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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他们都不让我来看你,你没事了吧?”程乐还想靠近一点,他们几个小的,其实都很依恋着大哥的,结果说大哥伤得很重,她就一直闹着来看,结果看到大哥泡在漆黑如墨的药水之中,脸也跟之前不同了,她就再也忍不住,泪流满面。
“大哥没事,你都多大了,还哭。”程平还是一派云淡风清。
“大哥,我要走了。”程安拉开妹妹,轻轻的对哥哥说道。
“去哪?”程平马上瞪圆了眼睛。
“送公主出嫁,朝庭已经亲封了宁亲王之女为安澜公主,和亲鞍然。我为送嫁统领。”程安一脸死灰。
原本绮罗已经让开了,去准备药品,听到这儿,不禁抬起了头。顾仁就在她身边,轻轻的拍拍她的手背,她看了顾仁一眼,轻轻的叹息了一声,低头继续准备药。
宁亲王家安澜郡主原本在上一世嫁给了老三程喜,以表达皇家对程家忠烈满门的褒奖,而这回,同样的战败了,程家当然没有资格去娶郡主了,但是,这位郡主加封公主,被弄去和亲了。往深了想,朝庭得多讨厌宁亲王这个人,才会这么对他的女儿。由此,也可想到,上一世,朝庭把安澜郡主放到程家,也没安什么好心吧。
不过她也和安澜郡主做了多年的妯娌,说起来,安澜郡主的脾气是暴躁了一些,不过人真不是坏人,有事时,她也是真把自己当成程家的一份子,不会把皇家看得更重。就凭着这点,她其实还是认同她的,知道她要去和亲,想到当初那位和亲公主那苍桑,漠然的脸,她的心不由的绞痛了一下。明明是男人的世界,为什么让女人来承担责任。
程平也低下了头,好一会儿,“程家丢的面子,不能让别人去捡,你好好去吧。路上小心!”
程安没说话,但眼睛里透出了浓浓的悲哀。
程喜不敢说话,老实的站在边上,这一个月,他真的长大了,曾经有父兄为他遮风挡雨,现在父亲躺下了;大哥生死未卜;二哥要担起程家的责任,而他,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真的什么用都没有了,他的心被打击得无法形容。这些日子,他都过得浑浑噩噩的,现在看到大哥,他竟然脑子一面空白,最后一面吗?
卢氏倒是平静了,静静的就到了木桶边上,绮罗本想拦的,可是手都伸出了,最终收回了,拿了一颗解毒丸她,便退到一边。
程平其实知道妻子一直躲着偷看他,他知道,她怕在自己面前哭,会影响到自己,现在终于能见了,他倒是说不出什么了。
“嫁我,你真的亏了。”程平好一会儿才轻轻的说道。
“知道就好,段姑娘的医术挺好的,真的,我觉得她能救你,所以你要听话,你亏欠我的,让我再成寡妇,我恨你一辈子。”卢氏厉声说着。
“好!”程平笑着对妻子说道,那干瘦还包着黑黑药泥的脸,一下子好像充满了阳光一般。
绮罗这一刻突然明白,卢氏为何不离开程家了,卢氏和自己一样,对她来说,只要不离开程家,她就还是程平的妻,谁也不能把程平从她的身边夺走,这个温暖的男人,就永远是她的。所以这也何尝不是一种幸福。或者又是残忍,当爱情太完美时,一切就变得太残忍了。
太君没上前,她还是静静的坐在回廊的边上,柱着拐。其实此时的太君身体还不错,根本就不用拐的,刚刚老公爷回来时,她虽说被程安扶着进来,但是被扶着,也只是因为她是老夫人,这是出来的气势,可过了一个月,身心俱疲的,不仅仅是绮罗他们,对家人来说,一个人重伤已经是太大的伤了,现在他们家俩个,其实更伤吧。
把人都赶走了,柴波,段鼎,绮罗三人开始分工合作,这是一上连续的工作,要连续三天,而且这是体力活,三个人,其实算起来柴波老,绮罗弱,强点的就是段鼎,不过他连续一个月的密集诊治下,他其实也快不成了。一个疗程完了,柴波和段鼎就直接回诊室躺下了。绮罗因为有老爹和柴波的护持,她刚刚用力最少,所以剩下的事都是她的事了。收拾完了,号了程平的脉,自己找人搬了个春凳放在浴桶边上,晚上她要守夜,这三天,也是最关键的三天,不能有丝毫的闪失。
“我会死吗?”程平突然又问道。
