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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梦杳优雅的拂了下耳鬓的发丝,缓缓的转过身去,看向宫中的方向,幽幽道:“王叔不是对姓杨的一家恨之入骨吗?难道此时就不想有所作为?”
听唐梦杳这么说,李亨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不由轻轻的哼了一声,一直平和的眼中陡地闪过一丝骇人的杀机。
杨家一门,一位相当于皇后的贵妃,一位权倾天下的宰相,三位赫赫有名的国夫人,其余亲友无不是朝中重臣,自大唐立国以来,还从未有任何一个家族如此显赫。
面对浩荡皇恩,他们若是做好自己的本分倒也罢了,对贵妃,他不想多说什么,但杨国忠欺上瞒下、巧取豪夺,三位国夫人嚣张跋扈,杨氏中人横行京中,这些都是有目共睹。
他们一门显赫,若只是跋扈点也没什么,京中达官显贵谁出门不是昂着头?然而杨家竟仗着有贵妃,居然不将皇室放在眼中,这是他绝对无法忍受的事实。
他虽贵为太子,但皇帝一直对他存有猜忌之心,因而他在朝中的权力远远比不上当朝皇帝最亲近的宰相,杨国忠若因此而看轻他,他能忍,若因此而不敬他,他也能忍,但杨家人竟在闹市中殴打当今皇帝的小女儿、他的亲妹妹,这让他怎么也无法忍受。要知广平公主是什么身份,那是皇室中地位崇敬的嫡亲公主,打她无疑就是狠狠的给了皇室一记巴掌,然而最后皇帝的处理却让他有种想要杀人的冲动。
“哼!”李亨轻轻的哼了一声,那一声虽然很是平淡,但却透出丝丝凉意,“杨家的人,我自是忘不了他们。”
唐梦杳轻轻一笑,那张绝美无畴的脸蛋令人心旌摇荡,“那王叔可得把握好机会,也许上天给你的就此一次,以后再想找这么好的时机恐怕就……”她话没说完,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
“梦杳放心,若这点事我都办不好,那我这太子也不用当了,也不看看安禄山反叛打的是什么旗号。”此时提到安禄山反叛,他语气中竟有点幸灾乐祸的意味,这也是他第一次感觉安禄山反叛似乎并不是一件坏事,也是他第一次提到安禄山反叛,心里还非常轻松。
“诛国忠,清君侧。”这个口号对他们来说早已不是秘密,相信不用多久,天下人都会知晓。
“那当然,也不看是谁帮他想的借口?”唐梦杳轻轻的白了李亨一眼,那一瞥的风情端是仙子入凡,高贵华美的她终于第一次露出了小女儿神态。
李亨不由一呆,“难道也是你……”。
唐梦杳摇了摇头道:“若是我对他说,他当然不会相信,但若从他的谋士口中说出,那自然就不一样了。”
安禄山和杨国忠,都是大唐的心腹大患,一个是恶狼,一个是蛀虫,虽然他们表现的方式不同,但都足以动摇大唐的根基。
安禄山就不说了,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但对杨国忠,唐梦杳远比其他人了解得多,毕竟杨国忠遥领的剑南就在她的眼皮底下。他从剑南搜刮民脂民膏倒也罢了,让她恼火的是他竟对剑南军的败绩隐瞒不报,甚至还谎称捷报,剑南败后,他更克扣军饷,败军无饷,后果可想而知。若不是考虑对皇室、对天下的影响,她真有种一剑杀了杨国忠的冲动。
这些年她一直在为这两个人烦心,虽然皇室对不住她,但她却不能对不住皇室,更不能对不住天下,毕竟这天下还是他们李家的。
在她的穿针引线下,这两条疯狗终于开始互咬起来。每次看到杨国忠在朝中弹劾安禄山,安禄山在范阳辱骂杨国忠,她就不由有些想笑。
“如果洛阳败绩,梦杳看还有谁可当三军重任?”
唐梦杳比李亨更清楚,高仙芝、封常清此去凶多吉少,仓促之中从民间募得的十万兵丁如何是安禄山训练有素的二十万众之敌?
“以梦杳看,论实力和威望,非哥舒翰将军莫属。”
“哥舒翰?他不是已中风瘫痪十月了吗?如何能带兵打仗?”李亨对唐梦杳的回答明显有些意外。
唐梦杳看着他淡淡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玩味的神色,“王叔以为哥舒翰真有那么容易生病?”
