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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缥缈录6-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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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只有跟随他的兄弟们,鬼弓的箭是无敌的,这是他在战场上最信赖的东西。他只要接近距离
白夜苍狼旗一百五十步,而他的背后有五十支箭,只要有一支洞穿蒙勒火儿的喉咙就可以。
“将军!看那边!”一名鬼弓以弓梢指点着惊呼起来。
不花刺顺着看了过去,他无法相信自己的所见的一切。一个高速奔行的人影如利刃般切入
了白狼团的阵心,他一手提着五尺的长刀,一手提着阔身重剑,如风车般旋转,那些巨狼在他
的面前,就像是战马遇见了巨狼似的,惊恐地后退,但是来不及,那个人的速度如同太阳移动
的时候影子在大地上飞驰,被他盯住的巨狼无法逃脱,一匹巨狼忍无可忍反击时,那个人猛地
跃起,达到三个人的高度,一刀劈斩之下,把那头狼的头骨和他的主人一起劈开。
没有人敢靠近那个人,血花在他身边盛开又凋谢,浓郁的血腥气里,他嘶声狂嚎。
“青铜之血。”不花刺隐隐地打了个哆嗦。
钦达翰王之后数十年,帕苏尔家再次出现了青铜之血。那个孱弱少年爆发的时候,和他爷
爷一样凶暴,俨然是当年钦达翰王当着所有青阳贵族的面惩罚背叛者的场景,飞虎帐骑兵躲避
着他的锋芒,狼骑兵也躲避着,他所到之处武士们闪出一片空地,他则野兽般向着人最多的地
方冲去。
白狼团在一个人的压力下渐渐被分开,裂缝越来越大,指向白夜苍狼旗的位置。
“大那颜是要给我这个机会么?”不花刺抽出鸣骸之箭,搭在弦上,对空射出。这是进攻的
信号,鬼弓们在疾驰中把第一阵箭雨投向了白狼团。
他盯着在寒风里招展的白夜苍狼旗,朔北狼主蒙勒火儿的战旗,三十多年前他带着这面旗
从北都城下撤走,三十多年后他回来,原本的苍青色大旗被北荒的风洗成了惨白。不花刺希望
用那面旗做他和狼主的裹尸布。
白夜苍狼旗下,蒙勒火儿没有骑在狼背上,战旗下摆着一张粗木椅子,他放松地靠在椅子
上,眯起眼睛看那个仿佛从岩画中跳下来的血红色人影在人群中穿行。他的儿子呼都鲁汗恭恭
敬敬地站在椅背后。
“那就是青阳的骄傲,青铜之血,在草原仅次于逊王‘黄金之血’的血脉。”蒙勒火儿低低地
叹了口气,“我年轻的时候一直渴望着亲眼看见狂战士在千万人中砍杀,看看盘鞑天神给了帕苏
尔家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可惜那时候钦达翰王在世,我还太年轻,不敢来北都城挑战他的威严。”
“父亲,要不要避避锋芒?”呼都鲁汗说,“那只是个疯子,不必父亲您为他费心。”
“不,那不是疯子,是帕苏尔家高贵的狂战士,你妹妹的儿子。”蒙勒火儿说。
呼都鲁汗一愣。
“阿苏勒。帕苏尔,我亲爱的女儿勒摩的孩子,我在北荒曾经让人偷偷地画下他的模样给
我看,你看他那张脸,那双眼睛,不是很像勒摩么?”蒙勒火儿淡淡地说。
呼都鲁汗跳望出去,只看见一双血红如凶兽般的眼睛和一张鲜血淋漓的脸。
蒙勒火儿站了起来,提起斜靠在椅子旁的青铜大铖,大步走向阿苏勒。他的行迹如利刃般
切开了人群,他奔跑起来,发出沉雄的吼声。
远处的高地上,桑都鲁哈音把黄金苍狼旗平铺在地下,把山碧空放在旗上。血从山碧空的
全身涌出,染红了旗上金丝织成的苍狼。他的身体千疮百孔,哈勒扎击中他的瞬间,给他造成
了不可弥补的伤害。那一瞬间在他身体里冲撞的力量失去了控制,像是千万条无形的蛇从他的
脉络中冲出,重新散逸到天地间。对于秘术大师,施法中被人打断是致命的。
“老师!老师!”桑都鲁哈音惊慌地按住山碧空的伤口,可以他的大手也盖不住。
“我不会死的……桑都鲁哈音,别害怕,我不死的……我只是太累了……太累了……”山碧
空睁开眼睛,用虚弱至极的声音说,“可我还不能死,如果我死了,雷碧城才会真的把这片天地
当做他的战场……如果我死了……就再也没人能克制他心里凶猛的野兽……”
“所以我还不会死。”山碧空缓缓合上了眼睛,疲倦至极地睡去。
桑都鲁哈音试了试老师的鼻息,略微放下了心。他解下自己肩上的整幅葛布,小心地把山
