
两人就这样“冷战”了两天。
这天晚上家禾却接到宝淑从香港打来的电话:
“我日做夜做,要做死人了。”
家禾畅快地大笑几声:“不要这么说。被人家听到还以为你从事什么职业。。。。。。”
“我有43小时没有合过眼了。”
“那还打给我,快去睡觉吧。”
“做不出来,所以想找你聊聊。”
“新CASE?”
“是啊,我最恨做品牌,尤其是日本牌子。那个死人自己去搞大CASE,就把我丢在这里做这个。”
宝淑口中的死人一定就是余正。家禾会意地笑笑,不安慰也不反驳:“给你赚多点钱的机会不好吗。”
“你家少爷呢?”
“不晓得,大概在玩游戏吧。”
“不晓得?你不是一向很紧张他吗。”
“是啊是啊,但是我不想无缘无故被臭骂一顿。”
“怎么,你们又吵架了?”宝淑忽然有了干劲一样。
“我始终觉得做广告企划还是埋没了你,做八卦杂志编辑会更有发挥余地。”
“怎么回事啊到底。”
“冷战两天,我还不知道自己究竟踩了什么地雷,所以等他爆了再说。”
“所以我就说男人都很别扭,永远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与其找到原因还不如不要去找,等他们自己好了就行了。”
“你好象很有经验的样子。”家禾好笑地说。
“我随便说说——啊,我改天打给你拜。”
她真的说完就挂了线。
家禾看着电话无奈地笑笑。能像宝淑这样,只有一些小小而无谓的烦恼,这样的生活才叫幸福。
家禾踱到窗边,虽然只有三楼那么高,却也可以看见天上的星星。她忽然想起以前在Sydney读书,学校周围都是大牧场,一到晚上,同学们都结伴去看星星,那里的星星很亮很大。她和以珍曾经许过愿,能够在25岁的时候嫁出去,然而现在实现这个愿望的只有以珍一个。
家禾清清喉咙,才发现自己竟然哽咽了。
“你干吗……”旁边突然有个低沉的声音。
她转头一看,竟然是少爷,他在隔壁窗前,探出身子看着她。
两个窗台隔得异常近,他几乎只需要稍稍探出身体,便可看见她。
她说不出话来,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你想家吗。”少爷却突然换了种口气问她。
“很想……”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他一定也曾有过那种跟同学一起看星星的经历。他们的少年时代是在同一片土地上度过的。
“你为什么不回家。”他虽然是问她,却望着天上的月亮。
“我还没有做出一番大事来,所以不能回去。”她苦笑了一下。
“骗人。”
他的侧脸看上去有些许寂寞。
“我知道你不是喜欢做一番大事业的人。”
“……”
“不然,”他转回头看着她,“你不会跟我一起来上海的。”
家禾笑了,笑他坦白,也笑自己连谎话都说得不好。
“你不是很挂念家人吗,每年圣诞节都寄那么多东西回去。”
家禾点点头,原来少爷不是长不大,只是她不知道。
“没错,我很挂念他们,但是我还是不能回去。”
“躲人?”
她了然地点了下头。谁会有家不回呢。
“……男人?”
她抬头看着星空,这件事,这些人,她平时都不轻易允许自己想起。但是此时此刻看着他坦诚的脸,她也可以坦诚地面对自己。
“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现在出现的话会让大家不好过。”
“……”
“三个人痛苦,不如一个人痛苦。”说到最后一句,她又再哽咽。
很多时候,她知道不是自己的错,然而她终究还是决定一个人熬,即使回想起的时候会觉得心痛,但既然已经决定,就没有回头路。
“你太傻了。”少爷难得严肃。他平时虽也常常绷着脸,说话时的语气却大多是轻佻或挑衅。
“不傻又怎样。”家禾忍住眼泪。
“起码,大家要搞清楚……”
她忽然有点讨厌他这样的口气,好象她从未争取过什么般,只是一个人自怨自艾。
过了很长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夜空,各怀心事。
当少爷准备离开窗台的时候,家禾突然问:“你有没有试过一心一意喜欢一个人?”
“为什么这么问……”
“我只是想知道,你会不会明白我要说的这个故事。”
他沉吟了片刻,用低沉的声音回答:“有。”
“……”
“……”
“我大学的时候,有一个在一起三年的男朋友。”
她仰望天空,希望还活在那段无忧无虑的日子。然而每次回头望,都觉得自己当时是多么奢侈地挥霍那快乐的日子。
“我在港大实习完要回去前一天,他忽然打电话来坦白告诉我,在我离开后两个月,他跟我的好朋友以珍在一起。”
“以珍不想破坏我们,知道我要回去,就走了。当时我很震惊也很生气,恨我们三年的感情竟然敌不过几个月。我恨他辜负我,更恨好朋友背叛了这么多年的友谊。”
家禾叹了口气,虽然已经泪流满面,但嘴角却还擒着笑:“不过当子葳告诉我,以珍已经怀了他的孩子,那一刻……我终于知道,还是我输了。输给以珍也输给自己。”
“她其实是一个比我更傻的女孩子,怀了一个男人的孩子,却为了好朋友甘愿离开。她大概以为这样;我跟子葳就会幸福。”
“我一个人坐在薄扶林道旁想了一整晚……第二天我就去公司应聘,隔天他们录取了我。”
“Spring……”少爷的声音忽然在她身后出现。原来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她的房间。
她转身看着他,然后又转回身依旧看着窗外的星星:“只是每次想起他们的时候也有少少心痛……”
少爷扳过她的脸,看着她伤心的样子,第一次明白地知道什么叫心疼。
“你是个很好的女孩子,是我见过最好的女孩子。”他抓住她双肩,望着她的双眼肯定地说。
“……”家禾擦干眼泪,看着他。
少爷挫败地叹了口气,他没有过哄女孩子,此时此刻只恨自己不会表达。
“谢谢。”她破涕为笑。
这一刻,他终于知道,只要她笑,其他的事便无所谓。
“其实你……”家禾忽然有感而发。
“……”
“狗嘴里偶尔也能吐出象牙。”
少爷因着近期两个很受瞩目的广告,在上海的广告界有了一些知名度,连沪上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