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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心而论,当初在东阿县临危受命时,虞子期也绝然想不到上将军不仅真的能够带兵打进关东,不仅能够全身而退,居然还能拉起这么庞大的一支骑兵打回来,纵然是先王,只怕也未必能比上将军做得更好吧?
项庄摆了摆手,说道:“还记得当初在寿春军营,我对大家说什么了吗?”
桓楚、季布、钟离昧、虞子期纷纷目露凝重之色,项庄吸了口气,说道:“我说过,只要有我项庄在,大楚的天就塌不下来,总有一天,我项庄会带着大家打回江东,现在,江东已经近在眼前,回家了,将士们终于回家了”
一时之间,桓楚、季布、钟离昧、虞子期魂神俱颤。
四人情不自禁地回想起了当初在寿春军营的危急时刻,那时,先王自刎乌江的消息突然传开,三千残部军心浮动,眼看着就要冰消瓦解时,是上将军一番激动人心的说词,才重新唤醒了大伙的战意,再接着,上将军又于寿春城外怒斩樊哙,一下就稳住了军心。
现在回想起来,这一幕幕的场景仿佛就发生在昨日似的,当真让人感慨不已。
项庄又道:“当初参与寿春之战的三千老兵,现在大约还剩下千余人,你们明天就带着这一千多老兵过江,返家省亲吧,自从先父早年间带着八千子弟兵过乌江,将士们已经整整九年没有回过家了,是时候让他们回家跟亲人们团聚了。”
桓楚用力地点了点头,忽又问道:“上将军,你呢?”
项庄道:“我要留下来给军师守灵,守满三月之期,再过江不迟。”
桓楚、季布默然点头,对于项庄跟尉缭之间的情谊,两人都是知道的,项庄要执子侄礼给尉缭守孝仨月,他们也是深以为然,钟离昧有些惊讶,虞子期则陷入了沉思,显然,四人之中只有虞子期隐隐猜到了项庄此举的用意。
项庄又道:“还有,记得给每个老兵送一匹良驹,再按爵位发给饷钱,公士一万钱,上造两万钱,簪枭三万钱……爵位每增加一级,饷钱就增加万钱还有,阵亡将士的抚恤金也一并捎回去,连同赐给爵位的文书,一并交与他们的家人。”
坐在下首书写文书的武涉低声提醒道:“上将军,制钱不够。”
楚军洗劫洛阳、咸阳以及关中诸县,很是抢了不少制钱金银,不过制钱由于数量多,重量重,大多都扔了。
项庄不假思索地道:“制钱不够,就以黄金折算,黄金不足,就以马匹充抵,不管怎么说,都不能让阵亡将士的家人吃亏。”说此一顿,项庄又以无比沉重的语气说道,“不能让我们大楚的将士,流血又流泪呀。”
不能让大楚的将士流血又流泪?桓楚四将耸然动容。
“喏”武涉也是微微动容,当下恭声应诺,遂即翻出老兵名册,跟着桓楚四将出了项庄大帐,直趋高初的亲军大营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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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林村是吴县东郊的一个大村落,足有百十户人家,村民们大多靠种田、养蚕为生,虽说最近世道不太平,不过日子也还过得下去。
因为正逢赶紧的日子,村口土路上的行人络绎不绝。
人群中,一个年近花甲的老媪正挎着个竹篮,吃力地往县城方向赶,老媪的篮子里装着满满一篮子的鸡蛋,估计是攒了有一段时间了,应该是打算进城用鸡蛋换些年货,张罗着要过年了,在老媪的身后,还跟着个**岁的孩童。
“阿嬷,剩儿要穿新衣裳。”孩童扯着老媪的衣襟,稚声稚气地说。
“剩儿乖,等阿嬷卖了鸡蛋,就去扯两尺布,给你做一身漂漂亮亮的新衣裳。”阿媪挎着篮子,回头望向孩童的眼神里满是慈爱之色。
正行走间,一个十**岁的青皮后生忽然从前方狂奔而来。
老媪吃了一惊,赶紧挎着篮子扯着孙子闪到了土路的左侧,看样子,这个十**岁的青皮后生应该是村里的一霸,老媪看样挺怵他的。
不想那青皮后生眼尖,一眼就看到了老媪。
当下那青皮后生抢上前来,高声大叫道:“前门阿媪,你家狗剩哥回来了”
“啥,你说啥?”老媪一下没听清楚,下意识地问道,“青皮你刚才说啥?”
