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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尘沉默,垂下的睫毛完全地遮住了眼睛,一眼都不往抱住自己不断撒娇的男人身上看。
——真是的,都已经久了还是这么孜孜不倦缠着自己,到底是应该归结于“未厌倦”还是“游戏进行中”?……还是说,因为年轻人的缘故而更加的执着吗?
裴晟继续用夸张的语气和热情的语言表达着自己的委屈之情以及希望得到照顾的心愿,连带着动作都开始不规矩了起来。
“我说。”柯尘轻轻地开了口,而这两个简单的字成功地堵住了裴晟习以为常的长篇大论。
“我在听我在听~”放开搂住柯尘腰部的手,临拿开时还恋恋不舍地收紧了再抱一下,裴晟做出了“完全在倾听”的姿态。
“……为什么不会厌倦?”柯尘随手理顺了右耳边的乱发,穿过发丝的手指探寻意味十足地滑过脸际,停留在下巴上——他这个动作相当挑逗,只是好像这个动作被做出的本身并没有受到主人的注意……但是,受到了观察者的注意。
“为什么不会厌倦?”柯尘又重复了一遍,这次说出来的话语中夹杂了嘲讽般的叹息,“哈~如果是喜欢这个身体,你已经得到过了……除此之外,我想不出还有什么能让你对一个老男人难以放弃。”
“亲爱的,”裴晟俯低了自己的身子,把脸贴在柯尘的胸前,“别总是年龄年龄年龄的……我在18岁的时候才遇到了你,如果抓不住的话,岂不是还要我再等一个18岁?!……那时候,我就跟你一样32岁了。”
“……是36岁,谢谢。”柯尘在这一刻深深感受到了挫败感,以至于他反复心算了好多次18和18相加到底会是32还是36!
“诶~~~”拖长着上扬的语调里充满了不怀好意,“亲爱的你好聪明啊!这种错误都能发现得了……呐呐,来!让我奖励你一下下吧!!!”
柯尘单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努力地想要控制住想要揍人的冲动和欲望。
盖在脸上的手被另一只手握住了,干燥、温暖、坚定……
裴晟拉下来柯尘的手,看着他的眼睛直到对方跟自己对视,“亲爱的,为什么不试着相信我?……至少要试用我也到32岁才比较公平嘛~咦?不对,那时候你已经不在32岁等我而是……”男人松开了手,一本正经地掰着手指计数,“……46岁了……呐呐,没办法了,那我就勉为其难地一直跟着你过吧!”
柯尘看着努力讨“饲主”欢心的大型犬类动物,眼神慢慢变得复杂起来,“……裴晟,有没有人曾经对你讲过,你很会花言巧语?……甜言蜜语的糖衣炮弹都可以拿出来按吨批发价跳楼价大甩卖了。”
“……,”裴晟沉默了一下,突然伸出手把男人抱在怀里,说出来的话几乎带上了咬牙切齿的用力,“可是尽管如此,对你还是……我……”抱住男人的手臂渐渐收紧,越收越紧,“明明能看到你说话看到你微笑……明明能抱你到怀里能亲吻到你……明明你就在这里!……为什么总是不断把自己推挤开别人……”
“……裴少爷,你想太多了……”勒在胸口的手臂再次更紧了一步,肺部的空气都岌岌可危,“我不是……咳咳……”
不可抑止的咳嗽打断了聊作解释的话语,也点醒了沉浸在负面情绪中的男人。
裴晟忙不迭地松开了一圈手臂,猛地低下头渡过去了一大口空气,紧接着就是恶狠狠地深吻。
窒息感刚刚被送入口中的那口空气缓解,松弛下来的舌尖就被人重重地咂吸住,唇瓣也被尖利的牙齿咬住厮磨……来势汹汹的这个吻几乎要掠夺走口中的最后一分空气,连鼻腔所作的努力也化作乌有。
……感官渐渐模糊起来,剩下吻,只剩下吻……
等到重新可以呼吸的时候,吸入的空气因为太过于鲜明而变得实感无比……而额角、眉心、眼睑、鼻尖处……都被湿润的唇瓣细细啄吻,密集的、细小的、接连不断的,被珍——
回过神来的柯尘一把推开了腻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原本微颤的声音也在出口半句话后开始变得平稳,“裴…少爷……我想,你需要学会有效地控制自己的情绪,否则对别人的困扰将会是……”
