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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付小喜,用不着她亲自出马,光一个珠儿就绰绰有余。
“小喜,人在做,天在看,你知不知道?”珠儿话中带针。
“你是什么意思?”小喜嘴不承认,眼神却闪烁不定。
“乱说话会烂舌头。”珠儿一副没想到她那么笨的表情。
“你好大胆!居然敢诅咒我!”小喜恼羞成怒,反咬一口。
珠儿反唇相稽地说:“我说的是实情,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够了,少说两句。”麻子公主使了个制止的眼色。表面上看起来,是要珠儿适可而止,其实是赞许她替她出了一口气。
小喜这次前来,是老夫人要她想办法激怒麻子公主。
因为现在已经是第八天了,老夫人原以为麻子公主会叫苦连天,却没想到她会任劳任怨、甘之如饴;老夫人怕再这样下去,元靖迟早会心软,把她当成宝贝疼爱。
“好一副自以为是公主就了不起的贱样!”
“孔雀都没你跷,明明没屁股,屁股还翘那么高。”
半晌,小喜闷不作声,最后实在是憋不住,才好奇地问:“谁叫孔雀?”
噗地一声,香儿和珠儿像鞭炮炸开般嘲笑道:“真好笑,连孔雀都不知道!”
小喜这一生,从未踏出村里半步,就算进过城,也未必见得到孔雀。因为孔雀是南洋商人进贡的珍禽异兽,只有宫里的人才知道,孔雀要表现骄傲,屁股会一抖,翘得高高的。
“你们欺负我,我要去跟老夫人告状!”
“当心跑得太快,摔了个狗吃屎!”香儿和珠儿落井下石。
小喜三步并作两步,飞快地奔向山下,如履平地,并没如她们所愿地摔跤。
不妙!麻子公主心中暗暗一惊。
她们上了老狐狸的当!打狗也要看主人,小喜受委屈,老夫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她必须提醒珠儿香儿,从今以后,就算天塌下来,也要咬紧牙根挺下去,但是这一次,她们两人注定要受罚了……
一想到身为公主,却保护不了她们,麻子公主不禁幽幽地叹了口气。
“公主,你叹什么气?”香儿是乐天派,神经比千年老树的树干还粗。
“跟她计较,吃亏的是我们。”麻子公主指出。
“她造谣生事,珠儿咽不下这口气。”珠儿不吐不快。
“退一步海阔天空。”麻子公主谆谆教诲,希望她们能够早日开窍。
珠儿点了点头。“我了解了。”跟老夫人作对,只会陷公主于不义。
“公主,你变好多!”香儿有感而发。
“变更丑了,是不是?”麻子公主神情黯淡下来,摸着自己的脸颊;棱棱角角,消瘦好多,颧骨都跑出来了。
她向来不爱照镜子,在她寝宫里连一面铜镜也没有,就是不愿看到自己的丑相。
难怪她越辛苦,元靖越是不理睬她,原来是这个原因……心一酸,眼角不停地渗出泪水,楚楚可怜的模样,让珠儿和香儿也跟着心酸。
“不,公主是变漂亮了,也变得更善良了。”珠儿瞪了眼不会说话的香儿。
“公主,你很爱驸马,所以才会委曲求全。”香儿大为懊悔,连忙自圆其说。
麻子公主强颜欢笑地说:“有一天,当你们爱上一个人,你们也会跟我一样。”
“希望那一天永远不要来到。”珠儿和香儿同时大力地摇头。
“少来了,每个女人都渴望有个好归宿。”麻子公主说。
这话说到珠儿和香儿的心坎里,但是她们虽然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可是谁也不敢说出口。她们一点也不觉得公主的归宿是好归宿,亏驸马还生了一对好看的眼睛,却怎么也看不见他娘的恶形恶状,因此她们两人只觉得公主疑得可怜……
不一会儿,小喜蹦蹦跳跳地跑来。“老夫人要见你们两个。”
“见到老夫人,千万记得别逞口舌之快。”麻子公主千叮咛万嘱咐。
四下静寂,烈焰当头,整座山谷,又只剩下麻子公主一个人。
弯着腰,驼着背,挥动着锄头,不知何时才能把田犁好?她只能无语问苍天。
犁了七天七晚的田,泥土翻了一遍又一遍,照理说,土已经松到蚯蚓不用辛苦钻探,就能像坐溜滑梯一样,轻易地滑到地心,可是老夫人坚持土不够松,不利播种,一声令下,要她继续犁。
背后突然传来强而有力的脚步声,是男人!