“谁都会死。”天很冷,入夜更冷,绮罗偎在被子中,边上还点起了大大的火盆,不过即便是这样,露天之中,她还是觉得自己骨头在发抖。
顾仁睡了,这些日子,其实顾仁比她还累,得帮她找药,得回长春堂管事,还得回来给她帮忙,晚上,也陪她睡在诊室里,她一动,顾仁就得跟着起来,昨天都有些风寒的症状了,刚刚绮罗逼着他喝了一大碗药,让他就在边上的诊室里好好睡一觉,不然此时,顾仁也一定会陪在她的身边的。
“你明知道我问什么。”程平轻轻叹息了一声。
“我不知道。”绮罗轻叹了一声,这已经是她无数次说这句话了,她不知道,她不愿意给别人虚假的承诺,她也不想轻许承诺,真的答应了,她就会去做,虽然有点傻,不过,这就是她,没有办法。
“你真的对程安没一点好感吗?”程平望着冬夜的星空,之前,他好像从来就没这么长时间的看着天空,发过呆,以前好像一直忙忙碌碌的,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忙什么,就好像一点空也没有。这一个月,他知道自己快死了,好像一下子就放空了,仰头望天,什么也不想,突然很舒服了。是啊,很舒服,不用担心任何人,包括自己,他第一次觉得很舒服。
然后看看边上美丽的少妇,他突然想到曾经他陪程安长久的凝视过这位,看来程安是比自己有眼光,这女孩是值得让他倾心爱的,不过,可惜的是,她不爱他。不过再想想,妻子曾经说过,这女孩应该不是真的对程安无一点的好感的,也许人快死了,就变得八卦了,或者说,他不想这么安静的等死,于是想找人说说话。
绮罗沉默了,这个问题好像不该他来问。再说,问了又如何?他们早就不是一条线上的人了。她的丈夫就在屋里,而这个男人却问她,她对另一个男人有没好感。
“对不起。”程平果然是很温柔的男人,他马上道歉了。
绮罗还是不作声,沉默有时,就是她的保护色,她喜欢这样,沉默着,任着思绪乱飞。
ps:
我挺喜欢程平的,你们喜欢不?今天没时间,二更不可能了,抱歉抱歉。
第三章 战局
一更
“卢氏也许不能再生孩子了,我若死了,她回娘家再嫁都难。给别人做继室,替别人养孩子,然后呢?一辈子其实会很凄凉。可是留在程家,老二、老三会成亲,生子。她一个所谓的长媳,无子膀身,更凄凉。所以你说得对,我得活着,至少她还有我。绮娘,请你帮我。”程平靠着浴桶壁轻轻的说道,他没叫她顾夫人,也没叫她段姑娘,他叫着她的名字,就像她叫卢氏大嫂一样。
“她不是不能生,只是要养。”卢氏的身子绮罗很了解,妯娌们的身体都是她照顾着,所以卢氏身体怎么样,她知道得很清楚。上次的小产对她的伤害是不小,不过若是休养生息,过几年,调养得当,她还是可以生孩子的。不过那时卢氏能不能生,还真没什么用,她也就从来没提过。现在听程平的意思,卢氏是因为不能生了,于是才不回娘家的。
是啊,老爹一定说,以后生育困难,得调养,结果这些悲观的人们就觉得那是安慰的话,干脆放弃了。绮罗真心的想骂人了,不过她一点也没觉得程平叫她绮娘有什么问题。
程平怔了一下,侧头看着绮罗,好一会儿,想到当初段鼎的话,才恍然,段家父女还真是同一种人,他们玩不来那种虚的,所以他们说的话,最好老实的看字面上的意思。
“所以明天我要告诉她,若是我死了。让她找个好男人再嫁了,你记得告诉她,她可以生孩子,生很多孩子。”程平点点头。似乎松了很长的一口气。
“这回的仗怎么打的?”绮罗没搭理程平那小儿女样,她既然已经不能睡了,那么也问点她想知道的吧。这一仗打得比她预想得要长得多,所以想想看,中间一定是有什么问题了,十八年的军旅生活,有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所以正好趁这机会问问。
“什么?”程平不知道绮罗会对战场感兴趣,竟然会问他这个。
“老公爷为主帅,焦公为前锋。你为右军。对手是鞍然国舅郎里。他们以逸待劳。你们救援算是及时,不过打了近两月,焦公战死。老公爷想来是身先士卒了,你右翼救援,最后一仗,想冲破郎里防线,希望鱼死网破,破茧求生吗?”