“去你的‘绝对控制’!”裴晟用力地挥了一下右手,打翻了堆在床头上的那堆文件——随着他的动作飘散开去的纸张散落了一地,“……柯尘,我一直都觉得你是个心软的人,但是却又软得那么冰冷!……就此……如果……”他唇边扬起了一个透着残忍意味的微笑,“如果有一天我选择了疯狂,那也是被你所逼……放心,即便我疯了也会拖住你一起……”
——如果可以,我也想戒掉一个叫做“柯尘”的思念。可是,你那种适可而止的柔软和温暖,你那种漫不经心的退让和容忍,你那种寂寞到骨子里还尤带着逞强的自欺欺人!!!……已经,成了一种,毒药。
威胁性的宣言慢慢消散在始终会带着腻人甜香的空气中,一起消失的还有地上散乱的文件和床尾的那台笔记本。
柯尘在男人走后很久,都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半响后,才用大拇指抚过自己刚刚被吻到几乎只剩下痛感而现在发麻的唇瓣,慢慢地拉伸出来一个几乎扭曲着的微笑。
——真是的……这么固执这么坚持这么……这么毫无道理。只是,你所索求的,是我自己都怀疑自己所没有的东西……而如果自己真的存在这种感情的话,我当然会抓紧了牢不放手,又怎么可能交给你?
——等等,他说……“绝对控制”?……这家伙,到底听进去了多少……
刚刚走出夜色的大门,裴晟就已经后悔了。
他并不想发刚刚那通火的,只是……这些天来,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耐心已经到了一个连自己都惊叹的地步——油盐不进、冷热不吃、软硬无视……不管用什么话来哄,用什么行动来讨好,所得到的效果只有一个:没用。
先让人习惯了他的“给予”,但是想要更多的时候却只有“没有”。
——天底下最残忍的事情,不是不曾得到,而是得而失去。
越是求而不得,反而会更加的欲求不满,尤其是在曾经品尝过的欢愉的提醒下。
裴晟一向是“只有我不要的,没有我得不到的”这一信念的坚决贯彻者,尤其是受了挫之后,只会更加地深化执念。
在开车回家的一半路程上,裴晟已经散去了一心的怒气。
他原本是来来问柯尘一件事情的,但是被突然而来的争执打乱了原本的计划。略一沉思后,还是深吸了一口气,抓起了手机接通了电话,“……亲爱的……”
柯尘半靠在墙壁上,一手拿着话筒,一手下意识地用指尖在墙壁上轻点,“……没什么,不必道歉,刚刚我也失态了……有没有见过裴衍?唔,忘记了……”
一拳砸在了方向盘上,裴晟几乎是对着手机大吼,“什么叫‘忘记了’?!……不对,依你这种个性,‘忘记了’就是已经见过了。我警告你,离他远点儿……别拿我的话不当话,他是一个变态。不不不,说他变态还是抬举他了……”
“哦,”柯尘换个了手接听电话,“如果说到变态这个词,怎么会知道别人会不会这么评价自己呢?……我知道了……好了好了,我跟人约定了半个小时后谈事情,先挂了。”
看了一眼忙音不断的手机,裴晟狠狠地把它甩到了副驾驶座上,一脚踩死了油门加速了车子的急驰。
他一向直觉惊人,自从裴衍回国后心中就一直有着隐约的警示。但是两个月来,却没有在明面上见他有什么大的动作,所以也只得提高了对其的戒备之心。
这一天是裴家一周一次例行的家族聚餐——虽说带上了“家族聚餐”这个看上去很大的名头,但是无非是裴老爷子和自家两个儿子以及各自的家庭成员围着一张大型椭圆形长桌一起吃个晚饭。
已经迈入了暮年的家族掌权人,总是希望看到自己儿孙满堂围拢在自己身边的景象。
裴晟赶到家里的时候,餐厅里已经开始上开胃小菜了,也只差他一个人就够了7人的满额。
抓过佣人送上来的湿手巾用力擦了擦手,裴晟伸手捏起了一块酸菜竹荪扔到了口中,“我说,你们该不会一大家子人全在等我的吧?”
再欲伸出手去捏第二块的时候,手背上就挨了他老爸用力敲下的一筷子,“裴晟!有没有礼仪?!你爷爷和二叔还没有动筷子,你就已经上手了?”