她开心地急急回过头,心底的失望被笑容掩盖住。“德哥,你怎么有空来?”
“公主别叫我德哥,叫我阿德就行了。”阿德提了壶冰茶来慰劳她。
“我叫你阿德,那你也别叫我公主,叫我大嫂就行。”麻子公主现在已经变得很平易近人了。
阿德恭敬地双手奉上茶杯。“大嫂,喝口冰茶,消暑解渴。”
“谢谢你。”她欣然接受他的善意。
阿德豪爽地说:“不必客气,邻居应该互相照应。”
“你怎么不怕被白虎星连累?”麻子公主知道谣言满天飞。
“乡下人无知,容易被煽动,大嫂别放在心上。”阿德一脸同情。
她啜了口冰茶,露出甜笑。“如果大家都能像你一样,不知该有多好!”
“元大哥怎会忍心让大嫂如此辛苦?!”阿德忍不住替她打抱不平。
“我只是尽做媳妇的本分,谈不上辛苦。”麻子公主甘之如饴。
一连八天,阿德都在自家田里,一边工作、一边观察麻子公主的一举一动。
原本他以为她会连半天都撑不下去,没想到她竟会安然度过八天,令他佩服得五体投地,恨不得叫她一声活菩萨。
她真的是太伟大了,也太可怜了,看她现在像个苦命小媳妇,他反而怀念起过去那个威风八面的麻子公主!
她在大殿上,当着皇上的面又哭又闹,死都不嫁农夫的气魄,如今已经荡然无存。
到现在,他还没有想通,是什么原因让她任劳任怨,甘心做牛做马?
是老夫人,还是元靖?究竟是哪一个给她吃了什么失魂夺魄丹?
“看你每天从早到晚不停地犁田,怎么到现在还没犁好?”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是在找黄金。”
“骗人,大嫂家里多的是黄金。”阿德可不是好骗的。
麻子公主撒娇地说:“我说笑话,你就给点面子,至少笑一下。”
“嘿嘿!”阿德抓了抓头发,勉为其难地咧开嘴,露出两颗如兔的大门牙。
噗哧一声,麻子公主被他傻气的模样逗乐。“我看你以后还是少笑为妙。”
“我笑起来很丑吗?”阿德的自尊心受到严重打击。
“像头大笨牛。”其实是好可爱,但麻子公主却捧腹大笑。
“看你笑得那么开心,我就放心了。”阿德有一副好心肠。
笑声乍停,麻子公主忽然感伤了起来。她想起过去自己曾罚阿德自掴一百个耳光,心里感到过意不去,起身向他深深一鞠躬。“阿德,你人真好,以前我对你做了过分的事,现在我郑重向你道歉。”
阿德受不起这种大礼。在他心中,她永远是公主,连忙回敬她三鞠躬。“是我嘴贱,你没把我舌头割下来,我才要谢谢你的大恩大德。”
两人互拜,看起来就像小孩子在玩拜堂成亲的游戏,麻子公主忽觉不妥,怕被人看见又有闲话可说,不只她得背上淫妇的臭名,还会连累阿德成为奸夫。
一想到人言可畏,她连忙喊停,气喘吁吁地说:“再拜下去,我这身瘦骨就要散落一地了。”
“大嫂你要保重身体。”阿德好心地搀扶她坐下。
麻子公主感激一笑。“谢谢你的关心。”
“新婚燕尔,这个时间,你跟元大哥应该在床上……”
“阿德,你好讨厌,我看你你该讨老婆了。”麻子公主脸上一红。
“在床上睡觉,你想到哪去了?”阿德一根肠子通到底,想的只是要她多休息。
“是你口水流到嘴角,害我想歪了。”麻子公主脸更红了,急忙撒谎。
阿德装模作样地抹了抹嘴。“原来是我自己露出马脚!”
两人都没有发现,在他们身后,站了一个妒夫。
不仅阿德,元靖也躲在树林里,暗中观察了麻子公主八天,看她一天天消瘦,就像坐视一艘翻覆的船,一寸寸地往水底沈去。
好几次,他都想冲出来,代她受罚犁田,但他知道这么做反而会害惨了她;娘的决定,比如山军令更难动摇,他这个做儿子的,又怎么会不了解!