看着唐梦杳的表情,李亨不由恍然大悟,哥舒翰怕是刻意借故留在京中,也许他是早已看出了什么。
“王叔还是早做准备,不要对高、封两位将军抱有太多希望,倒不是梦杳觉得他们能力不够,而是实力确实不能相提并论,十万新兵对二十多万久经沙场的战士……”说到这里,她轻轻的摇了摇头,其实她个人倒是非常欣赏高仙芝和封常清两位将军,他们确是军旅中的悍将,只是此种情形,谁都无回天之力。
“不错,除了平原、常山的颜真卿兄弟和河南的张介然,其他人多半是靠不住,诺大的河东竟无可用之兵、御敌之将。”李亨突然觉得有些悲哀,大唐帝国的悲哀。
“青萤也该有很长时间没有仔细的看过长安了,要不就暂住锬儿的王府,也好叙叙你们的师徒之谊、姐妹之情?”
这是这么长时间来,李亨第一次喊她还是小郡主时的闺名,那熟悉又陌生的两个字让她心中不由一颤,再看到旁边那两双热切的眼睛,她终于轻轻的点了点,没有再次拒绝李亨的提议。
看唐梦杳答应留下来,李亨心中也不由松了口气,通过刚才的谈话,他知道唐梦杳私下一定和哥舒翰有着联系,如今有她在,他今后的行事将方便许多。
第十八章急转直下
形势比所有人想象的还要坏,不过几天,陈留失守,河南节度使张介然被俘,安禄山为报杀子之仇,坑杀唐军近万人,张介然也被斩于军门之前,继而荣阳被破,太守崔无坡被杀。最让人震撼的却是封常清激战五天之后败退潼关,河南尹达奚旬出降,御史中丞卢奕、采访判官蒋清遇害。
至此,东都洛阳陷落敌手。
当这些消息传入京师,尤其是东都洛阳失陷,长安终于再也平静不下来。各路勤王兵尚未赶到,河北河南完全沦陷,长安几无可用之兵。
尽管唐梦杳早就知道形势会是这样,但这比她预计的竟还要快,她不由有些忧心,虽然郭子仪和李光弼那边进展顺利,但绝不可能在短的时间内给予安禄山致命的打击。如今洛阳一失,唯一能阻止安禄山前进步伐的就只有天险潼关,那也是长安最后的屏障,她暗自祈祷着高仙芝和封常清能带领残部守住潼关。
然而她这一奢望随着李锬的到来而彻底破灭。
“高仙芝和封常清完了。”
李锬的第一句话让唐梦杳吃惊不小,虽然她知道他们抵挡不住安禄山,但却从没想过他们会战死沙场。
她正端着茶杯的手不由一颤,几滴清明的水珠从里面溅了出来,“前两天军报不是说他们退守潼关了吗?怎么现在……”一向镇定自若的她,此时说话的声音竟微微有些沙哑。
李锬苦笑道:“但是皇上已经派人去宣旨了。”
“他要处决他们?”唐梦杳猛地一惊,阵前斩将,那无疑是自毁长城、自掘坟墓,更何况是在这生死存亡、无将可用的时候。
看着李锬点头,唐梦杳马上站起身来,正欲向外间走去,却又听李锬道:“来不及了,虽是今天宣告,但圣旨昨天已经发出,如今二位将军恐怕……”李锬说到这里,神色不由一黯。
唐梦杳向外走的脚步顿时停在空中,颓然退了回来,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监军宦官边令诚回宫之后向皇上夸大了二位将军的败状,说封将军以贼摇众,高将军弃陕地数百里,又盗减军粮,皇上信以为真,一气之下便让边令诚传旨,将二位将军斩于军门。”
唐梦杳一声冷哼,美目中闪过一丝寒光,“高封两位将军是久征善战之人,那窝囊边令诚若在他们面前指手画脚,他们自是不会给他面子,但他们却低估了这小人在皇上面前的影响。”
“这是刚收到的封将军传来的陈情书,你要不要看看?”