碧空包裹起来扛在肩上,警惕地环顾周围,大步后撤。他曾作为一个夸父武士和蛮族人在虎踏
河周围打了十年仗,他不相信这些蛮族人,无论是青阳人或者朔北人。
远处飞虎帐和白狼团的战场上,一个老人和他的外孙竭力厮杀,数千匹狼仰天狂呼。
“雷碧城。”桑都鲁哈音默默地念着这个名字,看向南方,想象那个让老师视为最重要的同
伴、却又始终放心不下的老人。
“山碧空。”冥想中的雷碧城忽地睁开眼睛。
早晨的阳光从窗格中照进来,照在他的眼睛上,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可别死丰瀚州了,”他低声说,“你这还想要救世的疯子。”
阿苏勒反手握着影月急退,狼骑兵们狂呼喝彩。
这是不查想象的,一个老人,在帕苏尔家的狂战士面前不仅没有被压倒,反而占据了优势。
蒙勒火儿的青铜大铖以无可匹敌的旋转把阿苏勒击得步步后退,阿苏勒如一只困兽般数次前突,
却都没能成功。
“你比钦达翰王差得很远,你也配成为狂战士么?”蒙勒火儿沉重地喘息着。
“依马德、古拉加、纳戈尔轰加、这是我祖宗的血。”
“他们的灵魂在黑暗中看我,他们传给我尊贵的血和肉,他们传给我天神的祝福。”
“我们注定是草原之主,我们注定是世界的皇帝,我们注定是神唯一的使者。”
阿苏勒嘶哑地呼唤祖先们的名字,他血红色的眼睛因为这些妖咒似的话变得越发的亮,他
猛冲而前,踏步挥斩,大辟之刀重现,完美的刀弧向着蒙勒火儿的肩膀斩落。
“帕苏尔家,没落了。”蒙勒火儿说着这句话,把青铜大铖垫在了自己的肩上。
影月斩中了大铖,却没能让那块青铜碎裂,反崩回去,蒙勒火儿在那一瞬间伸手抓住阿苏
勒的头颅,把他高高举了起来,而后一拳打在他的后颈,让他昏厥过去。
不花刺的箭没能出手,因为蒙勒火儿把阿苏勒挡在了自己的面前,冷冷地看向不花刺的方
向。
不花刺知道自己失败了,从一开始,蒙勒火儿就已经看穿了他们的战术,设下了完美的伏
击圈套,那两面旗帜是诱饵,蒙勒火儿把自己也用作诱饵,鬼弓、虎豹骑、大风帐、飞虎帐,
都是投火自杀的飞蛾。
不花刺扭头看看自己的身后,已经空无一人,他孤零零地站在战场上,羽人射手们完成了
任务,沉默地把长弓收入囊中,拔起剩下的羽箭撤走。狼骑兵们缓缓地向着不花刺团聚而来。
马夯带马逼近白狼团时,没有任何一个狼骑兵阻拦他,反而为他闪开了道路。飞虎帐残余
的人马已经回撤,完成了屠杀的朔北部武士们不再追赶,从容地撤退,巴夯来到这里,只是要
找阿苏勒。
阿苏勒横躺在一个老人的膝盖上,那个老人坐在一张椅子上,背后张扬着白夜苍狼旗。
巴夯知道那是谁,看起来蒙勒火儿正在等他。巴夯摘下了头盔,点头致意。
“这是青阳的铁浮屠么?你敢来这里,确实有过人的勇气。那么把我的外孙带回去,他有
青铜之血,非常珍贵,我不想他死去。我寨子里的环境太恶劣,对他没有好处,他应该在城里
等他的外公去看他。”蒙勒火儿看着巴夯,淡淡地说,“等他醒来的时候告诉他,靠着祖宗传下
来的狂血杀人,只不过是一只套了豹子爪牙的羊。他让我很失望,比他的爷爷差得太远。只有
当他的心里也被血填满,他才能真正称为帕苏尔家的狂战士。”
两名狼骑兵把阿苏勒抬起来,送到了巴夯的马鞍上。
“还等什么?你杀不了我,我还有战俘要审问。”蒙勒火儿挥了挥手,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
巴夯带马离去,仅存的几十名铁浮屠正在不远处等待他,他们每个人的马鞍后都扛着战死
者的尸体,他们必须把这些珍贵的铠甲运回北都城,虽然看起来已经没有什么用了,短时间内
他们甚至训练不出什么人可以穿着这些铠甲作战。
呼都鲁汗看着巴夯离去的背影,心里微微一动,抽出腰间的长弓,对准巴夯的后脑,他的
弓术算不错,足以命中。
“呼都鲁汗,你要干什么?”蒙勒火儿的铖缓缓地压在儿子的后颈里。
呼都鲁汗的全身僵住了,他知道那柄刀刃口算不得锋利的铖在父亲的手中砍下过多少头
颅。他是蒙勒火儿唯一的儿子,但是如果他敢于在众人面前质颖蒙勒火儿的权威,蒙勒火儿一
定会让那柄沾满鲜血的铖落下来。
呼都鲁汗缓缓收弓,把弓和箭都扔在地下,“那个孩子看起来很危险,我们不该留下他。”
“我说过让他们走,蒙勒火儿?斡尔寒的一生,永远兑现自己的许诺。”蒙勒火儿也收回了铖。
他看着阿苏勒一行的背影,冷冷地笑了,“呼都鲁汗我的儿子,你急于对他下手,是担心
他影响了你的地位吧?这个孩子的身体里流着我的血,你认为我喜欢这个孩子,你忌惮他?”
