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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彀。
“祝姑娘,我带你出去走走,一个人呆在房中太闷。”马文才在门外柔声道。
“夜深,马公子请回吧。”
“今日梁山伯来了,祝姑娘不想去看看他?”
过了半晌,门开,露出一张清丽绝俗的脸。马文才看得心头火热,口中言道:“梁山伯既然来了,祝姑娘且去看看他,有什么话当面说开也是好的。”
“你想让我说什么?”祝轻云冷声道。祝轻云虽心思单纯,这几日每日马文才都来“请安”般叨扰,目光炙热,显是不怀好意。
“我们都替祝姑娘不值,那梁山伯品行恶劣,行为不端……”
“住口!”
马文才微微一笑,道:“背后莫论人是非,却是我的错,我且带你去看那梁山伯,免得他人诬我马家不通人情。”祝英台虽对他声色俱厉,马文才却不以为意。
马文才前头带路,后头跟两个护院,暗中还有一先天宗师,气息隐匿,不过祝轻云却能感觉到他的存在。
马家堡除了尹尚子老道,祝轻云自问没有敌手,她想走随时都可以走。但是她不能走,因为一走小牛山就要受牵连。
这几日呆在庆余楼最核心地方,祝轻云颇有感悟。马家祠堂供奉的马家祖先阴灵,以及象征世间权柄的马家族印,居然对她形成无形桎梏。当然,祝轻云也可以挣脱,。
昔日祝轻云守孝期,见乡人贫困艰难,卖儿卖女,心中怜悯,遂夜盗富家。祝轻云并不后悔,一人做事一人当,这就是了因果。
修道人最怕无故沾因果,若不偿还,必在修道路上形成难关。所以古之修道人,多孑然一身,无牵无挂,而有父母高堂家室子女的,必征得家人同意,许下诺言方行。这是修道之人跟专一修术之人的本质区别。修术就是修某类法术,许下“天残地缺”或者别的代价,往往就能速成。
祝轻云守孝期悟透朝生暮死,道心坚固,与梁山成婚是为了偿因果,原本清净如深潭,了无牵挂,此刻心中却隐现“红线”。
祝轻云宿根深厚,却也不惊不怕,任之凭之,一切但随本心。马文才突然要带她去见相公,虽觉奇怪,心中却喜,生出期待,不知相公吃了朱果没有?
祝轻云浑然没有经验,那朱果若非斋心斋身不够彻底,吃下去不死也要脱层皮,这也是祝轻云这等散修没经过系统学习的弊端。
行了没多久,祝轻云发觉居然来到寻芳楼。
楼高三层,金碧辉煌,粉带缠绕,里面淫笑浪语不绝于耳。寻芳楼是何等所在,祝轻云在祝家坞时早有耳闻,相公居然在这?祝轻云眉头微皱。
马文才偷眼看去,心中暗喜。
此刻,花媚姐闺房中却进行到关键处,就在梁山神魂颠倒行将入彀之时,眼前喷喷香美人儿忽摇身一变,先是七窍流血,接着流脓,皮肤迅速褶皱而乌黑腐烂,很快就白骨一具。梁山“啊”了一声,松开双手。
花媚姐不及防落在地上,呼疼嗔道:“公子,你怎么……”
梁山却已起身,转到墙角对着那一株兰花一顿干呕,胸腹更是阵阵抽紧,灵台早已恢复清醒。
果真是非妻妾不可妄动旖念,《白骨经》原来是白骨精!梁山原还想这是修行后遗症,日后诸多不便,不想今日却全靠它。若非如此,梁山就要着这女人的道儿。
“公子,你怎么呢?”花媚姐娇滴滴唤道,目光深处闪过一抹惊诧,姹女魅魂**居然无效。这花媚娘看起来只是寻常歌姬,其实来头不小。
“没事!”梁山摆了摆手说道。
马文才此刻正在荷塘曲廊上,耳根微跳,听到房内人阵阵喘息,以为计成。
梁山自进入马家堡那一刻起就在他的监视之下。马文召来梁山伯旧友同窗朱大昌,晓以利害,让他引梁山伯到寻芳楼,就是要让祝英台看到她相公最丑陋的一面,方能衬托自己的高洁。
来到门前,马文才装作犹豫了下,转身,脸露不忍之色,轻声道:“你家相公就在里面,你可真要进去?”