青皮后生道:“前门阿媪,你家狗剩哥回来了,就在前面大路上,骑着高头大马,披着铁甲,挎着长刀,后头还跟着十几个兵,可威风嘞”说罢,青皮后生又伸手一指前面,说道,“喏,前门阿媪你看,那不就是你家狗剩哥么?”
老媪抬头看去,果然看到大路上来了一骑高头大马,马背上的汉子披着甲,挎着刀,后头果然跟着十几个兵,好生威风,这汉子一路上还向着土路上的隔壁阿公、后屋头阿媪、前村李媪连连打着招呼,却不是她的狗剩还有谁来?
当下老媪把装满鸡蛋的篮子往地上一放,扯起孙儿就往前头迎,还是那青皮后生机灵,当下赶紧又从地上把篮子给拎起,追了上去。
老媪一边走,一边扬手高喊:“狗剩,我的狗剩……”
“阿母?”马背上的汉子一眼看到人群中的老媪,顿时滚鞍下马,膝行十几步抢到老媪跟前,又一把抱着老媪大腿嚎啕大哭道,“阿母,不孝儿狗剩回来了,狗剩回来了,你老人家受苦了,嗷嗷嗷……”
“回来了好,回来了就好。”老媪也是老泪纵横,又伸出干枯的双手抚摸着汉子的脸庞,颤声说道,“狗剩,让阿母瞧瞧你,让阿母好好地瞧瞧你……”仔细端详了汉子几眼,老媪又颇为心疼地道,“狗剩,你瘦了,可也壮实了。”
“阿母,你老人家可是老多了。”汉子泪如滂沱。
老媪抹了抹眼泪,忽然将缩在身后的孩童扯了出来,柔声道:“剩儿,你爹回来了,这是你爹,快叫阿爹。”
“阿爹。”孩童惴惴地叫了声。
“这是剩儿,这么大了?”汉子惊喜不已。
记得当初他离家时,剩儿还在襁褓之中呢。
“剩儿可乖,跟着我吃了不少的苦。”老媪说着又开始抹泪。
“阿母,狗儿如今也是有爵位的人了,从今往后,你就再不用像以前那样辛苦了,你老人家就坐在家里安享清福吧,哈哈哈……”说着,汉子便将孩童一把抱起放到马背上,然后搀着老媪就往回走,“阿母,回家,咱们回家。”
四周围着的乡亲便纷纷让开道,一个个望向祖孙三人的眼神里全是艳羡之色,有个白胡子老翁更是感慨不已地道:“老朽早就说过,狗剩不是个寻常之人,你们看,这才九年,这小子俨然就是个大人物了,呵呵。”
人群中,青皮后生拎着篮子挤了上来:“狗剩哥,这是你家的鸡蛋。”
汉子接过篮子,顺手又递给了身后跟着的一个士兵,又道:“你是青皮?”
“对对对,我就是青皮,狗剩哥你还记得我呀?”青皮后生惊喜不已,看看汉子身后的骏马,又看看后头跟着的十几个士兵,羡慕地道,“狗剩哥,如今你可是发达了?”
“那是。”汉子大大咧咧地道,“如今咱也是官老爷了,大夫,知道啥叫大夫不?”
青皮后生自然不知道,却羡慕不已地道:“大夫?好大的官呢,狗剩哥,过完年让我跟着你去当兵,成不?”
“成。”汉子不假思索地道,“过完年,你就跟我走吧。”
第205章 鼓动、争执
第205章 鼓动、争执
项期骑着小毛驴,有些郁闷地进了吴中县城。
项期是项氏宗族,不过属于比较远的旁支,因此在整个项氏中并没什么地位,但对于那些避居江东的关东士族来说,还是要相对高贵些许,譬如说项期能当上吴中县令,靠的其实并不是他本身的才能,而是项氏宗亲的身份。
不得不说,先王在时,对于项氏子弟是非常照顾的。
项期刚刚从具区泽(太湖)回来,那里的两个渔村因为渔场的纠纷发生了械斗。
项期微服私访了下,果然跟他猜测的那样,发生在具区泽的这起械斗并不简单,背后竟然有项佗、项冠两位上将军在撑腰
所以,这表面上是两家渔村之间的械斗,实际上却是项家的两位上将军之间的较量,项期不过是个项氏旁姓子弟,又岂敢介入其中?