呼都鲁汗不回答,仰头看着天空。
“山碧空,你怎么想??”蒙勒火儿淡淡地说。
“他是一个天驱武士,但还太年幼,不足以对我们构成威胁。现在放他走,会有好处,北
都城里的大贵族们会试图投靠我们。如果我们连狼主的外孙也杀死,他们会明白投靠也绝没有
活路,他们要么死战,要么向南逃窜。对于我们未必是好事。”骑在桑都鲁哈音脖子上的山碧空
说,“而且,当初是狼主以和亲换回了和青阳部之间的和平,这个孩子是和亲的结果,狼主理应
顾念情谊。”
蒙勒火儿咧开嘴,无声地笑,“是啊,他是我最心爱的女儿勒摩生下的孩子,我的勒摩啊,
是草原北方最艳丽的花。我却不得不让她嫁给我的敌人,换取她父亲的撤退……”
他笑着笑着脸色忽地一变,仿佛恶鬼暴怒般,额头上青筋跳动,眼神狰狞得仿佛要搏人而
噬,“她还和郭勒尔生下了男孩!让他把武器对准他的外公!这是我不可洗刷的耻辱!”
他的咆哮声中,所有人战栗不安。
等到那怒容很久之后渐渐平息下来,蒙勒火儿低低叹了一口气,“他说他叫阿苏勒?帕苏
尔……你看他的眼睛,是像郭勒尔啊。呼都鲁汗,你真是愚蠢,你看不出来么?他绝不会是我
们的朋友!”

不花剌站在雪地里,左臂断口上挂着血色的冰棱,右臂撑着弓才能勉强站直。但他知道不
可能站得很久,他的身体在慢慢变冷,那张好弓的背脊也已经发出了将要断裂的哀声。
他放眼向四周,无边的大雪里躺着他的兄弟们,像是成群死去的黑色乌鸦。木黎留给他的
透骨龙就倒在他脚下,已经冷透了。马鞍一侧挂着他祖传的箭囊,里面还残留十二支破甲箭,
他再也不可能射完这些箭了。那匹凶猛的战马大概是误解了他的意思,以为他陷入了敌群中却
没有箭了,于是带着箭拼命地冲进来。它连续闪开了巨狼的利爪,却没能避开羽人的箭,一只
利箭从它的胸口里惯穿进去,只留下白色的尾羽在外。
他的面前是一张粗木座椅,蒙勒火儿坐在那里,他的巨狼蹲在一旁,他轻轻抚摸着狼背上
的长毛。所有的狼骑兵都围绕着不花剌,这支野兽般的军队军纪异常严明,蒙勒火儿沉默着,
狼骑兵和狼也都不发出声音。
蒙勒火儿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不花剌,不花剌以森冷的目光回敬。
他在等待,等待蒙勒火儿巨钺一斩,让他的人头落地,这个期待支撑着他不倒下。他想起
木黎死前的一幕,颈口里涌出的血泉在空中仿佛一面飘展的战旗,他不知道此刻他胸膛里的热
血能否化成艳红色的泉水了,他觉得血管里已经结满了冰。
“鬼弓神箭不花剌,我从北方来的路上听说了你的名字。有人提醒我说我可以不防备木黎,
但是我一定要留心不花剌,因为不花剌要杀我,我甚至看不见他在哪里。”蒙勒火儿用低沉平淡
的声音说,“现在你这张鬼弓已经没有箭了,我再也不必留心什么人。我很高兴,就放你回去吧,
顺便,把我的礼物带回给青阳的主人。”
“我不会帮你做任何事,砍下我的头,趁我还活着。”不花剌说。
“我并不是要故作仁慈来折辱你,我这么做只是因为我欣赏你的勇气,这是我含着敬意的
礼物。你让我想起了多年前的木黎,可惜他最后变成了一只求死的老狗,这让我觉得难过。”
蒙勒火儿说,“你也想求死么?因为你已经不能射箭了?”
“我父亲教我的,”不花剌,“魔鬼的礼物不能收。”
蒙勒火儿低低地叹了口气,眺望着远言,沉默了一会儿,“如今草原上人人都蒙勒火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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