“嘶……”裴晟夸张地倒抽了一口气,随即无辜地认错,“……我,我饿了嘛。”
裴天政强压了火气,“饿了?饿了不知道早点儿回来?你……”
“好了,天政。”裴老爷子淡淡地一瞥,立刻让自己的大儿子住了嘴,“饭做了就是让吃的,教育儿子也不知道教育到正点儿上!裴晟,下次再直接下手,以后都不用用筷子了。”
“爷爷,我错了。”裴晟非常干脆地承认了错误,外带陈恳的“看我认错”的闪亮大眼睛。
裴天政一时语塞——有自己那样一个强势惯了的父亲在一旁“代管教”着和纵容着,自己无论如何教育也不会被那个混蛋儿子听进去吧?想到这儿,他也只好轻叹了口气,“如果晟儿能像衍儿那样多少有点儿‘世家子弟’的样子,我和郗珍不知道要省多少心。”
仍然是一身白西装的裴衍在桌子的对面坐的笔直,唇边的微笑像是用标尺勾出来的一样标准,“伯父说笑了,晟弟这直来直去的性格是我一向很喜欢的。”
正在喝柠檬水的裴晟闻言却是猛呛了一下。而当他抬头就要发作之时,裴老爷子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吃饭!既然裴晟都先动了菜,让厨房里开始上主菜吧!”
不耐地“啧”了一声,裴晟用力地后仰在了椅子上,后来又在自己老爹的一记眼刀“调教”下,心不甘情不愿地纠正到了端正的餐桌礼仪。
“食不言寝不语”是裴家一贯的传统,餐桌上除了裴老爷子即兴地问了几句公司里正在着手准备的几项合作细节问题,再也无人敢挑起什么话题。
当作为压轴菜品的红烧胭脂鱼被端上餐桌的时候,裴衍的手机响起了一阵轻柔的铃声。
歉意地向餐桌上的长辈点头致歉后,裴衍按下了通话键,眼神似有似无地扫过裴晟,仅仅说了一句“很好,我马上到”后,再次更加歉意地诚恳地道歉后,离席而去。
他坐的位置原本是在桌子靠近墙壁的一侧,只需要绕过桌子的一头,就可以走出门去。
但是,裴衍却是快走了两步,硬绕到了裴晟的身后,单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用一种绝对能够称得上“兄友弟恭”、“慈祥有爱”的语调低声嘱咐着,“晟弟,慢慢儿……吃,不用着急。”
说完,轻笑着走了出去。
裴晟嫌恶地看了看自己被拍了一下的左肩,放下了手里的筷子,含含糊糊地说,“唔……我……换件衣服去。”
不是他不想发作大骂那人是“变态”,而是裴老爷子随着年龄的愈大,越是要求一派融洽暖意的“天伦之乐”,所以哪怕是在外面争斗到头破血流,在家里也要换上假惺惺的友善面具,忍受着那个变态腻歪歪地喊自己“晟弟”。
——明明是一条骨子里透着阴冷且时刻准备着喷吐毒液的剧毒恶蛇,偏偏要装成无害的纯白羔羊……用“斯文败类”这个词语去形容他都是糟蹋了“斯文”,降调了“败类”!
半个小时后,被裴晟称作是“剧毒恶蛇”的裴衍,兴致高昂地来到了一处地下建筑里,惬意地坐在高背靠椅中——天花板上的白炽大灯照得他的脸色和一身的白衣一样的苍白刺目。
“他昏过去了多长时间了?”用下巴点了点委顿在墙角略暗处的男人,裴衍一改在家中的温和语调,冷酷地问。
“一个半小时……我们下手的很快,他刚离开了那家娱乐城,就被我们的人跟上了。”站在裴衍身后身穿黑色中山装的男人恭敬地回答,“这个男人,反应力倒是敏锐,可惜体质太弱。”
“Perfectjob,boys……”裴衍伸手拿起放置在身边桌子上的针剂和针管,细细端详,“2号药剂,静脉注射,对吧?”
问完,也不等人回答,就缓慢走上前去,半蹲在那个男人面前,略带粗暴地拉高了他左手的袖管,眼睛里闪烁着愉悦的光芒……扎针下去。
随着低哑的一声轻咳,被再次注入针剂的男人缓缓地醒了过来。他脸上有不正常的微微潮红色,口干舌燥的感觉从他出口的话语中就能被完美地感知道,“……咳