“是破釜沉舟!”程平翻了一个白眼,不过侧头看着绮罗,这种排兵列阵,就算是普通的战士都不可能说得清楚,而绮罗这个普通的医女。竟然能说得头头是道,她不是夸夸其谈,她是想知道。
“其实战术是对的,两个月,对方和你们一样疲惫不堪,老公爷这么做,一鼓作气,很有机会。为什么功败垂成?”绮罗侧头看着程平。
“那是焦叔已经战死了,我为前锋,带着老二,老三带着一队人冲过防线,直取郎里帅帐。不过战局瞬息万变,我们本来已经冲出了重围,我快到郎里跟前了,只差一点。突然冲出一队人马,救走了郎里,好在那时程安机灵,他在我身后举枪扔了过去,郎里右手没了。一整个手臂,就被他的一枪打掉了……”说到这儿,程平不禁微笑起来,这是弟弟做的,他们冲到帐前,他们卸下了敌军主帅的一条手臂,这也是战功。
“再左点,就能穿心而过了。”程安不知道从哪窜了出来。坐在地上,轻轻的说道。
“他有护心镜,而盔甲最好折断的反而是关节处,你弄掉他的手臂算是大功一件了。”绮罗摇头,冥想着当时的情形,主帅掉臂,避让于后,这明明是有利的战局啊。为什么会输?低头想着,“一队人马冲出来救了郎里,那么,你们其实是没有反应过来的,你们还在继续冲锋,然后你们被打入了包围圈。老公爷在外策应,为了救你们,只能改变战法,最终功败垂成。所以当时,你们兄弟三人全在包围圈里了?”
“是!”程平笑了,侧头看着绮罗,“你怎么猜得到?”
绮罗不搭理他,觉得这问得,这还用猜?她其实也是懒得想多了,若是平常人家的妇人,谁没事喜欢谈军事啊?连卢氏、安澜郡主都不爱听,她是跟着太君太久了,在军队时间太长,于是很多东西都成了一种本能。她低头想自己的,好半天才抬头,“所以你现在活着,不仅是护心丸的作用,而是他的药还没成熟。”
“你说谁?”程平看着绮罗。
绮罗笑了,轻轻的摆摆手,这个说来就话长了,起身从程平的浴桶里舀了一些药水出来,再把边上新熬的药汁倒入。守夜守的就是这个。白天,柴波和段鼎用针炙引药入脉,而绮罗要做的是就是准时准点,定量的把新鲜的药不断的加入到小浴桶之中。
绮罗其实一直把阿士亚当成最大的对手,却忘记了,在这一役里,阿士亚还是无名小卒,所以此时,这毒并不像后几年那么成熟,于是程平这倒霉的,成了他们试药的第一靶了。
“所以这回中毒的并不多对不对?”绮罗加完药,看向了程安,想通归想想通了,有些事还是得问问的。
“只有大哥一个。”程安点头。
绮罗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她的阿士亚还会有一战吗?她突然有点期待了,是啊,现在的她与尚且青涩的阿士亚一战,那么谁会是谁的师父?
“你见过死人吗?”程安突然说道,他在火光之中看到了绮罗的期待与兴奋,程安有点气愤了,她懂什么叫战场,什么叫战争吗?她只怕看到成堆的尸体,连胆汁都会吐出来的,现在却这么兴奋,只能说,此时的绮娘与自己当初一样傻。
“很多。”绮罗实话实说,她真的见过很多,成千上万的士兵前赴后继的倒下,她那时的眼睛都被血填满了。开始时,流泪。可是后来,泪流干了,剩下的就是恨了。可是没办法,她救不了,那种无力感常常压得她吐不过气来。而太君就坐在城头上,静静的盯着,只对她说,‘我就坐在这儿,绝不退让一寸土地。’
太君绝不退让一寸土地,以后她就陪着她站着,慢慢的,她也习惯了。
“杀过人吗?”程安笑了,他还是觉得绮娘太单纯,战场绝不是她所想像的样子。
“也很多。”绮罗抿着嘴,坐回了原处,用被子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