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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哥本名周常华。
2001年5月,我进了北京同志聊天室,网名“陈洛”。那里面乱哄哄的,五颜六色的字闪来闪去,某某对某某说,某某亲了某某一口说,某某抱住某某说。我点了根烟,仰靠在椅子上,盯着屏幕。身后一帮高中傻逼在打CS,吼声震天。右侧隔两个空位坐着秃头的中年胖男,浑身的肉能拧出油,他开着视频,声音粗嘎得像乌鸦。
那些对话一行一行很快刷上去。
伟1对极品小零说:丫的那傻B欠操,别理他。
流光飞舞对所有人说:HI,大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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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对无间双道说:你认识杨肖?
家住西三环对所有人说:有喜欢肥胖男人的么,联系我,131XXXXXXXX。
极品小零对伟1说:哥,我怕,他上次差点堵我在胡同里。
今夜寂寞0对所有人说:HI,有人和我聊聊么?
无间双道对漠说:听说过,那可是北同的红牌啊,不过我跟他不熟,你去找那个叫烟华的,他知道。
梦醒对流光飞舞说:HI,你好。你的名字真好听。
25/187/75对纯零说:嗨,你好,认识一下可以么?
流光飞舞对梦醒说:呵呵,是么,我也很喜欢呢。
伟1对极品小零说:操他妈,下次他再找你,你跟哥说,我找人做了他。
漠对烟华说:嗨,你好,你认识杨肖么?
梦醒对流光飞舞说:让我想起了《青蛇》里的那首插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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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里斯对所有人说:嗨。
烟华对漠说:认识,怎么了?对他有兴趣?哈哈,对他有兴趣的人多了去了,北同当家花旦啊。
超级大屌对我神经不正常说:哇靠,天啊,你鸡芭勃起才15,疯了吧!
极品小零对伟1说:哥,你对我真好,说实话,我从没想过有一天会认谁当哥,我们班的男生都想我做他们弟弟,我从没答应过。
流光飞舞对梦醒说:呵呵,我很喜欢《青蛇》的原声,最喜欢“此恨绵绵。”
漠对烟华说:我不一样,我是认真的,我是真的喜欢他。
烟华对漠说:你见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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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对烟华说:没有。
伟1对极品小零说:呵呵,你还在上学?
我神经不正常对超级大屌说:关你P事。你说你自己大屌,报上数来。
烟华对漠说:我靠,你又没见过他,怎么就喜欢上了。
梦醒对流光飞舞说:那首也很好听,黄沾的曲子总是很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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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对烟华说:是一种感觉,我也说不出,我听同学提起这个名字,直觉便告诉我——就是他。
常哥对林之散0说:我偏爱夏尔丹的人物。
极品小零对伟1说:大二,马上大三了。
流光飞舞对梦醒说:是啊,呵呵。你的名字也很好听。
烟华对漠说:我无语了,真的。你多大?
漠对烟华说:17。
25/187/75对纯零说:嗨,你好,认识一下可以么
老子猥琐老子怕谁对极品小零说:瞧你丫那饥渴样儿,很久没被人操过了吧,老子今晚操到你P眼开花。
烟华对漠说:天啊,那么小,难怪这么多情。
超级大屌对我神经不正常说:勃起25,怎样,大吧。
漠对烟华说:我不是多情,是痴情,我想认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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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品小零对老子猥琐老子怕谁说:恶心,我才不理你。
梦醒对流光飞舞说:看过一部电影叫《梦醒十分》么,好像是法国片,不太确定。那部片子我很早以前看的,现在已经淡忘了,可是不知为什么,结尾男主角中枪的那一幕,我总是忘不了。
烟华对漠说:他最近没来这里,不过他基本每星期都会去NIGHTMAN。你可以到那里找他。
漠对烟华说:NIGHTMAN?
秋菊怒放对所有人说:东城区的有么,寻4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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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华对漠说:三里屯的同志酒吧,他经常混那儿的。
伟1对老子猥琐老子怕谁说:你他妈有病吧,傻B啊,你丫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熊样儿,妈B自己去舔自己P眼。
狼对淫荡小兔说:靠,你怎么那么贵啊,杀人啊。
漠对烟华说:哦,好。对了,听说他长得很美。
林之散0对常哥说:晕,我只是随口说说的,我也不了解他,我倒是知道达利。
伟1对极品小零说:这种人多了去了,你别理他们。你多大?
烟华对漠说:是啊,身材那叫一个妖娆,穿上女装比女人还美。不过他最近转型了,把长发剪了。
淫荡小兔对狼说:是全套,SM,一晚不限次数,不容易的。
漠对烟华说:是么。
极品小零对伟1说:19。
流光飞舞对梦醒说:没看过,我到时候去找找,我最喜欢《辛德勒名单》。看了四遍,每遍都哭了。
常哥对林之散0说:达利,我觉得他缺少可表达的东西。
25/187/75对纯零说:晕,你不理我啊。
伟1对极品小零说:你好小啊,我25岁了,呵呵。你住哪?
烟华对漠说:你去NIGHTMAN吧,别说自己的真实年龄。
林之散0对常哥说:……我有点事,不能同你聊了,88。
常哥对林之散0说:88。
我神经不正常对超级大屌说:操,还真他妈够大的,小心把零号捅死。
梦醒对流光飞舞说:那是经典的老片了,永不退色,我也很喜欢。尤为深刻的是那灰中的一抹红。那片子的音乐真好听。
狼对淫荡小兔说:你有摄像头么,让我看看你。
流光飞舞对梦醒说:对啊。
淫荡小兔对狼说:你等等。
极品小零对伟1说:我在北四环,我学校就在家旁边。
梦醒对流光飞舞说:你看过《SHINE》么?