对于江东如今的混沌局势,项期也是颇感无奈。
项佗、项冠都是手握重兵,又先后自封“上将军”,项他虽然回来不久,却很快就得到了整个项氏、叔孙氏、屈氏、伍氏等十几个故楚世族的支持,如今,项他更是已经当上了西楚国的令尹,全面“接管”了江东两郡的军政事务。
问题是,项佗、项冠两位上将军对此似乎并不买帐。
项佗暂且不说,项冠可跋扈得很,根本就不把项佗、项他放在眼里,还扬言说要不是因为有他项冠率军在钱塘苦苦支撑危局,西楚国早就已经灭亡了,如今先王故去,于情于理都该由他项冠继承西楚国的王位
项冠想当王,这在江东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
项佗、项他虽然没有明说,但心里多半也是想当王的。
最近,更有传言说,真正受命于先王的上将军项箕(项庄),也要打回江东来了,好家伙,江东原本就已经够乱的了,一旦项庄再杀回来,那可就更加热闹了不过,到时候真正受苦的还是江东百姓哪,想到这里,项期便有些心情沉重。
作为一个项氏旁系子弟,项期委实不愿意看到楚军因为王位之争而自相残杀,更不愿意看到江东百姓因为王位之争而流血,而且项期也很清楚,王位之争成来都很残酷,一旦四项真的开战,只怕整个江东都要血流成河了。
临近城门时,项期忽然发现城门口竟然围了一大群人。
项期不禁蹙紧了眉头,这大白天的难道有人闹事不成?
不过,不等项期上前喝问,人群中便爆起了一声震天价的喝彩声,项期刚刚吐到嘴边的喝斥声便又咽回了肚子里,看情形好像不是闹事,再骑着小毛驴凑近了一看,却原来是个披甲老兵正在人群中唾沫横飞地讲他的战斗故事呢。
“破军大哥,刘邦老儿真的差点就被烧死了?”
问话的人项期认识,是吴中县尉手下的一个屯长,五大三粗的一条壮汉,在这吴中县城也算是个人物,街上的青皮混混见了他,就跟耗子见了猫似的,不过在那披甲老兵跟前,却跟个低眉顺眼的小娘似的,还赔着笑脸。
“这还有假?”披甲老兵老实不客气在那壮汉后脑勺上扇了一巴掌,又道,“老子可告诉你们,除了上将军和高初将军,老子还真没服过什么人,不过韩小刀算一个,小刀兄弟是条汉子,我破军服他”说着,披甲老兵的眼圈忽然就红了。
“后来呢?”问话的壮汉赶紧转移话题道,“后来怎样了?”
“后来?”披甲老兵狞笑两声,说道,“后来刘邦老儿吓坏了,当天晚上就带着七十万大军撤出了大别山,嘿嘿,说出来吓死你们这些兔崽子,刘邦老儿纠集了十几路诸侯七十万联军,最后却被咱们不到五千人给赶出了大别山”
“吹牛的吧,真有这么厉害?”人群中忽然响起了一个大煞风景的声音。
披甲老兵顿时大怒,扭头大吼道:“是谁?哪个小兔崽子在那里胡咧咧?”
那个壮汉一挥手,身后十几个城门守卒早已经一拥而上,从人群中拖出了一个十七八岁的青皮混混,然后摁倒在地就是一通狠揍,那壮汉上去也狠狠地踹了两脚,然后回头以讨好的语气向披甲老兵说道:“破军哥,这小子敢侮辱你的兄弟,欠揍。”
另一个守卒又说道:“破军哥,接着往下说呗,你刚才不说后来你们又离开了大别山,还去了魏地、齐地、赵地、关中,最后还到了九原,跟匈奴人也干了一仗?我的个天,这中间的过程肯定精彩,你快跟咱们说说,嘿嘿,嘿嘿嘿。”
“不说了,老子不想说了。”披甲老兵却不想说了,当下转身就走。
一群守卒大为失望,待回过头来,又把那青皮混混摁倒在地狠揍了一通,直揍得那青皮混混的阿母见了他都不认识了。
项期却是心头一凛,看来项庄还真杀回来了
却不知道项他、项佗、项冠又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有传言说,项庄可是足足拥有五万多大军,而且都是身经百战的精锐之师,论实力,可是比项佗、项冠强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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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中,令尹府大厅。
叔孙贯、屈懿、伍起等十几个世族族老正在与项他议事。
最近的吴中县,真可谓是暗流汹涌,会稽郡南边十五县的十几个宗族又往吴中调来了三千子弟,这样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