唐梦杳拿过来,展开书文,不禁泪如雨下。
“臣之此来,非求苟活,实欲陈社稷之计,破虎狼之谋。冀拜首厥庭,吐心陛下,论逆胡之兵势,陈讨捍之别谋。将酬万死之恩,以报一生之宠。岂料长安日远,竭见无由;函谷关遥,陈情不暇。
昨日与羯胡接战,自七日交兵,至十三日不已。臣所将之兵,皆乌合之徒,素未训习。率周南市人之众,当渔阳突骑之师,尚犹杀敌塞路,血流满野。臣欲挺身刃下,死节军前,恐长逆胡之威,以挫王师之势。是以驰御就日,将命归天。一期陛下斩臣于都市之下,以诫诸将;二期陛下问臣以逆贼之势,以诫诸军;三期陛下知臣非惜死之徒,许臣竭露。臣今将死抗列,陛下或以臣失律之后,狂妄为辞;陛下或以臣欲尽所忠,肝胆见察。臣死之后,望陛下不轻此贼,无忘忠言,则冀社稷复安,逆胡败覆,臣之所愿毕矣。仰天饮鸩,向日封章,即为尸谏之臣,死作圣朝之鬼。”
看毕之后,唐梦杳拭干眼角的泪水,深深的吸了口气,半响才恢复平静,将其还给李锬,“拿去给你们的皇上看看吧,让他知道他杀的都是什么人,宠的又是什么人。”
“皇上又派谁统帅三军?”对这个皇帝,她真是彻底失望,她有时候真不明白他想的究竟是什么,难道真是老糊涂了吗?
是的,七十多岁的人了,他老了,也该让了。
“父王举荐哥舒翰为兵马副元帅,领兵镇守潼关,皇上已经同意了,不日就会公告天下。”
唐梦杳漠然的点了点头,心中却已决定,她一定要陪同哥舒翰前往潼关,否则不知那儿又会出什么乱子。
当我走进后院的时候,李锬已经离开,只有师傅一个人独自呆在院中。
看着花圃间那风姿绰约的绝美身影,我心中不由一震,虽然看不见她的脸庞,但我却分明看到了那一分难以诉说的柔弱,在我印象中,从来不曾见过师傅柔弱的模样。
我走到她身边,她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幽幽的叹了口气,眼睛无神的看向天边,“小风,我突然觉得好累,真的好累。”
我默默的看着她,没有说话,她付出得太多,却几乎没有得到任何回报,就是她一直为皇室殚精竭虑,她最后还是不会和皇室有半分关系。
她之所以如此费心尽力,那是因为她曾经姓过李,那是因为她不能忘记她身体里流着的还是李家的血脉。
我走到她身旁,与她并肩站在一起,望着夕阳的余晖,幽幽道:“我前些日子才知道那是为了什么,只是你何必一定要全抗在自己肩上呢。”
她突然回过头来,看着我嫣然一笑,“我也不想,可是你看看其他皇室贵胄……也许大唐是安逸太久了。”她轻轻的摇着头,“我真不想看到我们李家江山就这么衰落下去。”
她顿了好一会儿,深邃的眼中闪过一丝苍凉,“虽然我所做的并不是毫无疑义,但其实我明白,一直都明白,就算平定了安禄山,拔掉了杨国忠,大唐再也回不到从前,它就像是那正在落山的夕阳,谁也阻挡不了它的西坠。”她说着说着,看着晚霞的眼中竟落下一滴晶莹的泪珠。
“有生就有死,有兴就有灭,万物之道,在于阴阳调和。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偏偏就在这事上这么执着呢?”
她没有说话,只是自嘲着轻轻的摇了摇头。
看着寞落的她,我心中不由一痛,忍不住伸手将她轻轻的揽在怀中。
突然遇袭,她条件反射的动了一下便没有再挣扎,她感觉很累、很累,突然间竟真的很想有个肩膀让靠一靠。
第十九章心灰意冷
哥舒翰以为,安禄山虽然占领了河朔一带,但他们的所作所为很不得人心,只要坚守潼关,不让安禄山的势力再得到发展,困上他一段时间,其内部就会因争权夺利而分裂,以至自相残杀。等那时再出兵征讨,就很容易打败。眼下他们锋芒毕露,一致对外,要想强攻取胜极为困难,所以他一到潼关便采取了坚守的策略。
事实上,他的谋划极为成功,数月以来,安禄山数十万大军看着潼关却不能前进一步,而与此同时,郭子仪和李光弼的军力越来越盛,已在安禄山背后形成极大的威胁,只要等到适当时机,击败安禄山将指日可待。
正在这个时候,郭子仪、李光弼又传捷报,郭、李与史思明大战于嘉山,大获全胜,斩敌四万人,俘虏数千。现李光弼围困博陵,郭子仪北图范阳。
这个消息一传到长安,举国振奋,朝中的主战声也越来越高,许多人认为哥舒翰坚守潼关是错误的决策,应当趁机出师,与北方郭、李夹击安禄山。
哥舒翰、郭子仪、李光弼一听到这种呼声,几乎同时上表:引兵北取范阳,覆其巢穴,质贼党妻子以招之,贼必内溃……潼关大军不可轻出!
哥舒翰屯留潼关,杨国忠却是如坐针毡,哥舒翰大权在握,他每一天都是提心吊胆。
哥舒翰到潼关时,其手下大将王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