祝轻云心中忽然有不好的预计,这是风月场所,难道相公正与女子求欢?!祝轻云心中波澜微起,却依然点了点头。
马文才装模作样哀叹一声,手微发力推开门,恰在这时,铮的一声,却是一记古琴奏响,撼人心神。
马文才愣在当场,却见花媚姐端坐胡床,梁山则在抚古琴,二人姿态与想象中的相去甚远。
梁山虽是小提琴世界级大师,古琴也是擅长,说是弦乐大师也不过分。就见他轻轻一拨琴弦,一曲《清心普庵咒》犹如天女散花,从空而降。花媚姐脸色先还有几分魅红,眸子似醉,居然很快恢复清净。
马文才竖耳一听,却是从未听过的曲子,清雅之极。
马文才却没有花媚姐的欣赏力,拊掌称道:“好曲!好曲!”
梁山停下,看见马文才身后的祝轻云,面色一喜,立刻站了起来,险些掀掉那古琴。花媚姐见琴声被打断,眉头微蹙,心下暗恼。
马文才继续言道:“古有伯牙钟子期,今有山伯与花媚姐。”马文才把二人比作高山流水遇知音,自是不坏好意。
“相公!”祝轻云上前一步,却是微微万福,问道:“相公这是什么曲子?”
梁山一把抓住祝轻云的手,道:“《清心普庵咒》,最是凝神静气,洗涤尘心。”马文才见梁山对祝轻云又揉又捏的,心中妒火腾腾冒上,巴望着祝轻云狠狠甩他一嘴巴。
祝轻云眸子清亮,心中喜悦。虽是寥寥几段曲子,祝轻云却已感觉犹如仙音,居然和自己《玄女经》的修行暗合。
“此曲是何人所作?”祝轻云嗓音微颤。
“我啊。”梁山大言不惭道。
祝轻云心中一亮,反握着相公的手,原来相公有如此慧根。马文才看到此景,差点背过气去。
想带祝英台看男女裸身丑态,不想变成这般状况!
梁山心下惭愧,清心普庵咒乃佛门八地菩萨所作,所谓是音即音陀罗,妙用无穷。梁山心中一动,联想到《白骨经》的修行是否可以结合自己音乐方面的造诣?梁山心中隐隐约约有了方向,不过这都不是现在考虑的事。
两个人执手相看,却不需言语,这些日的分别就一一诉清,此等妙境,实在赛过被浪翻滚太多。
马文才被完全无视,挑拨的话对方根本无觉,俊脸扭曲,赫然发现,这祝英台居然是喜欢梁山伯的。
马文才有撞墙的冲动,自家妹子如此,仙女一般的祝英台也是如此,难道她们眼瞎了吗?
花媚姐也感觉被当了空气。
在花间堂,花媚姐连外门弟子都不是,就是一杂役。然而就她这个杂役所学的魅惑之术可是得高人指点,俗世男人难以阻挡,唯有天阉,城府极深之人,兵家儒家世间的高手可以抗拒,乡野之地的马家堡,即便是先天宗师又如何?
难道梁山是天阉?!
祝英台分明还是处子之身,这很有可能,花媚姐美目忽然一转。
梁山若是知道花媚姐心底正把他想做是天阉,一定气得三尸神暴跳。
不对,这祝英台居然是修行之人,若如此保持处子之身就不奇怪了,而且二人显然情深。
荆山,月光清冷,马文秀墓前香案摆开,三牲齐放,左右各擦四个朱砂云凤文的符旗,随风飘摆,香炉三根香,烟雾袅袅,尹尚子草地上盘坐,五心朝上,口中喃喃念咒:“嗡那啊,土那啊嗯……”
阴风阵阵,刺骨逼人!
“马文秀阴魂,急急如律令!出!”
没有动静!
“马文秀阴魂,急急如律令!出!”
依然没有动静。
尹尚子连呼三遍,毫无动静,额头上豆大汗珠滚落下来,于背囊掏出一面镜子,舌尖一咬喷出一口鲜血在镜面上,喝道:“开!”