漠对烟华说:我最近去不了,你见了他,能不能对他说一声,说有一个叫漠的男孩真的很喜欢他,不久后会去找他,希望他能等着这个男孩。
风流才子对林之散0说:嗨,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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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之散0对风流才子说:嗨。
伟1对极品小零说:我也在北四环,你今晚忙么,我带你出去玩怎么样?
烟华对漠说:呵呵,好吧。
我看着这些字幕,就像看着一张张面具,一个个故事。我掐灭第五根烟,找到常哥的名字,点开私聊。
陈洛:嗨,注意你很久了。
常哥:啊?是么。
陈洛:为什么叫“常哥”?
常哥:我很小的时候就想要个弟弟,可惜是独子。你呢?陈洛是真名?
陈洛:对。
常哥:呵呵,一般人不会用真名。
陈洛:我又没干坏事,坦坦荡荡的,我不喜欢戴着面具生活。
常哥:我也是,所以“常哥”算我半个真实的面貌,我名字里有“常”。
陈洛:我不想做你的弟弟,我想做你的恋人。
常哥:!!!……
陈洛:我不懂你的那些艺术那些小资,懂你,就够了。
常哥:……你最近遇到不开心的事情了?
陈洛:我一直过得很开心,每天都是。
常哥:你草率了,我们刚刚认识三分钟。
陈洛:三分钟,已经很久了,足以爱上几百次。
常哥:我们没有见过彼此……
陈洛:相貌真的这么重要么?
常哥:……
我重新点上一根烟,靠着椅背,闭上眼,我的眼角有些酸胀,我知道我的疯狂。于这混沌的世界中长久压抑,体内滋生出黑色的毒花。想要释放,想要在茫茫人海中寻找一个人,无论贫富,无论贵贱,无论丑美,无论健康与否……我的身体又开始发痛,我不想哭,可是不能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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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2001年7月,我对常哥说:我想见你。十分钟后,他说:好吧。
在此之前,我无数次幻想过他的样貌,正直的,猥琐的,高瘦的,矮胖的。我的生活失去倚靠,没有方向,就算他是网吧里隔着两个空位的那个秃头胖男,我也不在乎。
我们约在西单图书大厦门前见面。我穿着一件白衬衣,磨破的牛仔裤,很旧的运动鞋,我的手插在裤兜里,空空的,除了一串钥匙和20块钱,什么也没有。不远处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过往的人流中,似乎也在等人。他的站姿很懒散,可是很高雅,很悠闲,说不出的气质。我看不清他的面孔,只看出他穿着胸口开着两颗扣子的斜格纹衬衫,料子很好的褐色休闲西裤,软牛皮鞋。
他拿着一张折好的北京市交通地图。
我走过去,他的脸慢慢变得清晰,很方正的脸,很英俊,下巴青青的,早上新刮过胡子。他已经不年轻了,三十多岁,他曾经告诉我,他结过婚,没有孩子。我问:她在哪?他说:死了,病死的。我说:……他说:死之前,她最引以为傲的黑亮长发都掉光了,一根不剩。
我刚满18岁,很年轻。我是孤儿,无依无靠。
我把手搭在他的肩上,说:“嗨,注意你很久了。”他很高,我173,只到他下嘴唇。他的身体震了震,转过头看我,脸上掩不住的惊讶。“陈洛?”他的语气有些迟疑,那表情像一只发呆的大笨熊,有趣极了。我忍不住笑起来:“对,常哥。”他的表情更加呆滞,彻底破坏了保持良好的高雅气度。过了很久,他回过神,那张古铜色的脸唰地红了,讷讷地说:“对不起,没有认出来。”他很快恢复常态,又是一派绅士举止,盯着我说:“你比想象中还要小,像一个高中生。”我又笑了:“我本来就很年轻,大叔。”他又有些失神,不过显然已经具备了免疫能力,说:“为什么不上学了。”我说:“没钱。”
他不再说话,我们向停放在路边的车走去,是一辆黑色的沃尔沃,很朴实,不拉风,深藏在内的锋芒,就像他一样。什么样的人开什么样的车,这话不假,红色法拉利就是用来配二奶的。我系好安全带,他把手放在方向盘上,侧过脸问我:“中午你想吃什么?”我发现他的鼻梁很挺,眉直直的,斜斜的,像两把刀。我说:“肯德基吧。”他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眉毛挑起来:“肯德基?你不想吃点别的么,全居德的烤鸭很好吃。”
我把头向后仰,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说:“我从没吃过肯德基,想去一次。”他沉默了,汽车很快发动起来,窗外的景物向后退。
我点了一堆东西狼吞虎咽,他坐在对面,用两个指头夹着薯条,蘸了番茄酱送进嘴里。
他连吃饭都这么好看。
他用两只黑黑的眼睛看着我,突然说了一句:“你应该照顾好自己,你这么瘦……”我不理他,继续大吃特吃,沙拉和着蔬菜叶子粘在脸上,他从衬衫口袋里掏出一方格子纹的手帕,替我擦了。
从电影院出来,已经是晚上九点。他说:“我送你回去吧。”我没有说话,默许。
汽车停在胡同外,那条路太窄,黑糊糊一片,驶进去很难掉头。他的眼睛亮亮的,里面说不清藏了些什么。我说:“去我家坐坐么?”他看了我一会儿,解开安全带。
六层高的居民楼,破破烂烂,楼道根本没有灯,狭小得只容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