原本他以为时机成熟,打算今天向娘求情,请她网开一面,但是现在妒火直冲头顶,使得他丧失理智,冷不防地以指责的口吻,冲着阿德而去。“和别人老婆打情骂俏,有失厚道。”
“你来得正好,你实在不该让大嫂在大太阳下做粗活。”阿德问心无愧,同样以责备的口吻,反击回去。
元靖冷哼一声。“我高兴,更何况这是我的家务事,用不着你操心。”
“这种话都讲得出口,你的良心是不是被狗吃掉了?”阿德闻言勃然大怒。
“朋友妻不可戏,你的良心才被狗吃掉了。”元靖火冒三丈。
看他们两人剑拔弩张,这种时候麻子公主没有第二条路可选,她只能选择护夫一条路,虽然这么做很对不起阿德,但她不会忘了阿德有恩于她,假以时日,她会用其他方式报答他。
于是她袒护地说:“阿德,元大哥对我很好,不像你说的那样。”希望阿德不会以为她是见色忘友,而能够明白万一将事情闹大,对谁都没有好处;尤其是让老夫人知道的话,她肯定活罪难逃。
“你听听,大嫂这么护着你,你应该更加疼惜她。”
“我不疼惜她,你心疼了是不是?”元靖目光晦如乌云蔽日。
麻子公主向阿德投以适可而止的眼神。“阿德,你少说两句。”
“男人说话,没有女人插嘴的余地。”元靖视她的眼神为眉来眼去。
“你干么凶大嫂!”阿德最看不惯欺侮女人的男人。
“我喜欢,你想怎么样?”元靖挑釁地冷笑。
阿德真想甩他一耳光,打醒他,但公主求饶的眼神,令他不忍伤她的心。“看在朋友的分上,我才好心劝你,别糟蹋贤妻。”自古多情总被无情伤,现在只能指望元靖好自为之。
“她是很闲,工作不做,跟你勾三搭四。”
“我说的是贤慧的贤。”阿德没察觉出他是有意找麻烦。
“你这么维护她,难不成你对这个麻子有兴趣?!”元靖下颚紧绷。
“你自己看,你家的田,土松得一脚踩下去,脚印清晰可见,足以证明……”
为了证明公主的贤慧,阿德以行动证明给他看,但是这番苦心,却让麻子公主顿觉双肩沈重,不胜负担;他越帮她解释,越会让元靖不高兴,从元靖刻意在鸡蛋里挑骨头的行为看来,无非是想反证明阿德对她有意思!
“你小力点,别把我家的田踩坏了。”
“你、你不可理喻!”阿德气得肺快炸开了。
元靖撩起袖子。“你想怎样?想打架是不是?我奉陪到底。”
麻子公主快速地介入两人中间。“别为了我伤害你们的友情。”
“看在大嫂的面子上,我今天就饶过你。”阿德快快不乐,转身欲走。
“笑话!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元靖从他身后,不肯善罢甘休地嚷叫。
“你当我怕你不成!”阿德回过身,拳头抡在半空中。
“我头好痛!麻烦你们别吵了!”麻子公主暗示阿德别意气用事。
算了,清官难断家务事,公主既然不要他插手,他就回家打沙包出气。
任凭元靖冷嘲热讽,极尽挑釁之能,阿德头也不回地渐渐走远。
接着元靖就将满腔的怒气全转移到麻子公主的身上,正眼打量、斜眼打量。
他从没仔细打量过她的模样,半晌才吐出一口气,咋着舌,发出怪声怪气。“真是不得了!长得这么丑,居然还会勾引男人?!”
“你说这种话,不仅侮辱了我和阿德,更侮辱了你自己。”
“这是什么?”元靖明知故问,眼睛睨着阿德忘了带走的水壶。
“连水壶都看不出来,你该去找大夫了。”麻子公主漂亮地一击。
“这水壶……好像不是我家的。”元靖作出左思右想的表情。
她冷冷地说:“是谁家的,你心里有数。”
元靖以壶嘴对着口。“这是上好绿茶,你还敢否认你跟他没什么吗?”
就当他是疯狗,麻子公主懒得理他,一个转身,往梯阶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