镜面里是一团云雾,喷上鲜血后云雾散开,尹尚子就看到坟墓棺椁内马文秀沉睡如旧,两道彻骨的阴泉万古不变地流淌。
马文秀乃五阴之人,葬在此地是尹尚子的功劳,百日之后必成鬼王,以阴泉为滋养重现人间,必为马家堡强大豢兵。
尹尚子在门内地位低下,平日少不了受欺凌,于是想办法谋得经常到俗世行走的差事。他道心已破,修为也就停滞不前,不过再活过五十年还是没有问题。
修道之初,斩尽尘缘,那时的意气风发,已不可追想,现在这般境地,尹尚子却重想有世人般牵连延续,因而心中视马文才为子。马文才以及马家之事,他倾力而为。
尹尚子喷出一口血,神色萎顿了许多,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方才他一连施了聚魂术与锁魂术,居然没有拘出马文秀魂魄。马文秀葬在两道阴泉交汇处,断不会入轮回。尹尚子再仔细看,尸身上魂魄渺渺。尹尚子心里叹道,豢兵不要想了,什么时候魂魄重新聚拢都不知道。
第二十二章梁子强说项
夜深,三大牌坊,吴土与墨灵肩并肩站着。两个人都抬头看天。墨黑的天,一个巨大的纸鹞正在张开翅浮在半空。
纸鹞就是风筝,奇怪的是,二人手头都没有拽着线头。
墨灵年方十六岁,双髻,身着粉色罗衫,比吴土矮一个头,样貌清秀可人,眼大而古怪精灵。若是梁山看到,一定会觉得是少女版的赵薇。
“阿土,我的纸鹞可做得好!”墨灵拍手道,脸红扑扑的。
“小姐做得东西向来是最好的。”吴土露出一丝微笑。
墨工坊是世上最出名的工坊。世上七十二行,其人境界分技、匠、道。若是一曲唱罢,将相王侯、贩夫走卒皆掩面而泣,则曲近乎道也。墨工坊的出品东西最差都是匠境,许多已近道境,可谓大师云集。
墨工坊身后是墨家。墨家人信仰非攻兼爱,以后世标准,就是一群世界和平主义兼绿色环保人士。哪有侵略,不分种族与地别,只要是墨家子弟在左近,一定会站在被攻击方,替其守城。
墨家不同大多诸子百家,很是务实。抵御侵略,并不像纵横家鼓动唇舌,而是以战止战。是以墨家防御,天下闻名。墨家只做盾,不做矛,是为祖训。
墨灵来头极大,是当代墨家钜子小女儿。只是墨家内最讲平等,因而墨灵也并没什么特殊,从墨学毕业后就被远派到马家堡偏远之地,以做历练。
吴氏三兄弟自小依托墨家墨工坊,只是十年前因一场祸事而脱离墨家远避荆襄。墨灵幼时跟吴氏三兄弟最要好,此次意外重逢,分外欣喜。
因为涉及墨家秘闻,吴土并未对梁山交代。
墨家修行有机械与符修两道。机械自然包括各种人力工具,著名的像诸葛孔明灯木马,也包括工程,李冰父子的都江堰即是,下可为日常琐用,上可以巧夺天工。符修类似道家的符箓派,却又自成体系。
吴氏三兄弟也略知符修,因而当夜吴土一眼就认出马文秀之墓施了符土。机械与符修相辅相成,墨家弟子有专修者,更多的则是两则兼修。现在天上的纸鹞,没有线不凭风是飞不起来了,符文就是点睛之笔,在纸鹞心脏处用朱砂画上一符,其形还真似鸟之心脏。有这个符文,纸鹞就等同拥有心脏的搏动之力,能够在空中飞翔。
墨灵符修已达三连符境界,一笔在纸鹞心脏、双目以及嘴巴画了一组符文,这样纸鹞不但能飞天还能看到周围的情景,嘴巴上符文则是在纸鹞落下时还能告诉墨灵所见。
最厉害的能一笔九连符,这是顶尖高手。当然,用材也可以划分境界。像吴氏三兄弟也会画符,但用朱砂不行,非得用自己的鲜血才行,这是墨家子弟里面最差的。中等的就是墨灵用朱砂,厉害的直接用清水甚至虚点就能画符。这种级别墨家高手云堪比出世修行的金丹期高手。
墨灵一招手,纸鹞展翅腾空离开马家堡,向远处飞去。
远处忽然传来“塔塔”的足音,吴土面色一动,道:“我家少爷出来了!”
墨灵道:“你赶紧去吧。”望着吴土背影,墨灵面色沉静,喃喃道:“那个梁山伯是什么人,居然阿土要投靠他?”
墨灵玉手在空中一招,那纸鹞忽地从空中直降在她手中,润玉一般的耳珠弹跳,忽然面色一变,急匆匆转身回墨工坊。
梁山被朱大昌拖走,康叔叫吴土跟着。吴土跟到寻芳楼,不好跟进。后来见马文才带着少夫人急匆匆而来,吴土心中大急,却不及进去通报只得躲开,不想恰好遇到多年未见的墨灵。
“见到少夫人呢?”吴土面色讪讪,为自己没有及时通报。
“少夫人一切都好,明日正式拜访马文才。”梁山点点头说道。
一夜无话,第二日上午按梁山的时间点大概十点左右,他从庆余楼拜访完马文才出来。
梁山在里面枯坐了半个时辰,马文才只是煮茶招待他,算是比前两次礼遇了许多。梁山一开口问祝轻云的事,马文才却顾左右而言他,最后是一句“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搪塞。
梁山出了庆余楼,空中隆隆雷声,不多时天完全暗下来,待快步回到四海客栈,大雨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